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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印象

 静远斋001 2023-09-01 发布于河南

老家

中国人对于老家很重视,即使从未去过的地方,只因是老家,便对这个地方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有人称为故乡情结,故土难离。古代的官方对于这一点也很看重,任命官员、审判犯人都要问清何处人氏,直到改革开放前,填写各类人事表格,都有“籍贯”一栏,究其原因,大概是把生长环境作为判断该人的要素之一,不同地域的教化程度不同、民风各异,环境对人的思想形成会产生影响,这样做似有一定道理,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籍贯”的内涵已有很大不同,以前的“籍贯”指的是“老家”,即祖辈居住的地方,但有的人由于各种原因多次迁徙,与“老家”基本没有了关系,如此再以“籍贯”作为考察因素就没有了意义,故后来大都改为“出生地”,不过“出生地”也不一定是“成长地”,以此推测人的品质也无道理,所以“籍贯”也好、“出生地”也好,都逐渐淡化。不过“老家”毕竟是先辈生存的地方,在情感上人们对“老家”还是有别于其他地方的。

我对老家最早的印象是模糊的、碎片式的,那时我5岁时随父母回去安葬奶奶时留下的片段:天上很大的飞机、车头向前凸出的长途汽车、浑浊水面上的渡船,在架子车上望着远处村庄闪烁的灯光、听着声声狗吠,屋里桌子上泥制座上玻璃瓶油灯。后来从父亲口中知道,那次回老家是先到开封,晚上住在开封,飞机是在开封的大街上看到的,第二天乘长途汽车到柳园口坐渡船过黄河,又租人力车才回到老家的。

真正对老家有点感性认识是在我大学暑假期间的一次“探路之旅”。那时父亲已经退休,身体不太好,想回阔别多年的老家看看,为使父亲的故乡探访顺利,我就先单独回了一趟老家。

乘长途车到赵岗下车,先到乡政府找表哥,不巧他不在,我就边走边问找到了老家村子。按父亲所嘱在村里打听佩大爷,佩大爷大约是父亲不出五服的堂兄,是老家血缘最近的亲属了。有热心的村民带我到了一户人家,一帮人正在打扑克,带我去的村民对一位耄耋老者说有人找你,老人头也不抬,边继续出牌边问:“哪来的?”,我一边回答一边观察他的外貌,中等身材,手腕粗壮,年轻时应是孔武有力之人。一局牌打完,老人站起来说:“走!”,拄着拐杖带我到了他住的地方,佩大爷无儿女,一间破旧的农舍,一人独居,真正的家徒四壁。我提出想看看我奶奶的坟地,他为难地说:“我的两条腿摽蒜似的咋去啊?”,所幸村里人热心,有人自告奋勇拉来了架子车(后来才知道他奶奶和我奶奶是孪生姐妹),佩大爷在车上引路到了村东约一里多的一片田地,平整的田地里看不到坟堆,佩大爷拄着杖先在地里找到一口枯井,向东数步再转向北数步,用手杖点着说,就是这儿了。这里应该就是我爷爷奶奶的坟地了,据父亲讲,爷爷是另起的新坟地,这在当地称为“起老营”。老家是一个坐落在豫北平原东部文岩渠右岸的村子,这处坟地距文岩渠大堤约百米左右,按佩大爷的记忆,这里就是爷爷、奶奶的长眠之地了。

限于村里的条件,我在傍晚时分就乘车到县城晚餐、住宿,晚饭后,在县政府招待所闲逛,在大厅看到“封丘八景”的文字介绍,浏览一下,发现其中一景正位于老家的村子。据文中介绍,“磨潭秋月”景观在今赵岗乡王湾村北。这里古有濮济二水,两水间有潭,周围低平、中间高,故曰“磨脐潭”。每至秋日,三五明月之夜,潭水清澈,平静如镜,空中月光,倒影其中,天地同辉,妙不可言。时人称此景曰“磨潭秋月”。可惜的是后因黄河多次泛滥,泥沙淤积,“磨脐潭”已干涸。这使我想起5岁回老家时印象中村中还有个直径约有20米的水坑,看来,王湾的村名还真的和水有点关系。

img285国庆节学校放假,我借机陪父亲回了一趟老家。父亲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对这片土地有着很深的感情,走在故乡的土路上,兴致很高,原本他身体不好,走不得长路,我数次提出歇一会儿再走都被他拒绝了,说是不累。他们这一代人由于在老家生活过,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故乡情结,在那些信息不畅的年代里,一点来自故乡极其寻常的消息也能让他兴奋几天,甚至计划退休后回到村里盖两间房子常住,谈起当地村庄集镇如数家珍,村子距附近的村庄集镇距离多少随口道来。也难怪,生于斯、长于斯,小时候的记忆是最深刻的。在老家停留的两天里,父亲拜访了一些亲戚、故旧,与昔日伙伴共忆往事,很img287愉快。这次故乡之行对于他很重要,了却了他有生之年回到老家再看一看的心愿。

没有问过父亲是何时离开故乡的,但从他言谈中感到大概是十几岁时吧,那时国家正处在战乱时期,故乡又是贫穷之地,从资料上看当时逃离家乡的人很多,父亲大概也是当时逃难人流中的一个普通少年,随着人流,走向前途未知的远方。宏观的看,中国历史上每次大的社会动荡中都会发生移民潮,从西晋的士族南迁到明代洪武、永乐年间的洪洞大槐树大移民以至清朝初年的湖广填四川,有多少人被迫离开故土到陌生的地方打拼谋生,这种痛苦的经历给移民们心理上造成了难以愈合的创伤,而这种难以愈合的心理创伤,也许就是乡愁的源头,是人们对老家怀有一份特殊感情的深层次原因。不过,宏观的看,虽然残酷,但这种人口的迁徙有其合理性、必要性,就如山东人闯关东、山西人走西口,是人们谋生的需要,迁徙使那些处于极端困境中的人们存活了下来,也对人口流入地的原始开发、经济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而随着对新的生存环境逐渐适应,人们也会对新的地方产生感情,时间会使乡愁渐消、使老家情感淡化。“吾心安处即故乡”,人们需要的是平和、稳定的生活,从这个意义上说,对故乡、老家的感情其实也是对美好生活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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