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作家黑塞,曾将自杀形容为一种心理状态—— 有为数众多的人,名义上活着,却以比肉身死亡更糟的方式,施行了自杀。他们撤离了生活。
而我,便曾是其中一员。
曾经,我习惯压抑情绪,压抑到最后,连亲人去世,我都感受不到任何,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但如今,我却变成了一个感情充沛、直觉敏锐,并因此收获了友情、亲情的快乐女生。
而这一切,都开始于我当初做的一个决定。
今天,我想和你讲述我的故事。借此,给你一个“重返人间”的方法。
01不死,就好好活着吧我的父亲,因为突发的心肌梗死,静静地躺在ICU的病床里,危在旦夕。
第二天凌晨,父亲走了。 看着痛哭的母亲,我却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
麻木地处理好父亲的后事,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
表面上,父亲的离开,似乎没有对我产生任何的影响。
就这样过了三四个月,本以为日子会一直麻木地继续着。
没想到,此时,痛苦却张开血盆大口,猝不及防地向我袭来。
父亲的突然离世、内心压抑的情绪、与母亲的矛盾、生活中的各种冲突......
巨大的压力,犹如一个又一个巨浪扑面而来。
我苦苦地支撑着,依然微笑示人。
但我开始彻夜失眠,手麻,心悸、胸闷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和母亲的关系越来越糟糕。
不多的心理学知识告诉我,我“病了”。
但我却固执地想自己调节,直到再一次和母亲发生争吵。
那是在父亲去世后的某天清晨,我俩默默地吃着早饭。
突然,母亲说:
“你爸走了,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呀,你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你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教育好Ta,不要像我一样,我对你的教育实在是太失败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没头没脑的一席话,让我瞬间坠入地狱。
面对她的辱骂,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
“都是我的错,我走了,大家就都解脱了。”
整整一周,我都在默默策划着如何离开。
万幸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冷静下来的我,打消了自我了结的念头。 “不死,就好好活吧。”我对自己说。
同时,我也担心接下来可能情绪再次崩溃。冲动之下,再次产生轻生念头。
于是,我鼓起勇气,尝试向他人求助。
我常年听一档广播的心理类节目,有一次试着向嘉宾老师提问,他们建议我进行心理咨询。
权衡再三,我走进了心理咨询的世界,也开启了蜕变之旅。
02我的理性与感性
终于兼容了彼此
我选择的心理咨询师,是一位年长我些许的女性。 或许是一直渴望母亲能够接纳住我的情绪,我更容易对年长女性产生亲近感。
虽然对心理咨询这个词并不陌生,对咨询师也有着本能的喜欢。
可第一次咨询,我依然紧张到结巴,说话语无伦次。
意识层面,我迫切地想要改变,想要自己好起来。潜意识中,却习惯性地防御着。
刚开始,习惯于隔离情绪的我,在讲述的过程中会不自觉屏蔽掉我的感受,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并用微笑掩饰情绪。
此时,咨询师会不断地询问、反馈、澄清我的感受。
哪怕我回答不知道,也会一遍遍询问,还会让我在平时生活中,去察觉、感受情绪,并在下一次的咨询中讨论。
当我能一点点说出感受时,咨询师会真诚地告诉我,她认为我对情绪的捕捉、感受、描述都很准确。
渐渐地,我麻木的情绪回来了,我开始说出一些困扰自己已久的念头。
比如,其实我很想让自己幼稚一点,似乎只有那样,才有资格得到大家的关照;
但又会因为自己不如之前成熟,竟然对别人有情感需要而感到羞愧。觉得这是不应该也是耻辱的。
于是,我们探讨:为什么我对如此接受不了“自己不成熟”,并聊起了我的原生家庭。
我的父母在物质上,从不亏待我,几乎能满足我的所有需求。
但他们的情感,却极其匮乏。
因为工作忙碌,他们很少陪在我身边。就算在身边,也是争吵不停,我仿佛生活在一颗“定时炸弹”身边。
不知何时开始,“懂事、听话、独立”成了我的代名词。
我不仅习惯了独自面对一切,还习惯了在情感上照顾父母。
在他们情绪不稳定时,收起我的恐惧,硬撑着安抚他们的情绪。
从精神上看,我才是他们的母亲。
时间长了,我的独立能力的确很强。
可同时,我也变成了一个压抑自己的需求,满足别人需要的人。
除了自己,我谁都不信任,而情绪外露更是脆弱的表现。
表面上,我是平静的。但内心一直高度警戒、兵荒马乱。我把自己装在一个保护壳里,这个壳保护我平安长大,但也紧紧束缚着现在的我。
咨询师并没有急于让我摘掉厚厚的保护壳,而是用她真诚而温暖的微笑,对我无条件的接纳,持续地关爱我、鼓励我,一点点温暖着我。
她会带我练习,比如:表达出自己对她的真实想法,包括不满的地方。
一开始,我胆怯地摇摇头,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我不敢...”
“你在怕什么?”
“我怕......怕我说了你会难受,也觉得我这么大了,还总是为小事生气,不应该。”
她笑了,轻松地说:
“谢谢你顾及到我的感受。放心,我不会把这当成你对我的攻击,我会接住你的情绪。要不要试一试?”
我被那句“会接住你的情绪”打动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而这是我梦寐以求的。
我低着头,断断续续说出了我的感受,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但也正是这份温暖,如同冬日的暖阳,悄悄融化了我心里的冰山,撬开了我的心门。
在我为自己的词不达意而懊恼自责时,她一遍遍重复着:“你说得很好!”
在我又忍不住自责道歉时,她温柔而坚定地说:“这不是你的错。”
在泪花在我的眼睛里打转儿,我却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时,她说:“想哭就哭吧。这里是安全的,我陪着你。”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允许释放情绪。
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我的感受和需求是重要的,合理地表达情绪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慢慢地,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孩子,无论我怎么闹,她都像母亲一样,温和、平静又坚定地陪着我,包容我。 在这里,我是安全的。 于是,我开始打破自己厚重的外壳,展示出我最本真的、不完美的一面。
我终于明白,哭不等于脆弱,有情绪不等于不成熟。
“我必须坚强”的错误认知,不知不觉消失了。我开始允许自己有情绪,表达情绪了。
此时,我的理性和感性,这两套不兼容的系统开始兼容。
在咨询师的陪伴下,我一次次突破,一点点蜕变。
终于,我熬过了心如炼狱的煎熬,重返“人间”。
03拥有了抵御黑暗的手电
十几次的咨询下来,我脸上的笑容逐渐多了,和自己的关系也没有那么拧巴,一点点放弃对自己的苛责和苛求。
现在,我会告诉自己:“我的需求是正常的!” 在产生情绪时,学着咨询师的样子,对自己说:“没关系,不要紧!”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深夜,楼下的垃圾处理站突然有声音,惊醒了熟睡中的我。
我对声音非常敏感,经常会被吓到,却从来不肯将恐惧表现出来。
虽然我知道声音的来源,我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但不知为何,内心还是充满了恐惧,吓得我缩成一团,颤抖着,似乎有一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
这时,我想起了咨询师的话,开始试着停止谴责自己“太胆小”,并不断深呼吸。
当情绪稍微平静一点时,用手捂住心脏的位置,默默对自己说:
“是不是被声音吓到了,很害怕?没关系,如果想哭,可以哭,我会陪着你。”
渐渐地,我感觉缩成一团的身体,不停抖动着。
突然,随着“哇”的一声,我就像受到惊吓的孩子般,哇哇大哭。
这一次,我放下了脑中的应该不应该,也没有自责我的孩子气,而是任由自己宣泄着情绪。
几分钟后,恐惧感消失了,我又沉沉地睡着了。
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体验,也就在这一刻,我看到了自己的变化。
除了对自己的接纳程度高了,我和母亲的关系也变得融洽许多。
以前,虽然我嘴上说着:“母亲是爱我的,她已经把她能给我的,都给了我。”
但这更多是对自己的安慰,我心中积攒着对母亲的埋怨,却又认为身为子女,我不应该对母亲有怨恨,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而当某些时刻憋不住时,又会情绪失控、激烈争吵,我俩就这么“相爱相杀”了几十年。
现在,在咨询师的帮助下,我承认并释放了对母亲的不满,同时也看到了她对我的付出,体会到她的不易,更看到了母亲的成长。
我开始学着把心一点点地靠近母亲,试着向她“索取爱”。
当陷入焦虑、情绪不稳定时,我会半认真半撒娇地说:
“我最近容易着急,要是我对你着急了,不是针对你,就是我着急了而已,你就当我是小孩,让让我。”
本以为会换来母亲的不接纳,意外地是母亲笑着说:“我是你妈,你不和我急和谁急?”
就这样,我们母女二人真的亲昵了不少。
遇到分歧时,我不会再憋着不说话,反而能心平气和地说出我的观点、需求、原因等等。
母亲也开始尊重我的想法,尽量满足我的需求。
即便还会吵,彼此也都学会了好好解读,对方没有正确表达出的爱。
同时,在和同事关系、认知方面,我也有了不同程度的进步。
用同事们的话说,这段时间,我像是换了一个人,自信从容了不少,不再是那个胆小怯弱的办公室小透明了。
如今,我的咨询还在进行中。 我知道彻底蜕变的路上,或许还有很多难关等待着我。
但这一次,有专业的咨询师,在约定的时间陪伴、引领着我,让我有一种被看到,被接纳的感觉。
咨询师不仅让我避免了二次伤害、走弯路。从某种程度上,也给了我一次重新长大的机会。
可以说,心理咨询是我抵御黑暗的手电,我什么都不怕!
回顾这一段从地狱重返人间的历程,我想到了儿时常吃的秀逗糖。
人生,又何尝不像品尝秀逗糖?
熬过初入口的奇酸,方能品到酸尽后的甘甜。
作者:李菊红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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