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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有一个短视频，叫《二舅治愈了我的精神内耗》，特别火，火到许子东老师还为此专门写文分析苦难文学治愈精神内耗的运行机制及背后逻辑。 我向来对“歌颂苦难”和将个人苦难与社会环境割裂开来的迎合型鸡汤励志故事抱以高纯度的白眼和质疑。 苦难就是苦难，怎么粉饰渲染，也改变不了沉重的底色，就像《隐入尘烟》里的老四贵英，无论他们如何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最终的结局，都是被时代车轮碾压，被历史洪水冲走，被时间隐入尘烟。 如果我们需要依靠二舅老四来治愈精神内耗，像他们那样逆来顺受，沉默无息，别人需要劳动力，出，别人需要熊猫血，给，那么，他们的今天，极可能就是我们的明天。 是的，我们从小被灌输要爱这个，爱那个，要向雷锋同志学习，无私奉献，因为我们是××××接班人。 然而，时间这把杀猪刀，不只宰割了我们的青春容颜，还划开了那入脑入心的伟大宣言。 所谓接班人，从来不包括大多数螺丝钉。 而我们当中大多数，注定要做一世螺丝钉。 螺丝钉再怎么爱这爱那，终究被异化，不再是灵与肉，而是可有可无的机器零件，永远得不到系统的关爱。 假如一开始就告诉我们真相，告知无论如何努力，充其量只能当个油光锃亮的螺丝钉，那我们还会屁颠屁颠几十年吗？还会牺牲自己金色童年、灿烂少年以及热血青春，去读那些进入社会一点用都没有的教科书吗？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真相，那我还不如读一辈子《庄子》。 其他内容先不说，单第一篇《逍遥游》，鲲鹏、蜩与学啾、斥䳛、朝菌、蟪蛄、椿、狸牲、斄牛等等，别看只是大自然动植物，可体型大小，能力强弱，见识多寡，志向高低，截然不同。 鹏扶摇九天，前提是，先天为鲲，如果是斥䳛，打死也飞不过枝头，不是它不努力，而是先天条件限制它的能力，客观环境束缚它的视野，能力和视野决定它的想象。 它其实也不用羡慕鲲鹏，九天有九天的逍遥，林间也有林间的快乐。 硬逼着斥䳛学鲲鹏，志存高远，怂恿他们内耗内卷，最终非但去不了九天，连林间窜来窜去的乐趣也被无情剥夺，无端损耗了。 庄子虽然向往鲲鹏的一飞冲天，但他并不鄙视蜩与学啾的满足当下、安时处顺，事实上，他是宁愿在淤泥里快乐打滚，也不愿去庙堂上精神内耗。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较比动不动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的古树，我们的生命长度，其实和朝菌蟪蛄一样短暂，很多东西，真的来不及知道，注定终身“小知”。 但假如一开始就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和无知，意识到鲲鹏古椿永远不会是我们的未来，那么，从小喝到大的理想主义原味鸡汤，也许就不会将我们毒得五迷三道。 或许早就学会了放弃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欣赏自然之美，珍惜平凡之乐，享受老天爷赐予一个普通人的三餐四季。 关于人的三六九等，关于生命的大小长短，关于现实的暴力残酷，关于理想的庞氏骗局… 关于我们早该知道的一切，偏偏要在伤得体无完肤、无处遁形、万念俱灰、瘫倒躺平时，无意中不小心透过一个与人间世毫无关联的方外人庄子洞穿。 多么大的讽刺，多么痛的领悟。 磨损如此，看《庄子》还来得及吗？所剩无几的精气神，还能得到疗养恢复吗？ 其他人不清楚，依笔者读庄经验和心境转换状况来看，庄子对治疗精神内耗，可说是对症下药。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一切，都来得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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