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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日报》2023年07月22日 B03版
施晓平 “香山帮”传统建筑营造技艺是苏州的一张靓丽名片，先后被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和人类非遗名录。因此，挖掘好“香山帮泰斗”蒯祥的史料，意义重大。令人欣喜的是，笔者近日找到了学界长期苦寻未果的蒯祥墓志铭，从中发现了许多新史料。 蒯祥（1398-1481）以木工技艺精湛而参与北京故宫等重大工程的建设，且发挥重要作用，被称为“故宫总工”，被皇帝呼为“鲁班”，在我国建筑史上有着重要地位和影响。但因为古代工匠地位不高，典籍对他的记录较少，加上家谱已毁，有关他的家世、生平、地位等情况，各界众说纷纭，错误较多。笔者之前曾依据文献、碑刻等原始资料，撰写发表了题为《故宫“总工”蒯祥史实正误三题》的论文，提出了三个独家观点：蒯父不叫“蒯福”而叫“蒯福能”；蒯祥出身“木工家庭”而非“木工世家”；蒯祥并非香山帮“鼻祖”而是“泰斗”。 此次找到的蒯祥墓志铭全称是《工部左侍郎蒯公墓志铭》，收录于明代中期阁臣彭华（1432-1496）的《彭文思公文集》卷第六【明弘治十六年（1503）安福彭氏刊本】。此文后来被误编入彭华族兄、明代状元宰辅彭时（1416-1475）的《彭文宪公文集》卷四，实际上彭时去世时间比蒯祥早，文中提及墓志铭是蒯祥去世后才写的，因此作者不可能是彭时。 墓志铭有关蒯祥祖父、父亲名字的记录是：“祖讳明思，考讳福能，俱赠工部右侍郎。”这一记录，与明代文献学家、藏书家王圻（1530-1615）所编《续文献通考》卷之四十九的记录——“蒯祥，苏州人，木工也。父福能，永乐中主大营缮”一起，再次佐证了笔者之前提出的观点——蒯父叫“蒯福能”而非“蒯福”。 结合相关史料可以判断，墓志铭提供的新发现至少有以下五点。 一是蒯氏的原籍为宣城（今属安徽）。见过家谱的蒯氏后裔曾说，蒯氏是从襄阳（今属湖北）迁居苏州香山的。作为蒯祥五世孙女之子的王穉登也在文章中说，自己看过蒯氏家谱，得知蒯氏“家襄阳，今吴中之蒯，犹襄阳枝叶也”。墓志铭却说，“其先有讳道恩者，在刘宋时封都乡侯；有讳鳌者，仕南唐为殿中丞，家于宣城，国初始迁居苏之吴县”。查蒯道恩、蒯鳌的里籍和祖籍，都跟襄阳无关，因此，蒯氏应该是从宣城迁居苏州的。所谓迁自襄阳，很可能只是因为蒯氏的郡望为襄阳而已。 二是蒯福能并未参建南京宫殿（南京故宫）。墓志铭记载：“永乐中朝廷将大营缮，征天下长于艺者，有司以福能荐，诣南京，夙夜经营，茂著劳效。”由于南京故宫始建于元朝至正二十六年（1366），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已基本完工，而蒯福能是永乐时期才去“大营缮”的，所以可以断定，蒯福能没有赶上南京宫殿建设这趟车（当时蒯祥还没出生，所以更不可能参建）。墓志铭所说的蒯福能“诣南京，夙夜经营”，应该是在南京参与北京故宫的筹建工作，诸如方案制订、图纸设计、物料的比选与准备等。当时永乐皇帝住在南京，北京故宫筹建工作如果直接在北京开展，按照彼时的通信条件，汇报、拍板都很不方便，只有在皇帝身边开展才符合实情。 三是蒯祥的主要功绩大致可分三个阶段。墓志铭记载，蒯祥“丁酉（按，指1417年）扈从至北京，于是建宫殿、营庙社、别朝市、筑城浚池，靡不竭劳从事其间。正统中重作三殿及文武诸司，效劳尤多。天顺末，奉玺书作裕陵。成化间委任尤专，有大劳辄进官阶加禄，赐宝镪、白金、采币；官自工部营缮所丞迁所副，升营缮司主事，进员外，擢大（应为'太’）仆少卿，遂为工部右侍郎，转左侍郎；阶自将仕郎累进至通议大夫；禄累加至从一品”。由此可见，蒯祥的主要功绩，第一阶段包括建设宫殿（北京故宫）、皇室宗庙和土谷神庙、分建朝廷和市集、修筑城池等，但仅是参与而已。第二阶段包括重作三大殿【即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原名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时间是明正统五年（1440）二月到六年（1441）九月】和建造文武诸司官衙，已到中年的蒯祥“效劳尤多”（故宫博物院官网“重建三大殿”词条称，“蒯祥参与设计和施工的就是这次重修”）。第三阶段时，蒯祥已到老年，主要于天顺末年奉命督工建造明英宗裕陵【应为天顺八年（1464年）】，成化时期（1465-1487），蒯祥继续参建大型工程，并不断得到赏赐，最终官至正三品的工部左侍郎，享受从一品俸禄。 四是蒯祥的子孙情况。蒯祥祖父蒯明思的墓表上，蒯明思共有8个曾孙。有文章以为，这8人都是蒯祥的儿子。但墓志铭明确：“子男四，长真，锦衣正千户，先卒；次即钢，能世其业；次瑛，国子生；次琳。女一，适金吾右卫指挥使孙敬。孙男三，长即懋，次慧，次忞。”由此可见，蒯祥生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去世的时候已有三个孙子。墓志铭还提到，蒯钢（蒯明思墓表、《明实录》又写作“刚”“纲”）和蒯懋的身份分别是营缮所副、锦衣副千户。根据上述记载反推，蒯福能或蒯祥是有兄弟的，蒯明思的其他4个曾孙，是蒯福能的兄弟或蒯祥的兄弟之后。 五是蒯祥的安葬之地。墓志铭记载，蒯祥“将以是年（按，指去世之年，即1481年）五月十日葬都城西赤水村之原，距城仅十五里”，可见蒯祥是葬在北京的。至于后来有没有迁葬苏州香山渔帆村，或者渔帆村是否有他的衣冠冢，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此外，墓志铭对蒯祥的性格、为人也进行了介绍，说他“天性淳笃，无矫伪，而深于思虑”“临事，与同甘苦，故人乐为之用”“平生勤慎，虽贵且老，未尝求自逸”“自奉俭薄，出入恒乘骑，间乘肩舆，导从甚约”“遇士大夫，谦谦自牧。或语及先朝营缮，一一记忆，巨细不遗，其心之精专盖如此”，反映了蒯祥质朴真诚、甘于奉献、勤俭节约、精益求精的精神。 近期，苏州市人民政府印发了《关于推动苏州市“香山帮”传统建筑营造技艺保护传承实施意见》，为“香山帮”技艺保护、传承和发展，弘扬“香山帮”技艺传统文化提供了“指南”。相信在政府部门和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下，蒯祥和香山帮的资料今后一定会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完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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