  作家档案 江春娇，笔名阿娇，鸡西市作家协会会员。自写作以来，已发表数篇作品。散见于《当代小说》《当代文苑》《雪花》《镜泊峰》《北疆名人》和《鸡西晚报》《鸡西矿工报》等。作品曾入选文集《风从穆棱河吹过》，合出四十万字文集《花开香满径 人间八月天》。其散文《姥姥 做了母亲我才懂你》曾获得第六届当代精短文学征文比赛二等奖。
 家暴
文/阿娇（黑龙江鸡西） 母亲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在我的文字里出现过。我把太多的时间用来工作赚钱谈恋爱和享受生活，然后拿出很少的一部分时间来陪伴她。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写了一篇《父亲》，却有些像小学生的作文，通篇都是无意义的赞美和废话。 直到父亲去世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让你流着泪写出来的文字才是最真实的情感表达。 这个世界上，唯有他们，才会让我一次次充满深情的回忆。 人生关于父母最早的回忆定格在许多年前的一个冬天。 夜晚。 我的姥姥和十多岁的姐姐挨着，盘腿坐在炕头上，靠着火墙子，发呆。 一个清贫的家，没有电视的年代。精神世界一片乏味和空白。 年轻的父亲，站在家里唯一的家具，一对箱子旁边，上面堆满了报纸，笔墨。 他在苦练书法。 我坐在炕中间，觉得又冷又无聊。我不知道母亲哪儿去了。从有了记忆开始，她总会在我清晨醒来或者午睡醒来看不到人影。 这源于她不断变换的三班倒的工作。 我哭唧唧的，在嘴里寻找我的母亲。 父亲本来因为练不好字而烦躁至极。他对我猛地大喊一声，吓得我一哆嗦，然后张嘴大哭。 结果，父亲两步冲过来，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我翻过去，大手就像板子一样，啪啪啪，拍在我的屁股蛋子上。 又痛又怕，我拼命的大哭。 我姐姐扑过来，趴在我身上，哀求父亲，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父亲走出去，我趴在炕上继续哭。 哭得迷迷糊糊中，父亲进屋把我抱起来，搂在怀里。 我能闻到他嘴里喷出来的烟味。 父亲的怀抱很温暖，那种烟味也很温暖。我在温暖中困得睁不开眼睛。 从那之后，父亲只要练书法或者看书，我一定躲得远远的。那或许是第人生的第一次挨揍，留下了一个惨痛的教训。 当然，无论我怎样躲避，在接下来足年递增的岁月中，我还是挨过父亲一次次的大巴掌，大概加起来也有七八次之多。 他一定会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冲过来，把我抓起来，翻过去按在炕上，大巴掌带着呼啸的风，落下，再落下，任凭我声嘶力竭的哭叫，直到我母亲或者姐姐于心不忍扑过来，才会阻拦住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 一开始我用撕心裂肺的哭声，试图让父亲心软手下留情，可是，他往往越打越狠，试图把我拍死在炕沿上。 他停下来不再打，我的哭声却停不下来。我的哭声充满了委屈，失望和怨恨。再后来，我会哭得精疲力竭，迷迷糊糊，然后睡过去。 我姐姐总会摇醒我，不让我睡觉。她听说如果很伤心的哭睡过去，醒来会得精神病的。 这点真让人焦急，一次次哭睡，醒来，还有正常的思维。我倒希望得精神病，然后疯子一样疯疯癫癫，让父亲懊悔去吧。 他嘴上总是说最爱我，口袋里的零钱也都给了我。看电影或者串门也总是领上我。平时分水果也是最偏心多给我。可是，一旦惹怒了他，他就不顾及平日里的父女之情，只想用暴力发泄出来。 好在后来，我变得越来越聪明，不再惹他，知道怎样做会激怒他。或者激怒他了，我溜之大吉。他也觉得，女儿大了，再那么打，也实在是不好看。 可是，我哥哥就倒霉了。从小就挨父亲的打，每次都不是简单的拍屁股。 哥哥挨打，一半是因为我告状挨打，一半是因为和我吵架挨打。 结果多年后，一家人团聚吃饭时，每每都酒后吐真言，悲痛自己的童年，没有父爱，总是挨打。 现在想想，哥哥那时候好可怜。挨打次数是我的许多倍，平日里却没有零钱和溺爱作为补偿。 唯一的一次，哥哥的小腿受伤。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老郎中，请到家里给哥哥治疗。 父亲对那个郎中毕恭毕敬。而且和郎中探讨怎样才能快点治好哥哥的腿。 我在一边看热闹，无意中发现，哥哥的脸上竟然有一点美滋滋的，却极力地掩饰着那份突然被父亲重视的幸福感。想必，他原来一直以为父亲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却发现，父亲还是爱他的。 只是，父亲对他的爱，表达的太吝啬，太粗暴。 记得邻居里有一个和哥哥一样大的男孩。他的母亲当姑娘的时候就和一个有妇之夫生下了他的大哥。他的父亲是劳改犯。他们结合之后又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多年后，给这个社会成功地培养出三个流氓和两个妓女。 父亲就像有先见之明，坚决不让哥哥和他玩。可是，哥哥不懂这些大人的偏见，偏偏最喜欢找他。结果，我遇见就会回家告诉父亲，哥哥就会挨揍。 所以，因为父亲的暴力，哥哥在这个家，险象迭生，艰难生存。如果不是我姥我妈对他的疼爱，或者，最后一次次哭着睡去醒来得精神病的大概是他吧。 好在，上了中学之后，他也不挨揍了。 接近中年的父亲大概也多了一些理智，或者，火爆的脾气也有了收敛，总之，他会忍无可忍的时候大喊一声，瞬间，一切吵闹都归于安静。 有时也会有口头威胁。 家里过年来了一屋子亲属，我兴高采烈地满屋子乱窜。父亲会怒目圆睁，说，你轻点得瑟，是不是皮子又紧了? 我已经毫不在乎。知道不过是一句威胁而已。可是，我的那些表妹多年后还会拿出来取笑我，“是不是皮子紧了?”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 父亲给我和哥哥的家暴改变了什么?我俩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老实，听话，好好学习，或者缩头缩脑。 我姐姐倒是一次也没有挨过他的打，却是做人最老实，学习最努力，也是最听话的一个。所以，暴力教育，不一定会改变什么，只会给孩子心里留下阴影。 又或者，父亲的暴力，只是为了他心情不好，打我们出出气而已吧。 可是，我依然爱我的父亲。那些遥远的岁月中，和挨打的那几次疼痛和哭泣相比较，我得到的父爱，却是悠远绵长。 我的哥哥，对父亲的怨恨随着父亲的逝去也烟消云散。不过，他不会如我一样，会在祭拜的时候，跪在那里悲悲切切的流泪。 他会磕头之后，溜溜哒哒的走进山里，采野菜采蘑菇，甚至有备而来的拿出玻璃丝袋子。收获多的时候，他甚至开心的笑。 不过，他好像从来不打他的儿子。大概，他知道，家庭暴力，只会破坏感情留下伤痛，并不一定就会让孩子更优秀。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美的大人和小孩。 【在线编辑：林兆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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