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十八 作者：杨立三
爱莲街剃头师傅很多，但要说提到名字大家都会竖大拇指的，还得陈十八。 陈十八原名陈义，陈十八是别人给他起的绰号。 军阀混战时期，有个喜欢理发的军阀张大帅。张大帅剪头发有个习惯，剪的好重重有赏，剪不好打你个半死算是好的，要是遇到大帅心情不好直接就拉出去毙了。当时有名的剃头师傅都光顾过张大帅的宝头，可惜没一个合张大帅的意，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一时间人心惶惶，剃头师傅纷纷闭门不出，头发都没人剪了。 陈十八听说了这件事，主动找上张大帅，要给他剪头发。 街坊们听说此事，都说：“他这是自讨苦吃，肯定少不了一顿棍棒伺候，弄不好还要吃'花生米’嘞！” 陈十八一大早就去了大帅府，有好事者也早早等在大帅府外面，准备看陈十八的好戏。眼瞅着晌午都要过去了，也没看到陈十八被丢出来，大家都感到非常纳闷。 “他该不会被拉去吃'花生米’了吧？”有人开始猜测。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胡乱猜测的时候，张大帅满脸堆笑的送陈十八出来，到了门口还握着陈十八的手，不停地说：“陈师傅的手艺真是当世一绝！经过这一次，我的头以后可就真的离不开陈师傅了。”从那以后陈十八成了张大帅府上的常客，但他从不跟人说及当天的具体情况。 后来从大帅府的下人口中传出，陈十八当天特别淡定，一切准备妥当后，才拿出自己的工具，整整十八件，分别用于剃头、修面、采耳，每件还有一式绝技，共计十八式。当天陈十八只使了十五式绝技，十八样工具都没用遍，就把张大帅收拾得服服帖帖。 街坊们对这十八般“武器”，十八绝技，是既好奇,又佩服。因此来找陈十八剃头的人也越来越多，都想见识下他的十八般“武器”和十八绝技。随着陈义的名气越来越大，也就有了陈十八这个绰号，原名反倒没人记得了。 陈十八的十八般“武器”来剃头的人都能见过，却从没人体验过全部的十八绝技。曾有汪伪政府的高官花重金想请陈十八去展示他的十八绝技，遭到了陈十八的严词拒绝。高官还不死心，再三逼迫陈十八去。为了打消高官的念头，陈十八亲手毁了自己的十八般“武器”，宁可砸了自己的饭碗，也不委身汉奸。汉奸高官得知后十分恼怒，派人将他抓进监狱准备要枪毙他，多亏好友老苏做通了关系才把他救了出来。 出狱那天老苏交给他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崭新的十八般“武器”。出事前陈十八曾将十八般“武器”的图纸和绝技秘籍托付给老苏，以免自己的技艺断了传承。 “老伙计，'陈十八’可不能就这么没了，咱爱莲街的街坊们可离不开它！” 后来在老苏的资助下，爱莲街开起了第一家理发馆——陈十八。 终于又送走了一位顾客，陈十八伸了下老腰，拿起桌上的茶壶喝了一口，一股惬意从心底涌上来，自从有了这理发馆，就更加停不下来了，每天都有大批人来光顾，虽是累了些，但收入也更可观了，比当初在街上可好多了。想到这里，陈十八又想起了老苏，眼瞅着这个月就要过去了，按理说他早该来了，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想到这里，陈十八连忙呸了几次，大骂自己不盼点好的。 突然一个神色慌张的年轻人闯了快进来，陈十八定睛一看是老苏的儿子，也赶忙迎了上去，不料这孩子见到陈十八过来直接跪倒在他身前，扒着陈十八的身子，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陈师傅，我爹快不行了，现在就吊着一口气。他说临走前一定要再试试您的十八绝技，不然他会死不瞑目……”说到这些老苏的儿子更加泣不成声了。 听到这些陈十八的心里也是咯噔了几下，果然是出事了，但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迅速安抚好老苏儿子的情绪收拾好东西俩人立刻赶去了苏家。 看着床上弥留之际的老友，陈十八心中是五味杂陈，一把抓过老友枯柴般的手，说道：“老哥哥，上月见你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边说边往下掉眼泪。 老苏气若游丝的说：“唉，命运无常啊！临了前，让我的头再享受下你的十八绝技吧，到了那边也无牵无挂，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的十八绝技了！” “好，老哥哥你撑住咯，咱们马上就开始。”陈十八擦干眼泪，下人们早就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陈十八用梳子梳起老苏的头发，手起刀落银丝偏偏落下，剩下的发丝长度恰到好处，多一分太长，少一丝又太短，这就是十八绝技之一——一马平川。接着陈十八又使出了另外八式绝技，每一式都似鬼斧神工，动作行云流水，美不胜收。在旁观者看来这是种享受，对正在剃头的人来说，更是一种享受。 剃完头后还要修面，陈十八又施展了十八绝技中的六式。与剃头、修面相比，采耳难度更大，更考验技术，稍有不慎就会把耳朵弄聋。只见陈十八拿出他的独门“武器”，轻轻往老苏的耳朵里一放，手指再以特殊的手法一转，老苏发出了舒爽的呻吟声，这就是十八绝技之二——蛟龙入海和翻江倒海。 陈十八施展完十八绝技最后一式“高山流水”后，踉跄着坐到椅子上，双手颤抖着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次看向老苏，他就这么静静地睡过去了，脸上尽是满足和幸福。 老苏下棺那天，陈十八在老苏的坟前淋着大雨守了一天。事后陈十八大病了一场，足足养了几个月才好。理发馆的生意依旧很好，每天都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想见见陈十八完整的十八绝技，但都只见到了十五式，唯独有位为新中国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的老将军享受过十七式，直到他去世前都还时常跟身边的人谈起没享受到“第十八式”的遗憾。 多年以后，老苏的儿子在给老苏修缮坟头时挖到了一个盒子。虽然盒子里的东西已经腐蚀的很严重了，但老苏的儿子还是认出了这是陈十八的十八绝技最后一式“高山流水”所要用到的“武器”，上面还有八个模糊的小字“子期已故，伯牙当绝”。 看完这八个字老苏的儿子嚎啕大哭，等心情平复以后他又把盒子重新埋在了老苏的坟旁。来年春风一吹所有痕迹都会被掩盖，人们记得这里埋了个人，却不知道有个人把自己的心也埋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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