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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汝昌对张爱玲的“谆谆教诲”

 吴营洲文存 2023-09-03 发布于河北

周汝昌对张爱玲的“谆谆教诲”

吴营洲

凡是喜欢《红楼梦》喜欢曹雪芹的,大都知道“披阅十载,增删五次”这句话,并能从中感知到曹雪芹写书的不易:辛辛苦苦地写了十来个年头,并且大增大删了五次,终于使得《红楼梦》“字字看来皆是血”……
平心而论,这“披阅”,这“增删”,明白如话,人见人懂,本无歧义可言。“披阅”就是“披览、阅读”,引申为“写作”,“增删”就是“增补、删改”。可周汝昌在他的《定是红楼梦里人——张爱玲与红楼梦》一书中,偏偏说“'增删’应读为'滴泪为墨,研血成字’”[1],这便令人匪夷所思了。我像参“话头”似的将周汝昌的这句话“参”了半天,依旧难悟其三昧(这大概是我生性愚鲁的缘故,怪不得周汝昌语焉不详)
在这里,且将周汝昌的这句话先挂起来,顺便谈谈周汝昌说这句话的缘由。
周汝昌的这句话,本是说给张爱玲的。我们知道,张爱玲的后半生是在美国度过的,在美期间,张爱玲离群索居,潜心“详红”,甚至自诩为:“十年一觉迷考据,赢得红楼梦魇名。”
张爱玲在世时,曾经读过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印象极差,用周汝昌自己的话说,“她对拙著《红楼梦新证》加以'大杂烩’的评语”[2]。另外,张爱玲认为周汝昌关于“宝玉最后与湘云偕老”的解释,“当然是强辞夺理”[3]。然而,就因为张爱玲在其《红楼梦魇》中对高鹗说了几句刻薄话,周汝昌便将张爱玲引为知己,并赋诗题赠:“扫眉才子女相如,梦里红楼景色殊,早辨名貂连狗尾,渐疑颦黛幻仙姝。”甚至还专门写了一部《定是红楼梦里人——张爱玲与红楼梦》,洋洋洒洒二十三万言。
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或借他人的“钉子”,挂自己的“拙见”,都属于人之常情、文人雅事,可周汝昌在他的书中,总是不时地“敲打”“抨击”“明褒实贬着”张爱玲。
张爱玲“三详《红楼梦》”时认为,《红楼梦》有初稿,也有后改后加的,后加的是“虚构”,所以,“《红楼梦》是创作,不是自传性小说”。平心而论,此言极是。张爱玲还进一步揣测,曹雪芹在“增删”《红楼梦》时,可能会把其中的某个情节移到前面,也可能会把其中的某个段落挪到后面。因此周汝昌便说道:“这么一来,以她的意见,曹雪芹的书稿是下象棋,可以'挪格子’,随时重'摆’的。”
张爱玲是写过小说的,自然清楚小说创作的技巧,她揣测曹雪芹在“披阅”《红楼梦》的十年间,会将故事情节前后做些调整,自是“经验之谈”。退一步讲,即便张爱玲说的有什么不妥,或者举错了例子,周汝昌也不该讥讽张爱玲“不懂小说创作”。
不仅如此,周汝昌还进一步揶揄道:张爱玲也不想想,“雪芹之写书,是什么心情和'力度’,怎么会有兴致去玩下棋、挪格子的笔墨游戏?”
周汝昌甚至训导起张爱玲来:“'批阅’,应读为'写作’;'增删’应读为'滴泪为墨,研血成字’(见《戚本》)。岂可以现代人当作家文人的情况去想象,去'套’在雪芹身上?”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了我写此文的初衷,以及我的困惑:这“增删”二字,能读为“滴泪为墨,研血成字”吗?
遗憾的是,张爱玲早已听不到周汝昌的“谆谆教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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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汝昌:《定是红楼梦里人——张爱玲与红楼梦》,团结出版社,20057月,第70页。
[2]周汝昌:《定是红楼梦里人——张爱玲与红楼梦》,团结出版社,20057月,第3页。
[3]张爱玲:《张爱玲文集》(增补卷),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年,第2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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