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食为天。四季人间烟火,一碗岁月滋味。春天,不止是花朵绚丽,应季萌发的田间菜,给杯盘平添了许多春意。 清新可人,非荠菜莫属。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无论春晖或是细雨,荠菜舒展枝叶,欢欣生长。宋朝诗人梅尧臣写《食荠》,言“世羞食荠贫,食荠我所甘”。时至今日,荠菜简直可称“食荠众所甘”,哪里会以食之即贫者而羞呢? 食荠菜,食的是健康天然,食的是岁月情怀。荠菜季,众人手持小铲,寻宝般在田间搜找荠菜芳踪。荠菜做法多样,可凉拌,可蒸麦饭,蒸包子,也可包饺子。稍焯水攥团放入冰箱,化冻仍是鲜美如新。如此,四季亦能品尝春天的味道。 春天的菜馔,怎能少了苜蓿。又是梅尧臣,写了苜蓿的来历。苜蓿来西域,蒲萄亦既随。胡人初未惜,汉使始能持。苜蓿为汗血宝马牧草,胡人多不食,被汉代使者带回种植。自此苜蓿传入中原。西晋陆机《与弟书》记载“张骞使外国十八年,得苜蓿归。” 诗人陆游,喜食苜蓿。偏爱到煮之即食,不放任何佐料,也觉得分外好吃。 苜蓿堆盘莫笑贫,家园瓜瓠渐轮囷。 但令烂熟如蒸鸭,不著盐醯也自珍。 ——宋·陆游《书怀》 旁人见杯盘皆是苜蓿,以为诗人十分清寒,吃不起别的菜蔬。其实诗人的菜园,瓜啊菜啊一茬又一茬,是吃不及的,惟喜食苜蓿而已。诗人以苜蓿比作蒸得酥软的鸭肉,不放任何佐料都是美味。 苜蓿当真如此好吃吗,未必。隐于田园的恬淡怡然,茅篱竹舍自安心的诗人,对田野自然生长的菜蔬,有天然的亲近和喜欢。误入名利樊笼数十载,到老乡间茅舍安身,这自由清新的滋味,哪是囿于官场时所能拥有?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春天的嫰韭,在家乡有俗语赞之“三月韭,佛开口”。尤以一种红根韭菜最为出名,据说只在唐王陵处生长,纵比寻常春韭高出几倍的价格,众人亦纷纷抢之。 和春韭相像,比春韭更辛辣的野菜,是薤白。家乡人称之小蒜,小蒜一丛丛长,春天田地极多。最常见的做法,是烙小蒜菜盒。小蒜切碎,佐以炒鸡蛋为馅,烙好的菜盒鲜香可口,春韭菜盒比之都稍显逊色。 古人食薤白。 种黍三十亩,雨来苗渐大。 种薤三十畦,秋来欲堪刈。 望黍作冬酒,留薤为春菜。 荒村百无物,待此养衰瘵。 ——唐·白居易《村居卧病》 卧病乡村的诗人,种黍种薤白,冬来黍酿酒,春至薤做菜。荒僻的村庄,少有鲜菜,诗人以薤白为食,静养病体。薤白亦可泡酒。白居易《春寒》有记“酥暖薤白酒,乳和地黄粥。”李商隐《访隐》云“薤白罗朝馔,松黄暖夜杯。”由此,对春天乡间漫长的小蒜,莫名有了敬意。看似寻常的野菜,可是大有来头。 想来,必得吃一次香椿芽,才算是真正走过春天。 香椿树的嫩芽是矜贵的应季菜。香椿芽长到寸余长,是采摘的最佳时节。待到再过几日,拔节般长枝生叶,人打香椿树下过,是瞅也不瞅一眼的。 山珍梗肥身无花, 叶娇枝嫩多杈芽。 长春不老汉王愿, 食之竟月香齿颊。 ——清·康有为《咏香椿》 诗人视香椿为口齿留香的山珍。香椿芽确有独特浓烈的香淳味道。香椿炒鸡蛋,是春天一道清淡爽口的菜蔬。 小时候,香椿芽是极稀缺珍贵的。然每到春天,外婆总要做一次香椿鸡蛋拌面。手擀面劲道柔韧,焯熟剁碎的香椿芽和炒鸡蛋,骄傲地卧在面条上,这无疑是春天赐予的一道盛宴。 也闹过笑话。有次兴冲冲捧一把臭椿芽给外婆,以为寻到宝贝,可以饱餐一顿了,被外婆一阵笑,说香椿臭椿分不清。 明代诗人李濂的《村居》,也提到了香椿芽:
辞了官职,卸了名缰利锁的诗人一身轻。布衣蔬食,回归田园生活。酒瓮盛满过年自酿的农家酒,春风一路拂过,花儿一路盛开。 诗人卸甲归田,尽享农家天伦之乐。抱着小孙子去看鸟窝。有客至,剪了香椿芽做菜招待,诗人逢人即想夸赞,乡野生活的闲适自在。 居住的单元楼前,有小块空地,长了两棵香椿树。春天,菜场有香椿芽售卖,然总不及楼下的鲜美。等香椿嫩芽略泛紫绿,邻居架了梯子采摘。每家都有份,得一小捧。 平素忙碌不怎么走动的人们,因了香椿,彼此谈笑,熟络了许多。那两日,到了饭点,整栋楼氤氲在香椿的醇香气息里。 春光美,是一场又一场花事和食事,撑起这花枝摇曳,烟火从容的春天。 -作者- 遇见是缘,点赞点亮在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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