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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岁的常州武进士子马士麟，这一年的经历就像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 先是在今年，他终于通过了府试，考取了梦寐以求的秀才功名；可也是在今年，他的父亲却突染恶疾，撒手人寰了。 父亲去世后，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他只得在家中开设私塾，一边教书谋生，一边准备接下来的乡试大考。
可就在前几日，他还遭遇了一桩咄咄怪事，迄今令他惴惴不安。 那日，他像往常一般，大清晨就在北楼凭窗苦读。就在这时，他看见远处小巷，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挑着两只粪桶正在慢慢走来。 仔细一看，把马士麟惊得，桌上的茶杯都碰翻了。原来这人他却认得，那名男子不就是这一带挑粪的？可关键是，此人于九年前，就业已离开人世了呀！
正在他发愣之际，那个挑粪的却晃晃悠悠，走进旁边一户姓李的人家。这李家是个土豪，与马士麟读书的北楼靠得很近，隔窗就可以相望。 没过多久，只见李家熙熙攘攘，仔细一听，原来李家儿媳妇今日分娩，刚已生下个大胖小子，正阖家欢庆。
马士麟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些不好的联想，又勾起了那件，在心底深处尘封多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的往事。 九年前，也是这样的早上，他还是十二岁的少年，却已习惯清晨在北楼读书。隔壁有个卖菊花的王老头，也习惯每日清晨，登上花台浇花。
那天，王老头浇花的时候，那个挑粪的男子路过，跟王老头打了个招呼，然后不知为何，提着两只粪桶就要爬上花台，想帮王老头一起浇花。
王老头脸上嫌恶，摆手不要他帮忙，可挑粪的却鬼使神差般非要上，就这样，两个人在花台的斜坡上挤来挤去。也许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吧。
天上忽然下起濛濛细雨，打湿了露台，那露台又高又陡，挑粪的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就从露台上摔了下去。王老头吃了一惊，本能伸手想去扶他，却没扶住，赶紧奔下露台，却见那挑粪的被两只粪桶压着，已经没了气息。
王老头害怕的全身发抖，随即见大清早，四处无人，于是一声不吭，费劲地拖着那个挑粪的尸体，从后门一直拖到河边，回来又将粪桶拎着，一起放到尸体旁边，然后就赶紧躲回家去，闭门不出。
马士麟看着这一幕，吓得不轻，也赶紧把窗关好，就连对自己父亲都不敢提起。
后面，有人发现了挑粪的尸体报了官，调查走访一番，最后官府得出的结论是，意外失足摔死，就这样结了案。
没想到，时隔九年，又遭遇如此诡异之事。自此之后，马士麟有意无意，都特别留心隔壁李家的小少爷。眼瞅着这小少爷渐渐长大，跟一般孩童并无两样，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如此，又平安无事的过了七年。
七年过去了，已近而立之年的马士麟，乡试屡试不第，却仍然苦苦坚持。还是一天清晨，马士麟又早早起来，倚着窗口眺望，准备开始早上的功课。 隔壁那王老头，已八十多岁，仍像过去一样，正在花台上浇菊花。瞧那精神劲头，愈老愈足。 而李家今年才七岁的小少爷，不知为何，一大早就登上自家的楼上放鸽子。 忽然，十几只鸽子都飞集到王老头花台的栏杆上。李家小少爷再三呼喝，鸽子却一动不动。李家小少爷急了，捡了块小石头就向鸽子掷过去，结果，误中了王老头。
王老头吃了一惊，失足从花台上掉了下去，好长时间不见爬起来。李家小少爷大惊失色，一声不响，悄悄地将窗子关上。
天大亮时，王老头的儿孙发现了他，老头早已断气多时。一看是失足跌死的，只好痛哭了一场，安葬了事。 历时十六年，作为这起因果报应全程目睹者，马士麟功名之心渐熄，对举业也没那么执着了，反而喜欢研究些佛老之学，常对人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月下髑髅草虫鸣，对影空谈野狐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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