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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呕恶、雷鸣下利、心下痞硬中看三泻心汤证之异同

 一得斋主人 2023-07-24 发布于山西

96  伤寒中风,医反下之,其人下利日数十行,谷不化,腹中雷鸣,心中痞硬而满,干呕,心烦不得安。医见心下痞,谓病不尽,复下之,其痞益甚。此非结热,但以胃中虚,客气上逆,故使硬也,甘草泻心汤主之。

课前思考:

1.“伤寒中风,医反下之”,伤寒也好,中风也好,都是太阳表证,应该发汗解表,医生为什么用下法呢?

2.“医见心下痞”,为什么会认为“病不尽”而“复下之”?

3.从何证得出“此非结热,但以胃中虚”的结论?

4.“客气上逆”,什么是客气?客气是寒气还是热气?

5.“客气上逆,故使硬也”,客气与发硬有什么关系?

6.林忆认为:“半夏、生姜、甘草泻心三方,皆本于理中也,其方必各有人参,今甘草泻心中无者,脱落之也。又按千金并外台秘要治伤寒蜃食,用此方皆有人参,知脱落无疑”,请问,本方中有没有人参?

96 伤寒中风,医反下之,其人下利日数十行,谷不化,腹中雷鸣,心中痞硬而满,干呕,心烦不得安,医见心下痞,谓病不尽,复下之,其痞益甚。此非结热,但以胃中虚,客气上逆,故使硬也,甘草泻心汤主之。

“伤寒中风,医反下之”,吴谦注:“无论伤寒中风,表未解,总不当下,医反下之,或成痞或下利”。伤寒也好,中风也好,都是太阳表证,应该发汗解表,医生为什么用下法呢?不能说仲师周围都是庸医,肯定是出现了使医生认为应该用下法的证候。本着以经解经的原则,还是从《伤寒论》条文中找答案。“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的小柴胡汤证,有伤寒,有中风,有“或胁下痞硬”,非常容易被当成痞证攻之。一旦将柴胡证当做痞证攻之,不是“或成痞或下利”,而是出现两种相似的疾病,结胸与痞证,“若心下满而硬痛者,此为结胸也,大陷胸汤主之;但满而不痛者,此为痞。柴胡不中与之,宜半夏泻心汤”。有人质疑痞证是虚证,不能攻之,第92条:“伤寒大下后,复发汗,心下痞,恶寒者,表未解也。不可攻痞”,仲师认为治疗痞证用的就是攻法。

“其人下利日数十行,谷不化”,医生用力过猛或者患者素体胃虚,经不起攻逐,出现下利不止,“日数十行”是形容下利频繁,一天下利数十次,水样便。使人非常害怕脱水,病情紧急,《素问·至真要大论》:“急者缓之,缓者急之”,重用甘草就是为了使下利缓和。甘草泻心汤证的“下利日数十行”与麻子仁丸证的“不更衣十日无所苦,都是标志性症状,适宜方证相应,都可以用艾灸的方法取得明显的疗效。“谷不化”就是完谷不化,俗称吃啥拉啥,吃面条拉面条,吃大米拉大米。属于下焦虚寒,拉出的大便没味,不臭。白头翁汤证因为有内热,大便有臭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䐜胀”,生姜泻心汤证与甘草泻心汤证侧重于“清气在下则生飧泄”,生姜泻心汤证相对较轻,只是“下利”,次数不多。甘草泻心汤证相对较重,“下利日数十行”。半夏泻心汤证没有说下利,但因为有肠鸣,《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呕而肠鸣,心下痞者,半夏泻心汤主之”。属于可有可无,大多数患者没有下利,即使有也很轻微,一两次或大便不成型。

“腹中雷鸣”,形容肠鸣音如同打雷一般。肠鸣音是水泻的特有症状,三泻心汤都有,水走肠间,咕噜咕噜的声音,生姜泻心汤证与甘草泻心汤证严重,声音特别大,如打雷一般,外人都能听到,属于他觉症状。半夏泻心汤证的肠鸣音相对而言要小一些,《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呕而肠鸣,心下痞者,半夏泻心汤主之”,声音较低,自己有感觉,外人不一定能听到,属于自觉症状。

“心中痞硬而满”,三泻心汤证都有心下痞闷不舒,但程度各有不同。半夏泻心汤证是“但满而不痛”,主要是胀满,属于自觉症状。生姜泻心汤证是“心下痞硬”,胀满不严重,主要是“痞硬”,属于他觉症状,需要作腹诊检查。痞硬与石硬不同,结胸病的石硬是真硬,按压时触之石硬,伴有拒按疼痛,现代医学称为板状腹。痞硬是相对于气痞的“按之濡”有些硬,不是真硬,按压不舒服,无抵抗。甘草泻心汤证是“心下痞硬且满”,既有生姜泻心汤证的痞硬,又有半夏泻心汤证的胀满。

“干呕”,“有声无物为呕,有物无声为吐”,干呕就是有声无物,虽然恶心,但吐不出胃内容物,俗称干恶心。“呕”是三泻心汤都有的症状,半夏泻心汤证是“呕而肠鸣”,甘草泻心汤证因为胃中水气上逆,也是干呕。生姜泻心汤证是“干噫食臭”,打有腐臭味的饱食,伴有嗳气、烧心、噪杂等症状。

“心烦不得安”,心烦也是“客气上逆”所致,烦发于内,躁现于外。虚热上扰心神则烦,心烦很严重,“不得安”就是对心烦的具体描述,老百姓称为坐立不安。如果不迅速加以阻断,就可能因伤阴而发作为躁扰。

“医见心下痞,谓病不尽,复下之,其痞益甚”。喻昌注:“下利完谷,腹鸣呕烦,皆误下而胃中空虚之故也。设不知此义,以为结热而复下之,其痞必益甚,故复以胃中空虚,客气上逆,昭揭病因”。清代伤寒大家喻嘉言认为,所有这些下利日数十行、完谷不化、腹中雷鸣、干呕、心烦不得安,都是误下后胃中空虚所致,如果误认为是心下结热的热痞,以为是病重药轻,继续攻下,“心中痞硬而满”的症状会更加严重。

“此非结热,但以胃中虚,客气上逆,故使硬也”,吴谦注:“医惟以心下痞,谓病不尽,复下之,其痞益甚,可见此痞非热结,亦非寒结,乃乘误下中虚,而邪气上逆,阳陷阴凝之痞也”。吴谦先生认为,这不是热与气结的气痞,说明医生“复下之”用的是大黄黄连泻心汤。也不说寒与气结的寒痞,而是邪气上逆,阳陷阴凝之痞,这个结论值得商榷。因为仲师做出的解读是“但以胃中虚,客气上逆,故使硬也”,误下造成了胃中空虚,“客”是相对于“主”而言,凡是外来的都称为客,《素问·藏气法时论》:“夫邪气之客于身也,以胜相加,至其所生而愈,至其所不胜而甚,至于所生而持,自得其位而起”。有人可能因为“邪气之客于身”,认为客气是外邪,其实二者是两种不同的邪气。《金匮要略》云:“若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客气邪风,中人多死”。如果“客气”是外邪,就不会与“邪风”一起论述,显然邪风是指外邪,客气是指内生之气 。第191条:“病人脉数,数为热,当消谷引食,而反吐者,此以发汗,令阳气微,膈气虚,脉乃数也。数为客热,不能消谷,以胃中虚冷,故吐也”。“主热”是胃中阳气之热,能消谷,“客热”是胃中虚热,不能消谷。比如在健身房运动,运动产生热,很快就饿了,这就是能消谷的“主热”,过度发汗造成脉数就是“客热”,客热不能消谷,很多感冒患者在反复发汗后,即使痊愈了,也有一段时间不想吃饭。“日暮微烦,损谷则愈”,损谷是为了让胃气(主气)恢复。第41条:“医反下之,动数变迟,膈内拒痛,胃中空虚,客气动膈,短气烦躁,心中懊憹”,胃中的胃阳之气空虚,虚热之气客居胃中,所以会因热而烦躁。由此可见,客气就是攻下后因胃气衰微而内生的虚热之气。金元四大家李东垣先生针对脾胃之气虚弱,阳气闭郁,提出“阴火论”,可以视为对《伤寒论》“客热”、“客气”理论的发挥,完善了阴阳失调理论。“客气上逆,故使硬也”是相对于“水热互结”的结胸而言,结胸病是实热,故硬是石硬。客气是虚热,故硬是痞硬,比“按之濡”要硬,比石硬要软。

“甘草泻心汤主之”,“甘草四两,炙,黄芩三两,黄连一两,干姜三两,半夏半升,洗,大枣十二枚,擘”。甘草泻心汤在半夏泻心汤的基础上加甘草去人参而成。虽然半夏泻心汤也是治疗“呕、痞、利”的方子,但本条下利太厉害了,“日数十行”,食物也好,药物也好,在胃中停留不住。加大甘草的剂量,“急者缓之”,让药物能在胃里停留,起到治疗的作用。《素问·至真要大论》:“诸呕吐酸,暴迫下注,皆属于热”,本条中“干呕”就是“诸呕吐酸”,“下利日数十行”就是“暴迫下注”,呕吐下利的病机为热,就是“客气上逆”的虚热,黄连、黄芩以彻其热。《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干呕,吐逆,吐涎沫,半夏干姜散主之”。半夏配伍干姜,降逆止呕,是治疗呕吐的名方。清代伤寒大家张石顽先生在此基础上作半夏干姜汤,半夏、甘草、干姜各等分,主治干呕,吐涎沫。“下利日数十行”造成津液虚,以大枣十二枚补充津液。《神农本草经》:“甘草:味甘平,生川谷。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力,金创,肿,解毒”。甘草“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既可以治心中虚热所致“心烦不得安”,又可以辅助黄连黄芩以清虚热。“胃中虚”则胃阳虚,心中痞硬,甘草干姜汤以复其阳,温阳化水。林亿说“本云理中人参黄芩汤,今详泻心以疗痞”,甘草干姜汤加附子是四逆汤,加人参白术是理中汤,林亿认为本方有人参,所以本云理中。《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逆上气》:“此为肺中冷,必眩,多涎唾,甘草干姜汤以温之”,甘草干姜汤不但治疗下利不止,还可以治疗流口水,有些脑梗塞后遗症的患者,整天流口水,西医认为是中枢神经的问题,没有特效办法。包括婴幼儿流口水,很多家长只能给孩子围一块手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自愈。其实可以用甘草干姜汤治之,效果很好,口水明显减少。林亿在奏章中说:“痞气因发阴而生,是半夏、生姜、甘草泻心三方,皆本于理中也,其方必各有人参,今甘草泻心中无者,脱落之也。又按千金并外台秘要治伤寒䘌食,用此方,皆有人参,知脱落无疑”,后世注家引《千金方》、《外台秘要》、《金匮要略》诸条文,认为“下利日数十行”的人津液大虚,加人参可以补津液,其实没有道理。因为在《伤寒论》中,有心烦会去人参、半夏,本证“心烦不得安”,仲师肯定不会用人参,但因为有“干呕”,没有去半夏。所以本方中没有人参是对的,不是在传抄中脱落。但《千金方》、《外台秘要》、《金匮要略》也没错,因为狐惑病没有心烦,可以加人参。

“上六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一斗等于十升,一斗水煮成六升,蒸发了将近一半,用时很长,去掉药渣后将六升药汤浓缩至三升,用时也不短,后人将这种煎煮法称为去滓再煎,是《伤寒论》中特有的煎煮法,柴胡汤、三泻心汤、旋复代赭汤,都采取这种煎煮法。

《金匮要略》中的甘草泻心汤治疗狐惑病,部分证候相当于现代医学的白塞氏病,主要是眼、口、喉舌、前阴、肛门等身体粘膜组织发炎、溃疡。这种炎症,中医称为阴火,主要是胃虚、津液虚,甘草可以清虚热,用之疗效显著。有些人用后说没有疗效,因为白塞氏病的部分证候属于狐惑病,不等于白塞氏病就是狐惑病,仲师治疗狐惑病也是打组合拳,不是拿甘草泻心汤从头治到尾。“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蚀于上部则声嗄,蚀于下部则咽干”,蚀于喉,咽喉部溃烂,声音嘶哑的,用甘草泻心汤治之。蚀于前阴的,苦参汤洗之,蚀于后阴的,雄黄熏之。“目赤如鸠眼”,赤小豆当归散治之。根据狐惑病上热下寒的特点,有医家将本方归入厥阴类方,从针灸的角度看是有道理的。《灵枢·经脉》:“肝足厥阴之脉,起于大趾丛毛之际……循股阴,入毛中,过阴器(前阴、肛门溃疡),循喉咙(喉舌溃疡)之后,上入颃颡,连目系(眼睛溃疡),上出额,与督脉会于巅;其支者,从目系下颊里(口腔溃疡),环唇内(口腔溃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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