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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永武:倡导人的善性与浩然之气

 新用户5331MFnj 2023-05-13 发布于山东
中国哲学的人性问题到了孟子时代已经成为讨论的中心。孟子没有孤立地谈论人性,而是通过对人性与动物性的对比,揭示人性的超动物性。

一、倡导性善论

朱熹认为:“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朱熹:《四书集注》,凤凰出版社2005年版,第254页)。“羞恶、恻隐,等等,在孟子看来,不仅是感情的发挥而且是人性的表现;而人性,又系'天’所赋予”(庞朴:《儒家精神》,中国华侨出版社2014年版,第63页)。孟子非常关注对人性的思考,认为每个人都具有同情心,由此揭示了同情心与仁政的关系。他认为,君主因为也具有同情心,所以,才能够“有不忍人之政”,也就是实行仁政。

作为儒家心学的始源,孟子的心学不仅建构了心力说、正心说、尽心说、养心说、衡心说,还提出了影响深远的“四心”说。孟子的“四心”是建立在他对人类感官和价值共同性的基础上提出来的。《孟子·尽心下》:“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孟子·公孙丑上》:“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将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四心”与仁义礼智“四德”并举,共同加以阐发,明确了“四心”是“四德”之端(涂可国:《孟子“四心”“四端”与“四德”的真实逻辑》,《武汉大学学报》2020年第2期)。孟子以人们看见孩子掉进井里为例,揭示人性的共同性,即人人都有同情心。由此《孟子·公孙丑上》进而推及出“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孟子这段话把人的恻隐之心与仁结合起来,把人的羞恶之心与义结合起来,把辞让之心与礼结合起来,把是非之心与智结合起来,从而揭示了人如果没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就把人降低到非人的层面,人成了非人,人把自己降低到动物的层面。

孟子在分析的基础上,进一步阐释了同情心是仁的开端,羞耻心是义的开端,礼让之心是礼的开端,是非之心是智的开端。孟子认为,人应该具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这四端。“情感的自发和原初上讲,恻隐是人的一种基本情感,不需后天教化或者理性思考,主体面临具体场景时自然生发,因而孟子言'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从人的基本情感出发,才能推出人作为类的普遍性”(李春颖:《孟子恻隐之心中的情感与德性》,《中国哲学史》2018 年第 3 期)。实际上,孟子所说的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和是非之心是人性本心在不同情境下的具体体现,但关键是人应该具有这些本心。孟子这种思想对于我们每个人修身养性,也都具有启发意义。

孟子还自觉不自觉地把性善论用于每个人的修身养性方面。他在《孟子·离娄上》中认为:“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通过阐释天下与国家、国家与家庭的关系,最终落实到家庭中的成员,即王天下的根本最终需要每个人具有善心,具有仁者爱人的情怀。因此,有学者认为:“仁政、民本和性善是孟子思想的三大基石,是孟子思想中最有价值和影响的部分”(张小稳:《秦汉时期孟子学研究的滥觞及特点》,《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 年11 月23 日)。保罗·布鲁姆运用实验心理学,断定婴儿的反应确实带有成人道德判断的某些标志性特征,认为人天然具有道德感,但我们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先天的人性无所谓善与不善,人的善与恶更多是后天的修为所致,孟子的性善论虽然建立在他对人性的考察上,但他未能区别人性的“是”与人性“应然”的区别。实际上,人应该具有什么样的性和心,这是一回事;而实际上人具有什么样的性和心,则是另一回事,即“应该”与“是”之间存在着联系,也具有一定的区别。因此,冯友兰先生认为,“孟子所谓性善,也不还是说,每一个人生下来都是道德完全的人。他是说,每个人生下来,在其本性里面,都自然有善的因素,或者说是原则。这些因素或原则,他称为'端’,就是苗头的意思”(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上卷,中国画报出版社2020年版,第383页)。从人性的历史发展变化来看,人性中许多因素也许并不都是先天具有的,而是后天家庭、学校和社会诸多主观与客观因素的合力影响下形成的。

二、弘扬“大丈夫”的浩然之气

孟子在中国思想史上具有特殊的重要地位,他塑造的“大丈夫”人格具有极其重要的社会价值。《孟子·滕文公下》:“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这豪言壮语可谓掷地有声,是何等的豪迈与阳刚!又是何等的崇高与壮美!

孟子高扬“舍生取义”的大旗,具有非常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主体意识。他表示自己并非好辩,在《孟子·滕文公下》中说明“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他在忧患意识中,“迸发出浩然大义,舍我其谁的道德勇气,毅然抱负时代使命,以承大禹、周公、孔子三圣之志业自许,弘扬孔子之道以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鼓吹王道仁政,以匡世济人,这是孟子学说的意向”(曾春海:《中国哲学史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33页)。他在《孟子·公孙丑下》中自信地宣布:“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这种勇于担当的主体意识充分体现了一个大丈夫的英雄气概。孟子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历经坎坷,心中也会有一丝怨天尤人的情绪掠过,但却从不悲观消沉,总是斗志昂扬,一往无前”(周淑萍:《先秦汉唐孟学研究》,中华书局2020年版,第52页)。孟子是一位具有豪情壮志和理想抱负的儒家圣贤,“他有着积极的文化意识和责任意识。因此,在传承了原有的儒学生命后,他又结合时代的特性,发展出新的思想,使得儒学的生命,发出新的枝丫,绽放新的花朵”(袁晓晶:《仁心与仁政孟子》,中州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79页)。“尤其是他那自强不息、勇于进取的生活态度,关怀国家民族命运的责任感以及'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气概和顶天立地的刚毅精神,都是十分可贵的精神财富。它曾鼓舞着我国历史上的许多志士仁人,为了民族的复兴,祖国的富强,去进行殊死的战斗,留下了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业绩”(孟祥才:《先秦人物与思想散论》,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307页)。郭齐勇认为:“孟子除通过义利之辨以凸显君子人格外,还追求一种独立不倚、弘大刚毅的气节与情操,更有所谓'舍我其谁’的气魄与承当,这些都表现了孟子大丈夫的气节与操守”(郭齐勇:《中国哲学通史》先秦卷,江苏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第340页)。学者们高度赞扬了孟子的精神品格,评价都非常中肯。

孟子的“大丈夫”是真善美的和谐统一。《孟子·尽心下》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孟子在这里提出了善、信、美、大、圣、神六个概念,体现了丰富的哲学意味和美学内蕴,颇给人以启迪。特别是“充实之为美”,揭示了美的社会内涵;“大”是比一般美更高一级的美,圣人化育天下则展现了人才最高的美;“神”则彰显了大美的形象性、模糊性和神秘性,如《道德经·二十一章》所言:“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孟子在《尽心下》中为我们建立了一个具有层级结构的审美哲学图:善→信→美→大→圣→神。这个图示对于我们正确认识真善美,追求理想圆融的人生,具有重要的启迪作用。

孟子认为,人生在世,要按照应该做的去做;君子求诸己,遇到问题先从自身找原因;善充溢全身就是美,这是孟子对内在美或者心灵美的肯定;善的心灵外在显现出来,这就是大;君子把善行推及天下,这就是圣人;圣人高深莫测,这就是神。孟子所说的神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神,而是体现了人们对圣人的崇敬、崇拜和敬仰之情。

——摘自薛永武《孟子译评》,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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