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覆代赭汤是仲景方,《伤寒论》曰:“伤寒发汗,若吐若下,解后,心下痞硬,噫气不除者,旋覆代赭汤主之。”该方由旋覆花、赭石、人参、半夏、甘草、生姜、大枣组成。主治伤寒解后,胃气虚弱,痰浊内阻,胃气上逆所致心下痞硬,噫气不除,呕吐反胃等症。故本方以人参、甘草、大枣扶胃气,益中州:旋覆花、赭石降逆化痰以除噫,因赭石质重沉坠有损于胃,故以人参辅之,益虚不碍满,降逆不伤中,升降相合,互得益彰。佐半夏、生姜和胃化痰以除痞。何老以此方为基础,灵活变通,在严格掌握辨证要点的同时,扩大治疗范围,就临证运用见诸一斑。 一、呕吐 王某,女,38岁,1972年5月2日诊。 证候:患者面色萎黄,素体失健,恶心呕吐月余,屡有发作,每因郁怒而触。胁肋胀满,嗳气吞酸,口苦纳呆,饮食不节,则胀满痞硬,大便干,苔腻微黄,脉弦滑稍数,左盛于右。 辨证:气郁化火,痰浊中阻,胃失和降。 治法:降逆化浊,和胃除痞,辛开苦降法。 处方:旋覆花9克(包煎),赭石15克(先煎),党参10克,半夏10克,黄连3克,吴茱萸2克,川楝子15克,生姜5克,甘草3克,陈皮10克。水煎服。 按语:此乃肝气犯胃,久郁化热,疏泄失职,致胃气升降失司,痰浊上泛所致。何老仿仲景法,以旋覆代赭汤加抑肝泻热之品,佐辛开苦降法。疏肝清热则气机条达,辛开苦降则引胃气下行而散痞满,和胃降逆而呕吐止。该案虽属肝郁,忌投伐肝之品,恐其耗气伤阴而助热,故予上方。3剂呕吐止,胁胀痞满均有好转,续服原方加厚朴12克,麦芽15克,5剂愈。 二、咳喘 韩某,女,41岁,诊于1972年8月29日。 证候:患慢性气管炎多年,近期喘咳加重,常感呼多吸少,动则尤甚,倚息不得卧,喉有哮鸣,咳吐白色黏痰有咸味,时欲呕吐,头晕心悸,腰酸乏力,夜尿频多。听诊两肺呼吸音粗,有干鸣音,心率104次/分,律整无杂音。血压154/104毫米汞柱。胸透肺纹理粗乱,肋间隙增宽。舌质淡暗,苔白腻,脉虚弦而滑。 辨证:肺肾气虚,摄纳失职,气逆痰浊,上泛于肺。 治法:镇逆化痰,纳气平喘。 处方:旋覆花9克(包煎),赭石15克(先煎),党参12克,半夏8克,生姜6克,杏仁10克,紫苏子12克,沉香10克,五味子8克,细辛3克,地龙15克,甘草5克。水煎服。 按语:慢性喘咳多年,肺气已虚可知。此案呼多吸少,动则喘甚,是肾虚摄纳无权,气逆上冲于肺,挟痰上泛所致。何老认为:“此刻若单单宣肺平喘,恐效不及,因非痰热壅盛之候。故必用镇逆肃降法,而喘息可平”。宗仲景义,投旋覆代赭汤加地龙、细辛、紫苏子、沉香,3剂,喘促平息大半。因呼多吸少尚存,原方去半夏、生姜,加熟地黄、白芍、麦冬、核桃仁、山茱萸培肾纳气,连服12剂,诸症缓解。后配制丸剂,以资巩固。 三、眩晕 王某,女,45岁,于1974年6月24日诊。 证候:项强不柔,头目眩晕,恶心欲吐,伴有头痛,以两颞为甚,易怒。伴发暖气脘满,食欲不振。舌淡苔白,脉弦滑有力,左手为著。 辨证:肝阳上扰,内风蠢动,犯及中土,胃失和降。 治法:镇肝降逆,和胃化痰。 处方:旋覆花10克(包煎),赭石18克(先煎),党参12克,半夏8克,生姜6克,钩藤30克,川芎8克,制天南星9克,葛根15克,杭白芍15克,川棟子12克。水煎服。 按语:经曰:“诸风掉眩,皆属于肝。”此案乃属肝阳上扰清空,又有内风欲动之兆。肝主筋,风动则颈项拘急,两颞又为少阳径路,故阳亢者,牵引两颞痛甚。横犯中宫,胃失和降而致呕恶。何老说:“只要阳亢风动有上逆之趋,必予重镇平潜。仲景旋覆代赭汤虽为胃虚气逆而设,只要肝阳上越之眩晕挟胃气上逆而泛恶者,用之卓效。”故阳亢风动,筋急而强者,以仲景方加钩藤、川芎、制天南星、葛根、杭白芍,潜阳息风,柔肝缓急。配川楝子于沉降之中佐以疏肝。3剂显效,续服原方4剂愈。 四、冲气上逆 杨某,男,46岁,1976年4月5日诊。 证候:自觉气逆攻窜两胁及背部胀痛,偶尔咳嗽,动则气促。腰腿酸软,四肢乏力,脘满嗳气,大便不畅,小便如常,饮食尚可。起病之始,无怒气之因,操劳过度者多犯及。舌淡苔白,脉弦滑,右三部为著。 辨证:肾不纳气,冲气上逆。 治法:平冲降逆,纳气归肾。 处方:旋覆花10克(包煎),赭石15克(先煎),党参12克,半夏8克,生姜5克,甘草6克,山药18克,杭白芍15克,肉桂8克,沉香10克,生牡蛎30克。水煎服。 服3剂,背胁攻窜感减轻,气不短促,嗳气除,唯有右肋角不舒。续服上方加川楝子15克,郁金12克。5剂愈。 按语:冲脉起于胞宫,上行并肾挟脐散布胸中,受肾中先天之精气所滋,与足阳明胃经会于气冲,得后天精气满养,维持全身气血运行之要冲。此案冲气上逆,乃属肾虚摄纳失职,阴阳失却相互维系,致使气机失调而攻窜两胁。形似肝郁气窜,实则有别。理气疏肝非但无效,且其气愈攻愈甚。因此立降逆气一法,气复原位而安其宅,何逆乱之有。故与旋覆代赭汤加山药、杭白芍、肉桂、沉香、生牡蛎,温肾制肝,降逆 安冲。 五、吐血 刘某,男,38岁,1971年1月3日就诊。 证候:胃溃疡十余年,常反复,饮食失宜,胃痛即作,甚至呕吐吞酸。近因赴宴,酒肉充腹,饱满胃肠。夜半,胃呈刺痛,频繁呕吐,开始吐食带有咖啡色物,继之吐血有食物残渣,暖气频作,时有呃逆。面色萎黄,舌红苔黄微腻,脉虚弦而芤,重按无力。 辨证:酒肉肥甘,灼伤胃络,胃虚气逆,和降失司。 治法:降逆止吐,安胃止血。 处方:旋覆花10克(包煎),赭石18克(先煎),党参15克,甘草6克,黄连6克,半夏8克,汉三七5克(冲服),白及15克,海螵蛸18克,佛手15克。水煎服。 服5剂血止,胃痛减轻,但有烧灼感,口干少津,依原方去半夏、白及,党参易沙参,加麦冬18克,石斛15克,乌梅12克。续服7剂,安然无恙。 按语:吐血者,胃也。必杂食物残渣裹其内,以此为辨。酒肉肥甘,辛热温燥之品,灼伤胃络而吐血,何况胃有溃疡十载,岂堪此一伤乎!经曰;“欲食自倍,肠胃乃伤。”吐血者,血上逆溢,宜降逆止血法,安胃止痛。故处方以旋覆代赭汤加味,连服5剂,果获大效。呕吐者伤津,吐血者耗阴,终以益胃生津,以善其后。 六、呃逆 庞某,女,39岁,诊于1976年5月6日。 证候:因家务纠葛,怒气横生,呃逆频作,间有呕涎。面色萎黄,神疲纳少,饮食失节,中脘即感痞满。头目眩晕,肢软乏力。舌淡苔白,脉沉弦而滑。 辨证:中虚气逆,痰浊上泛。 治法:疏肝降逆,化痰和胃。 处方:旋覆花10克(包煎),赭石15克(先煎),党参10克,半夏8克,生姜5克,陈皮15克,刀豆子10克,柿 蒂15克,槟榔片12克,厚朴15克。水煎服。 按语:此乃气滞犯胃而致呃逆痞满,痰浊内阻则泛恶吐涎,况且素体失健,中阳偏虚,遇有动怒,则气机失调,升降失常,诸症逢生。何老说:“呃道者,乃胃气上逆,逆者平之,兼有里虚则益中,偏寒者当温之,夹痰者,渗湿以化之,兼血瘀者、又当理气以活之。”此症属中虚气逆者,故按仲景方加刀豆子、柿蒂、槟榔片、陈皮,降逆止呃,5剂而愈。如非此型,当遵它候。 七、体会 1、突出一个“逆”字 逆者上行之谓,诸如呕呃喘眩皆此类也。置此非降不足以平逆,故以仲景创旋覆代赭汤和降之。虽为胃虚气逆而立,然而肾不纳气之喘逆,肝阳上逆,冲气上逆,血上逆溢等,皆以逆字为其症候表现。由于突出这一“逆”字的特有征象,故采用镇逆和降法,以仲景方为主,略加化裁,奏效甚捷。如属胃气上逆,必佐和降;肺气上逆;主以肃降;肝阳上逆,治宜潜降;冲气上逆,治以平降;血上逆溢,治以清降等。 2、抓住一个“虚”字 凡出现以逆为主症者,貌似上实,实属下虚。非阴不足而阳亢,既中虚而浊泛。所以,法当沉降,必兼扶正。如单与镇逆,徒治其实,取效一时,病终难愈。故何老宗仲景义,胃虚气逆,参赭相配;肾不纳气,参赭与熟地黄、五味子、核桃仁相配;冲气上逆,参赭佐肉桂、沉香、白芍;肝阳上逆,参赭与芍药、钩藤相伍;气逆吐血,参赭与沙参、麦冬、石斛相配等。 3、把握一个“弦”字 弦为肝脉,弦有劲急奔上之势,然气逆阳亢者,脉多见弦。由于临床症候表现不同又见兼脉,如气逆挟有痰湿,脉多弦滑,肝阳上亢,脉多弦劲;中气不足,虚弦而大;肾水不足,弦细无力;吐血者,弦芤而滑;冲气上逆,脉多三部见弦等。凡见及以上脉者,皆可投本方化裁取效。 4、明确一个“痰”字 旋覆代赭汤证除具有胃虚气逆之症外,又兼痰浊,故舌苔多见薄白。如白滑而腻,伴有口黏,呕逆痰涎:若苔转黄腻,属湿痰化热之象,治佐苦泄。如舌红皲裂,苔花剥,中裂或无苔者,万不可与,恐生他变。 ——《老中医治验实录》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举杯邀明月,坐看白云生; 轻抚广陵散,牵谁梦中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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