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过平凉,计划中的巴蜀甘南游就全部结束了,但平凉没有返程的便利交通,因此再借道陕西,由宝鸡搭乘返程高铁。有朋友提醒:既到宝鸡,何不去大散关一游?!建议甚好,于是,下得崆峒山,我们便往宝鸡。 平凉,地处陇东高原,海拔890——2857米,崆峒山最高点香山海拔2123米,垂直高度667.5米,中台海拔1894米,推算下来,崆峒山下的海拔大约在1450米上下。宝鸡则处关中平原,海拔约600米,因此,平凉至宝鸡,是一路下行。宝鸡,古称陈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说的就是它。 铁马秋风大散关 华夏中国史,自古以来,都是一幕幕大剧,一篇篇大故事。神州大舞台,故事发生地,陕西是一个中心,其核心,在八百里秦川。八百里秦川,又称关中平原,它的四向皆“关”:西北萧关,西南散关,东北潼关,东南武关。四关或称四塞,乃关中最具战略意义的所在。关关之间,南秦岭,北高原,西歧山,东华山,山山围合,当中又有渭河流过,古往今来,此为物产富庶之地,也是兵家争夺战场,秦,汉,唐,宋,乃至近代,皆不乏最具故事高潮的时光。 大散关,当今人们最熟悉的提及,是南宋诗人陆游的诗句:“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而大散关所处的陈仓,早在风云际会的秦末汉初,便是活跃于当时的各方将帅频频提及、相互争夺的战略要地了。散关,对于现今许多人,犹如地理“星空”上的一颗星座,灿烂,却又幽远;神秘,而又引人遐想无限。 宝鸡一宿之后,当我们驱车前往西南散关时,正是早晨八、九点钟,太阳三竿朝上,车行一边是河道,另一边渐渐出现了山峦。所距不过二十公里,便来到《古大散关文化博览馆》。到了《博览馆》,方才感觉现实与想像相去甚远——没有“关”的模样,甚至没有“关”的标志,只有路旁一片“牌楼”,檐下悬着一匾:《古大散关》。这里,了无游人,只有安静的气息。推开边门,隔着门房的窗,还是有人值守,甚至,也能找来导游讲解员。 原来,史书上频频出现的散关,实地早就没了痕迹。现在大散关遗址的确定,是源于近九十年前1936年川陕公路的修建,地基开挖,出现许多宋磁残片,经专家鉴定,确认此处就是古大散关遗址,当时主持修路的赵祖康(市政道路工程专家,解放后曾任上海副市长)兴奋之余,提笔写下了“古大散关”四个大字,刻于绝壁。这条川陕公路几经拓修,如今,在路旁的一处峭壁上,还拓刻着当年字迹。为目睹这方石刻,顶着骄阳,冒着来往疾驰车辆的交通风险,步行很长一截路,方才得以亲睹。 余下的散关讯息,便就只有《博览馆》了。这座《古大散关文化博览馆》,得益于当地一位刘姓实业家。此公热爱历史,热心公益,他以一己之力,投资兴建了它。在这片不大的逼仄地盘里,建起了一座两层仿古阁楼,并在楼内楼外,布置了系列图片资料,系统介绍有关大散关的历史。楼的背后,则有一条登山步道,沿着它,能攀上高高的山顶,顶上建有一座观光台,散关周边的山形地貌,都能收入视野之中。 登台暸望,这散关南北皆系高山,从东到西,夹着一条山凹,地形的险要,一望悉知。此前未料的是,少小我们在课本里知晓的新中国成立不久开建的宝成铁路,恰在眼前,它至今仍然通行着的绿皮火车,每隔一刻钟,便有一列,蛇行一般地穿山出洞,驰行在这大山之间。于是,曾经的大散关,还有经过它的路,从古至今,人们说道最多的几个历史节点,便叠印着博览馆里的介绍,一一浮现在眼前。 ——楚汉相争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刘邦,先烧栈道,以示安分;再修栈道,声东击西,另择旁道,突袭关中。由汉中到关中,共有四条道路可走,从东往西,分别为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陈仓道。这里,“烧”“修”之道,是为褒斜道,也即汉中所见“石门栈道”,它的出口,在眉县斜谷。陈仓“暗度”之道,是为“陈仓道”,又称“故道”,故道出口,便是散关,出了此口,就是关中——我们现在立足的地方! ——三国争雄时,为图中原,蜀汉诸葛亮五度北伐,第二次选取关中,却功败垂成,直接原因,便是攻不下散关。 ——安史之乱时,唐明皇逃亡成都,途经兴平,赐死贵妃,继续南下,四道之选,择其偏远,以避追兵:出散关,走故道,于是“真龙”“消灾”,躲过战乱之祸。 ——宋金战争时,金兵南犯,兀术领军,架浮桥,过渭水,至散关,与宋军决战。宋将吴玠吴璘,率兵据关抗击,大败金军,遂罢战议和,划散关至淮河为线,南北分治,延得之后一百五十年的南宋江山。四十年后,诗人陆游投身军旅,驻守散关边防,念念不忘北图中原,由“楼船夜雪”,到“铁马秋风”,爱国之情,染及后世。 ——新中国诞生时,1949年,解放军“进军全国”,战略反攻,“钳马打胡”,依关歼敌,拉开“解放西北”、“进军西南”序幕。再过三年,1952年,宝成铁路开建,大散关不再作为关隘,它成了关中至关外的往来坦途、风光观景台! …… 如今,关中到关外,有公路,有高速公路;有铁路,有高速铁路,但散关遗址的公路两旁,壁立依然。为铭记历史,亦为传承豪迈,宝鸡人在曾经的散关石壁之上,凿刻出“铁马秋风”四个巨幅大字,昔日大散关的雄浑气息,因此弥漫熏染,远近可感。导游不无惊叹地介绍:自从四个大字上壁,原来常有交通肇事的这个地段,几无事故再出现,一派安祥! …… 我们的巴蜀甘南行游,至大散关,就结束了。从散关去宝鸡南站高铁站,一路沿渭河东行,正是鲜花五月,正午时分,阳光灿灿,熏风阵阵,虽然这宝鸡市,我是第一次到,并且除了散关,其它地方,基本没逛,但是,我依然感觉到了它浓浓的关中气息,活跃的历史脉动,还有那地灵人杰的万千气象。 一座城镇,从地图上看,它也就是一个节点,或者结点,在和平年代里,通过道路的连结,不同节点的人们相互流动,通过这种流动,创造和积累着社会财富——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造福人类自身。今天的我们,正处在这种流动之中,相较于历史上的金戈铁马,无疑这是一种幸福和幸运!炳才、小余与我,在高铁站挥手告别之际,相约:来日我们再寻机相聚,一起再流动,再行游。 ——记毕于2023年7月6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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