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从何时起,泸州城的早餐店,面馆几乎占据了八成以上市场(非官方数据,纯属老冯目测)。有时,早上明明想吃点清淡的稀饭馒头配小咸菜,可走遍一条街,面馆极可能遇见三五家,包子铺稀饭庄却不一定能寻得见一家。要说从前,面条根本不是泸州城的主流,稀饭馒头小笼包、豆浆油条三角粑、白糕汤圆银耳汤……多样化的早餐才是泸州早餐的本来面目。为何就抵不住“天天见面”的诱惑呢?我很是不解。小时候在农村,面条,特别是精粉制作的干面条是特别稀罕的东西,过年过节走人户都是拿得出手的好礼物。整个纳溪城,我记得只有马房才有一家稍微大一些的面条作坊。各乡场杂货店来进货,都从那里拿。在此,我要卖弄一下买干面条的小知识。那时的面条,都是白纸包成圆柱状。拿起一把面条,要看两端是否是齐整的平面。如果是,那包装里面的面条,就没有多少断节节;如果一面齐整,另一面凹凸不平,或者两面都凹凸不平,那一把面里面,肯定有很多断节节面条。村民买面条,并不是自家任意食用,而是作待客之用。我去过很多人家,都是把面当成一道菜。要么是清汤鸡蛋面,要么就是一盆清汤面,外加一个海椒蘸碟。农村做大寿,头一天夜里半夜要吃寿面。一桌一大盆清汤面,然后配上一小盆酽乎乎、香喷喷的杂酱。杂酱是用肉末、大头菜粒、芽菜粒混合炒制,加鸡蛋液,勾水芡粉。吃时,各人拿了大碗,先捞出一碗面来,再打一勺杂酱淋在上面,呼噜噜地边吃边拌。凉面在农村是极少见的。但我家一年总能吃上一两次。这得益于我父亲是伙食团大厨,婆也是个好吃嘴。她老人家想吃,父亲自然必须满足。也是在那时,我才得知,原来这世界上还有一种面叫做水面。父亲称制作凉面叫扇凉面。先把水面放入开水锅中煮至断生后迅速捞起,放入筲箕内沥干水分,淋入生菜油,再拿着蒲扇朝着面条扇风,一边扇风一边挑起面条抖散,让每一根面条都充足、均匀地沾上生菜油。凉面要好吃,关键在于佐料要多、要齐。花生碎、熟芝麻粒自然是不可或缺的,红油辣子、白糖、姜蒜水、盐、鸡精、味精、醋……父亲说,大师傅做的凉面佐料最多有三四十种甚至更多。总之,至今我也没吃过那么多佐料的凉面。说起来也好笑,我十五六岁时,还跟人打伙开过面馆。那是一九九三年还是一九九四年的暑假,我的老表肖二娃,突发异想,要利用他家门市开面馆。他拉客,我做厨。也没有太多准备,几张桌子、几条板凳、一叠粗碗,熬了一盆猪油,买了些姜蒜海椒酱油醋,从自家杂货铺里拿了几把干面条,生意就做起来了。总之,没有杂酱面,没有肉丝面,没有酸菜面,更不可能有牛肉面炖鸡面姜鸭面和凉面,只有小面,甚至连汤都不是骨头汤,就是白开水化猪油。好就好在实在,一碗面满满当当,绝对管饱。小娃儿没有定性,我开学了就要读书,肖二娃还是觉得南方找钱更快当。这生意终究还是没能长久了。我们家,公最喜欢吃面。年过七旬后,他就每天必吃一大碗面。他吃的面,就差煮成浆糊了,在其中放入大大的一坨猪油化在里面,再撒几粒毛毛盐,淋入一勺麻油,必须加上半块泡姜剁的姜蓉。他老人家一直吃到九十八岁才去世。老人家牙口不好,面条顺吞;淋入香油,通便润肠;加入姜蓉,开胃生津。这是他老人家独家的养生配方,如今公布在此,诸君可随意使用。最后再说一句,吃面只吃七分饱,留下三分成想念。面吃多了,烧心,偶尔换一下口味,喝点白粥,吃点油条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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