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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记忆之戏曲

 gudian386 2023-08-27 发布于山东

小时候,每到农闲季节,大队就会组织一帮人进行排练,有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就做了导演,有的教唱词,有的教乐曲,化妆道具是兼职的,灯光那时是没有的,只要有月光就可以唱,待稍好一些,有了汽灯,再好点扯上电灯,明晃晃的那就算是很气派了。

还记得庄里那几个老人,慈眉善目的,和其他的老人也没什么区别,但感觉总有种斯文的意味。他们忙时种地,闲来指导村里的人进行排练,中青年结合,男女按角色分工,反串一下来个女扮男装也是有的。做导演的几个老人都是男的,指导起女演员也是毫不逊色,记得有个大爷,平日里说话也不觉得尖细,但唱起女腔来也是很有韵味的。

想当年,那些老人没有剧本,全凭一个脑袋装着那些,至于怎么指导,我没有去看过,也没有深入研究,一直快花甲的人了,还是好奇得很,但是我知道,脑子是个好东西,只要深入脑海,便会一生不忘,只要深入脑海便会流传下来,只要深入脑海,便会传承下去。

真的好奇,那么长的一部戏,一幕一幕的内容是怎么串联起来的,人物的造型、扮相、动作、唱腔、言谈举止,那些紧锣密鼓、吹啦弹唱,是怎样交织在一起的,仅凭几个老人,在他们的指指点点下,一台大戏接着一台大戏连唱几天。

我们庄里(当时不叫村 习惯说庄,直到现在最亲的叫法还是庄,我们的庄)。古戏自是有的,革命样板戏、现代剧目也是能演出的,不但庄里唱,邻庄唱,除了公社内,全县也到过很多的公社,听说出县最远的地方到过临沂地区。

那时村里的剧团是很光荣的:逢年过节,庄里唱几台大戏,那是实力的象征,要买道具、乐器、戏服、照明设施等,演员的行头是主要的开支,据说花了四五千元,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是一笔巨款,当然会特别珍惜戏服,大队制作了几个大木头箱子,专人管理,那是很上心的。还要给演员、师傅一点补贴,要出去演还得用车拉着行头乐器,开始是拖拉机,后来买了个130汽车。能走出去演出那是荣光,还能挣点演出费解决剧团所需。外庄没有剧团的,自然说起话来就没了底气。

剧团唱的是五莲茂腔,当时听起来如醉如痴,很悦耳动听,也很入迷,故事也很感人,后来长大了,总感觉茂腔有一种哭咧咧的感觉,像在向人们哭诉什么。

当时记得演出的曲目还是比较多的,教化类的《墙头记》、《小姑子贤》《铡美案》《姊妹易嫁》等,一些演义故事《穆桂英》、《杨家将》、《劈山救母》、《东京》、《西京》、《打金枝》《梁山伯与祝英台》、《罗衫记》,剧团也是与时俱进的,我在儿时还记得看过《朝阳沟》、革命样板戏《沙家浜》、《红灯记》《杜鹃山》《智取威虎山》等。

虽是种地的手脚,但排练起来还是一板一眼的,早起练功,一句一句地学唱,一个动作接着一个动作的训练,一支曲子连着一一支曲子的拉奏,白天晚上都练,那时的人们有使不完的劲,有着冲天的激情,这么多的曲目,光是唱词和曲子练习都是很费功夫的,这些剧团里的人硬是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老人常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些粗手粗脚的庄稼汉子,没多少文化的“识字班”(大姑娘),甚至有的演员大字都识不了几个,竟硬生生凭着自己的刻苦与努力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训练。因为人员的限制,可能一人分饰几个角色,剧团负责的打杂的也会充当个小卒摇旗呐喊,拉二胡的有时就是男主角了,即使这样也没人叫苦喊累,都乐在其中!

一旦登台,那可真是三五人千军万马,六七步四海神州。一举手一投足,有模有样,一个个庄稼汉子就成了帝王将相,姿态威武庄严,言语铿锵有力,步子坚定沉稳,哪里还有不善言谈的憨厚样子;一个个“识字班”就成了美娇娘,扮相俊美,俏丽端庄,走起来小碎步也是婀娜多姿,哪里还看出小家碧玉的山里人家。再看看现在的当红流量角色,还真的不如这些村姑汉子们的功底深厚。

唱戏有很多仪式的,初上必定是先放鞭炮,十五十六晚上肯定是要放烟花的。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唱戏,戏前必定是要热热场子的,自有打杂和演小角色的人来个合奏,每通锣鼓镲钹先是舒缓,最后是急如骤雨,但气势很足,声响震天,像是呼唤人们抓紧来看戏。三通锣鼓一过,好戏就要开始了。如今这些锣鼓家什只有日照人结婚迎娶的时候还能听到了。

随着开场曲的召唤,粉墨登场的庄户人,在二胡一拉的伴奏下,男主角或女主角会咿咿呀呀唱上一段时间的,小孩子是耐不住寂寞的,也听不懂戏词,就在大人之间钻来钻去的追逐打闹,惹得大人一阵呵斥,不幸的开裆裤会被戏迷们随手拍上几巴掌,小开裆裤们讪讪地跑开了,回到自己的小交叉上安静一会,待休息一会又忘了屁股上的巴掌,又呼朋唤友的折腾去了。小孩子最爱看的是头戴盔身穿甲背后插着四面小旗的将军对打的武戏,在紧锣密鼓中,男女将军你来我往,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女主角一脚还能将投来的枪踢回去了,打着打着男女主角竟将长刀长枪交叉于地,双方含情脉脉互生情愫了,男主角是满眼的蜜意,女主角是满眼的柔情,又是一番互诉衷情对唱一番了 ,小孩子们则开始了新的游戏。看戏小孩子才是最高兴的,对于大人也是一种开心的事情,那时没有电视、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放个电影那是要抢占地盘的。除了疯跑乱窜、捉迷藏、打山仗,听老人聊天说话,等着一个老爷爷讲《三国演义》这样的小说,最好的娱乐就是到大自然里了。看戏这是比较奢侈的,一年也就是正月里初上三五天,正月十五十六两晚上了。

看大戏讲究人气,当然人越多越热闹。村里除了不能行动的老人,家里有事的,一般都会来凑凑热闹,全家扶老携幼坐在一起看,青年往往来得晚些,体力又好,个子高的就站在外层观看,而有些个子矮的那就爬到墙头上“高瞻远瞩”了。

附近村子卖东西的人也会闻风而动,多是卖好吃的,卖瓜果梨枣的,卖糖块糕点的,卖香烟的,卖年糕的,卖橘子的都不多,别提最近才兴起的榴莲等热带水果了,卖糖石榴的最火了。卖玩具的,卖泥老虎,泥娃娃的,卖烟花爆竹的,男生最喜欢,像二踢脚、天老鼠,小干炸(一种小型鞭炮)、摔爆仗(甩在地上碰撞或者砸才能响的爆竹)、拉爆仗(像火柴那样一拉才响的),这些可以捏在手里放,方显出男子汉的豪气,(当然是有危险的,每年总有反应慢、拿捏不好而炸伤了手的倒霉蛋)。女生自然喜欢烟花,纸花、头巾皮绳套头筋之类,再买点瓜子、糖块边吃边聊。男女生各有阵营,是不在一起玩的。

除了吃玩的,货郎的小杂货是有很多品种的,也有家里的日常用品,针头线脑、顶针锥子等小物件,可以用破烂或者头发换取的。有时卖画的,灯笼等年节准备的物品也拿出来卖了倒本钱。

反正一边卖货,一边看大戏,悠哉悠哉的。小商小贩,货郎一来将整个庄变得像集市一样热闹。

看大戏是要共享的,村子里的年轻媳妇会把娘家人搬来看看,过节走动一下,一块看大戏那也是很有面子的。有外边的朋友约来喝个酒,再看唱戏那是里子面子都挣足了的。有外村的戏迷还特意把女儿嫁了过来,就是为了方便看戏。

随着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先是富起来的人买了黑白电视,大队也先后添置了彩色电视、电影机, 那些看了很多遍的茂腔人们也逐渐淡漠了。加上在村里广场上看戏还是很冷的,不如烤着炉子或者坐在热炕头上喝着茶水舒服,又在连续剧的吸引下,逐渐像黑白换彩电一样,人们逐渐迷上了电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随着导演们的离世,加上女主角的出嫁,外出打工的越来越多,庄里的大戏台子也在村子的改造中被拆掉了。庄里的大戏也正式落幕了。所剩的几个台柱子,最小的也已近甲之年,剧团也成了永恒的回忆。

老家的屋离老戏台子的地方很近,每次唱戏,在家就能听到那召集人们的三通锣鼓,每次经过老戏台子的旧址,都会回想起唱大戏的情景,耳边仿佛又响起那熟悉的曲调唱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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