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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城文苑】蔺晓渊|追忆旧寨学校

 砚城文苑 2023-09-04 发布于山西

▲1980年旧寨学校全体教师合影,校长刘文英(前排中),本文作者(后排左二)

暑假里的一天,天气晴好,天上蓝,地上绿,有光有影,有风有景。我与几位老少文友受戴天雄盛情邀请到旧寨村小聚。

该村是我四十多年前教书生涯的第一站,天雄是我曾经的学生现在的文友。所以,对于此行我还是挺期待的


一顿农家特色午饭吃好喝好以后,我就请天雄带我去拜访当年的学校。我们从村子的南头顺着这条南低北高的坡状大路一直走到北头——其实也是尽头,凭直觉已经站在了当时学校的所在地,可是除了这条位于村子中央贯通南北的大路、一间勉强支撑的木头房子和一段断垣残壁之外,这里已经没有了学校原来的样子了,大体轮廓也没有了……


望着那一根根从农家院墙爬伸出来的绿油油的葫芦藤蔓,那一个静静地躺卧在地上的过去碾场用的石头磙子,以及那条贯穿村子南北的光溜溜的大路,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时空穿越,恍恍惚惚,眼前出现了蹦蹦跳跳上学的孩子们的身影,并且浮现出四十年前旧寨学校的那个样子——


四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夏天,也是这样土豆开花一片白、胡麻开花一片蓝的美好季节。作为刚刚走出师范校门的学生,我也是顺着那条南北大路,来到旧寨学校成为了一名正式的乡村教师。其实我当时的心情跟这样美好的景色是很不合拍的。

我本来是想回家乡学校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有被“发配”的感觉,所以人到了这里,心却不在这里。


刚到旧寨那一阵子,感觉这里的学校不像个学校的样子:学校坐落在村北头,校园不大——顶多也就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样子,居然既有小学还有初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校舍总共就二十来间——破房子加旧窑洞。

校园没有院墙,东西两面紧挨民居,北面是紧挨着田野有几棵榆树的操场,南面是那条南北大路。教室里没有顶棚(天花板),也没有任何装饰,窗户上的玻璃残缺不全,偶尔会有兴奋的麻雀造访于此。

那架脚踏风琴应该是学校最贵重的设备,粉笔盒里的粉笔长的少、短的多,有的都用手捏不住了。整个学校用破烂不堪、灰头土脸来形容那是再恰当不过了——当然,这也是当时晋西北地区整个乡村学校的真实状况。


村子里有二三百户人家,机关单位只有两个,一个是只有两三间房、两位售货员的供销社,一个是有二十几个老师、二百来个学生的学校。每天身着颜色各异且不乏衣衫褴褛的孩子们顺着那条南北大路出进学校。这里公办老师没有几个,多数老师是乍看上去与农民无异的民办老师。

我们新分来的三个“稀饭生”——早晚都在喝稀饭故而得此名,窑洞既是寝室又是办公室——地面不大,耗子倒是不少。在这个颇感寒酸而压抑的窑洞里,我发了好几天的呆,感觉这里是待不住的。


或许是紧张校园生活的带动,或许是为师初心的唤醒,或许是工作激情的点燃,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渐渐安了,人也慢慢待住了,而且深深感到这个学校虽然面子上其貌不扬,甚至邋里邋遢,但是学校的里子还确实像个样子,是满足了我对那个时代乡村学校想象的样子。


旧寨村紧挨部队航校的家属院,部队随军家属子女多在旧寨学校上学。这些穿戴整齐、操着普通话的“洋娃娃”们每天四次出现在通往学校的那条南北大路上,成为旧寨村一道特有的风景线。随军家属中做教师的也有在旧寨学校工作的,刘文英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刘老师是河北人。说起河北让我想起一句话“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河北自古民风粗犷豪放,是个出英雄豪杰的地方。从见到刘老师第一面起,我就感到她是一个女强人,也是一个有格局有情怀的人。


刘老师眼睛深邃,目光如炬,行事干练,雷厉风行,快人快语,言语犀利,不管是大会还是课堂,她的讲话总是铿锵有力,激情澎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充满正能量,富有感染力。她是我接触过的讲话非常出彩的校长之一。


刘老师一门心思要把旧寨学校办出样子来。她身兼数职,凡事都是亲力亲为。她每天总是骑着那辆半新半旧的自行车第一个到校,时时事事放心不下学校,星期天也要跑来转一转。她给学生及老师制定了很多硬规矩,而且她是全校师生人人敬畏的“执行者”和“执法者”,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上完课,就四处转悠巡查,指名道姓纠正学生的违纪行为。对老师们也是严格要求,一是一,二是二,决不迁就。记得,一位教师没有备好课去上课,她当众严厉批评其“偷工减料、敷衍了事、误人子弟”。为了学校,她真的是全家总动员,把很多家务推给了年迈的老母亲和工作也很忙的丈夫。


作为政治老师,刘老师是教学上的一把好手,我多次听她的课,每次都有新的收获和感悟,学生们也很喜欢上她的课,生怕误了一节课;作为校长,她是教学管理的行家里手,而且教学理念很超前。

印象最深的是她要求老师们超周备课,也就是提前一周必须把课备好。对于这个要求,我们开始感觉有点“不靠谱”,估计她“吹一吹”就过去了,想不到她动真格的,逐人检查落实,好在我硬着头皮做了,没有受到批评,而心怀侥幸的老师都扎扎实实地吃了一碗五味杂陈的训面。

也就是从那时的超周备课开始,我养成了认真钻研教材认真备课的习惯并且对于以后的教学生涯产生了很好的影响。以后多年来,在参与学校管理培训教师的时候,我会经常说起当年这个超周备课的故事以及蕴含在其中的老一辈教育人真抓实干、与时俱进的可贵精神。


为了给旧寨学校争得一席之地,刘老师真是蛮拼的。当时,旧寨学校隶属于新寨学区,校长就是个二传手,好多事情做不了主,吃亏受气是常事,用刘老师的话说就是“旧寨学校就像是后娘养的”。

有一次学区开教师大会,好像是因为考试的事情,她与几位学区领导当场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会场火药味很浓,气氛很紧张。她怒火中烧,掰着指头一桩桩一件件历数旧寨学校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那几位领导轮番上阵,她则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有点儿“舌战群儒”的味道。最终会议不欢而散。后来,教育局领导亲赴新寨旧寨两地调停,才缓和了双方的矛盾。再后来,她多方奔走,上下协调,为旧寨学校争取到了事实上的“独立”地位。


一个好校长就是一所好学校。刘老师用通过将近十年超常的付出和不懈的努力,把这个不起眼的乡村学校办得出了名,教学成绩与城里的学校也有得一比,培养出了一批批又红又专的好学生。那时候,五寨教育界乃至社会上都知道有个旧寨学校,都知道旧寨学校有个又能干又厉害的校长刘文英。


一个来自外省的女教师,一个随时可能离开的随军家属,一个没有什么级别的乡村学校校长,把近十年的大好年华献给了这个乡村学校——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啊,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在我看来,旧寨学校的样子就是校长刘文英老师对乡村教育的使命担当和对第二故乡下一代的诚挚关爱。


常言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校长刘文英老师手下有一帮好“兵”,他们当中有一半是教师队伍中的特殊群体——民办教师。


那个时代,人心思治,百废待兴,教师还远远没有成为人们羡慕的职业——实际上就连尊敬都谈不上,拿上所谓铁饭碗的公办教师也是囊中羞涩,一分线要掰成两瓣花——还被调侃为“海参鱿鱼认不全”,而民办教师的待遇和地位比起公办教师更是差了一大截子。事实上,能够当上民办教师的都是村子里有知识的人,可是他们的生活和地位却往往比不上村子里耍手艺的人——这是当时真实的存在。


当时,旧寨学校的男民办教师有戴生发、秦喜祥、戴智雄(玉才)、杨玉宝、戴应祥等五位,女代课教师戴改珍——比民办教师待遇高一个豆腐圪棱子。他们都是乡村中的文化人,其中喜祥、玉才还有一门好手艺——腰缠万贯、不如薄技在身嘛——他们本来可以过上吃香喝辣令人羡慕的生活,他们选择了民办教师,拿的却是养不了家、糊不了口的微薄工资——还常常兑不了现,也让家里人跟着吃苦受罪并且被人小看——村里极个别人甚至经常在村里的露天“新闻中心”(村人称为“放屁圪台”)上对他们挖苦讽刺以取乐……

有一句俗话:千里为官,为了吃穿。面对那样的处境,如果揣测他们会在学校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日子,那就太冤枉他们了。在与他们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中,我真的知道他们很不容易、很不简单、也很值得尊敬。


他们把这份工作看得很神圣。虽然他们被描述为“抽的是'老辣麻’(旱烟),穿的衣服皱巴巴,讲上一天头晕眼花,回到家里老婆还得骂”,可是一旦走进学校,他们就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学校,一旦走上讲台,他们一定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干活的。

有几个细节,让我至今忘记不得:他们虽然穿着土里土气,可是每当走进教室前,他们总要整一整衣领、扯一扯衣袖,保持一份师者的尊严;他们把自制的那根教鞭,总是修整得亮光光的、擦拭得光溜溜的,并且随时带在手边,就像战士对枪对战马的感情一样;好几次,我看到他们的妻子带着孩子来到学校,让他们带着孩子去机场医院“找个熟人”看一看病,他们总是甩下一句硬邦邦的“顾不上”打发走了事。在他们心中,教书是无论如何不能耽误的。


他们都是有真功夫的。从教之前,我知道山庄窝铺的山村小学有一种叫做复试教学的模式,就是一个老师同时在一个教室教几个年级的学生,我能够想象得到那种艰难和辛苦。旧寨学校的小学老师则是一个老师包一个班,就是一个年级一个班的课程统统由一个老师承担——放下语文教数学,放下美术教音乐——我是肯定不敢揽这个“瓷器活”的,而秦喜祥、戴智雄、杨玉宝、戴应祥不但把这个活儿包揽下来了,而且干得得心应手。

至今记得,秦喜祥画的一手好画、写的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风琴,戴玉才能写会画、普通话也说的很溜……让我特别惊异的是戴生发一个人带了全校的理化两门课,在没有任何仪器设备的情况下,他用一张嘴把理化课的各种实验说得清清楚楚,让学生听得明明白白——而且在中考中能够拿上高分。看起来,他们都有一副“金刚钻”啊。


他们更有一颗干净的心。那时候,每年都有转正指标,前提是按照考试分数录用。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把转正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整天思谋的是如何把课上好,就怕误人子弟。非但如此,他们把家务全都留给了家人,也顾不上给自家的孩子吃点偏饭——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耽误了自己的孩子。

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家长掏钱给孩子补课这一说,这几位老师却几乎天天中午和下午散学后留下一些学生实实在在给补课。那时候,老师们经常私下说的一句话就是:“(考试)不能输给新寨,争取赶上城里,不能给旧寨丢脸”。

秦喜祥经常抽空拿上他心爱的木工家具“叮叮当当”修补学校的桌凳。戴玉才几次对我说:教书是让人上瘾的营生。虽然这份工作养不了家,却总是舍不得放下,就是有再大的委屈再多的难处,一旦走上讲台面对着学生就什么都忘记了……他们真是从心底里爱这个学校,希望这个学校好。


多年来,每当想起他们,我就想起毛主席的话:“最干净的还是工人、农民,尽管他们手是黑的,脚上有牛屎……”


后来,他们之中,只有戴生发老师幸运地端上了铁饭碗,其他几位都先后告别了学校,加入到赚钱养家的行列中——毕竟主义和思想是不能当饭吃的,一文钱逼倒英雄汉啊。可以想见,他们一定是带着万分的不舍离开学校的,而且他们的离开也应该是那拨没有进入体制内的民办教师群体的悲壮谢幕,但是我们永远不应该忘记他们,因为他们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留在了校园里,把宝贵的才华献给了家乡的孩子们,可以说,正是他们支撑起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乡村教育……


在我看来,旧寨学校的样子就是那帮乡村教师老师特别是其中的民办老师对这份职业的无比热爱以及对村子里学生的拳拳爱心。


只要到旧寨学校校园里大致一看,从穿着就能看出这里的学子们大致分成两部分,大部分是穿着朴素甚至破旧的村里娃,他们来自旧寨本村以及周边村大刘家湾、殷家湾、索家沟、焦家洼,小部分是衣着整齐有光气、操着普通话的城里娃,他们是部队家属子女——有的女孩子穿裙子、有男孩子穿上黄(两个兜)下蓝的军服。

虽然这些“城里娃”混杂在“山里娃”中间显得很打眼,可是他们和“山里娃”在一起嬉戏打闹,没有一点距离感,有时候还能听到城里娃与山里娃用地道的旧寨土话对话——清脆的童音飘出村外,给这个村庄带来无限的生机与活力。忘不了农村学生对老师的尊敬与崇拜。我从调到团县委工作的贾杰老师手上接手了初三毕业班语文课——一出手就带毕业班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上第一节课时,同学们目不转睛地听我朗读和讲解课文,他们的目光里有惊异有敬佩更有虔诚,教室里静得好像没有一个人似的——那是一种让人感动让人流泪的感觉啊。

他们见了老师总是特别喜色特别高兴,有的把刚摘的山杏给老师吃,有的还邀请老师有空到他们家里“吃饭”。记得,一位叫秦连生的小学生,星期天专门跑到学校教我打乒乓球——我就是从此学会打乒乓球的,我现在还记得他那两个大虎牙。


忘不了农村学生没有杂质的淳朴以及没有水分的勤奋。那时候,他们的梦想就是能够拿上“购粮本”、端上铁饭碗,为此他们忍受了让现在的学子以为是故事的艰难困苦。像郑广才、殷国生、索美华、陈秀容、殷凤祥这些外村的学生天天跑校——就是步跑,没有自行车,好像只有索家沟朱军山有一辆自行车,他们夏天每天两个来回——一个来回少说也有十几里,冬天每天一个来回——一大早到校后帽檐上、眉毛上、鼻子上结满霜花,中午将就着吃从家中带来的在学校灶上热一热的粗糙的盒饭。

想必他们一定是黎明即起的,可是到校后,他们却是一整天一直稳稳地坐在教室里、一直在静静地学习——至今我记得索效飞,戴着那顶帽檐耷拉的帽子,坐在最后一排旁若无人学习的样子,殷少卿悄无声息在那里遨游题海。本村学生每天还要在昏黄的灯光下上晚自习,教室里静悄悄的,能够听到鼻尖移动的沙沙声以及教室内外鸟窝里鸟儿的呓语。

我记得张平是每天晚上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他戴着像玻璃瓶子底子那样厚的眼镜,几乎是趴在桌上读书写字,老师没有要求每天写一篇日记,他却是雷打不动每天一篇,而且一篇日记就是一篇正儿八经的作文——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写出来的。那一年中考,他和其他几位同学考上了师范,他的中考语文接近满分。

那时候,考师范是百里挑一,他们为旧寨学校赢得了荣誉,也由此彻底改变了自己和家庭的命运。全班一半以上的同学考上了高中,迈开了人生的第一步。


军人子女那良好的教养以及认真的学习态度让我至今记忆犹新。我所在初三班的军人子女有杨雪萍、刘艳兰、陈宏、瞿红兵等。比起村里的学生,他们敢于面对面说“老师好”,老师来到他们座位跟前,他们会主动站起来。老师们到飞机场看电影什么的,他们远远地就向老师问好。他们与村里的学生打成一片,同学们都说他们“好相处”。

在学习方面,他们跟村里的学生一样,都很认真很钻研。杨雪萍、刘艳兰人如其名——如雪之洁,似兰斯馨,作文也都写得漂亮——好几次作为范文展示。陈宏比较内向,说话不多,听课特别专注,字写得特别好,就像印刷体一样。瞿红兵比较活泼一点,对村里同学自制的玩具他都会做会用。有几位初一初二以及小学的军人子女,我也有点印象,如落落大方的魏红艳(刘文英老师的闺女),阳光男孩骆红涛、王忠民,活泼好动的张子银,能歌善舞的刘红等。

有一位是小学低年级的小女孩,长得特别清纯,笑起来特别可爱,她每天早早上学,我几次在校园里见到她,我给她交谈过几次,也给她讲故事。有一天中午她和另一位女孩,来到我们的宿舍敲开门,把一盒外表精美的笔记本在办公桌上就跑开了。事后得知,那个小女孩是朝鲜族人,那是她最后一次到校,因为她的飞行员爸爸要转业了。她叫李英玉——小孩子有一颗冰清玉洁的心……


在我看来,旧寨学校的样子就是学子们那淳朴善良的品质以及他们对梦想的执着追求。


树上喜鹊的喳喳喳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望着眼前昔日学校那间勉强支撑的木头房子和那段断垣残壁,又看了看身边的戴天雄,我问他:“旧寨学校真的消逝了吗?”他说:“从物理上说,是这样的,但是从心理上说,旧寨学校就像一把火炬永远在心中燃烧啊!”


戴天雄说得多好啊!旧寨学校首先是一把熊熊燃烧的教育薪火,这把火点燃了莘莘学子心中的希望之火,在这把火的照耀下,多少人从那条贯通村子南北的大路上走出去并且实现了他们的美好梦想。


旧寨村位于县域八十里丁字平川上半段,历来崇教尚学,人才辈出,这里至少在清末就有私塾,古有监生周明世、秀才张世清,今有书法家李广文、张惟道,更有教育世家张芝、戴芝祥。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刘文英老师当校长的近十年期间,旧寨村的教育可以说是达到了近代以来的一个高潮——旧寨学校办得风生水起,村里家家户户都以读书为荣,毕业的学子包括军人子女在内后来至少有几百人端上了铁饭碗,不少人还有为、有位、有风光。

一位乡亲捻着胡子骄傲地说:现在,咱们村仅在本地各个机关工作的少说也有四五十个,掌权的也不少。村里修桥能修起来,建庙能建起来,办事能办得了,让其它村眼红得不行——这没有办法,旧寨村有人才嘛。他还说,走出去的旧寨人一代胜过一代,李觅小的儿子考上了清华大学,李富全的儿子、戴世华的儿子考上了好大学,秦喜祥的三个子女个个有出息,杨巧兰的儿子考上了军校(现在是军官)……旧寨村的教育薪火绵延不绝越来越旺。


旧寨学校还是一把绵延不绝的文明薪火,这把火延续了村里的文脉,又为新时代的新农民指引着前行之路。

戴天雄说:社会发展就像高铁一样越来越快。说实在的,现在种地比城里人想象的要轻松得多,用力气种地的时代过去了,现在是用脑子用机械用信息种地的时代,当年在学校学的文化没有白学,我也没也给老师们丢脸。

我对他说:“岂止是没有给老师们丢脸,你是靠文化种地靠文化点亮人生之路,你是乡村的精神领袖,你现在写村史,将来的村史里应该有你的一笔,你给老师们给母校争光啦!”

他嘿嘿地笑了:“我倒是从不怀疑乡村的发展振兴——当然不一定是人们想象中的模式,未来的乡村很可能既是一个个'喜看稻菽千重浪’的家庭农场,又是一块块'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休闲之地,将来像我这样的恐怕连种地都没有资格了。”

看着他家里那一摞摞的书籍——里面有刚刚他撰写的村志手稿,看着他在太原读大学的阳光帅气的大儿子、在县城读小学的聪明伶俐的小儿子,看着院子里那一畦畦绿油油的菜园、那一台台擦得铮亮的农机具、那一头神情悠闲的骡子,我看到了这个家庭乃至这个村子未来的希望,也感受到了田园生活那种挡不住的诱惑……


旧寨学校更像一根纽带,把这些曾经在这块虽然简陋但是充满生机活力充满温暖温馨的地方学习工作过的人们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这些年来,旧寨学校的校友们不断回到第二故乡重温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年过花甲的刘文英老师和她的女儿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杨雪萍、陈宏这些军人子女们兴致勃勃地女回来了,贾杰、黄凤舞、刘鹏昇、刘贵海、赵玉庆这些在旧寨学校工作过的老师们无比高兴地回来了,更有许许多多旧寨学校的学子们从四面八方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大家尽管都知道昔日的旧寨学校已经荡然无存了,但是还是一定要看一看那间勉强支撑的木头房子,摸一摸那段断垣残壁,走一走那条通向学校的南北大路,因为那里留存着莘莘学子的集体记忆,镌刻着乡村学校乃至整个乡村的珍贵历史。

回到第二故乡,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人的一生当中,有几个人永远不会忘记且充满感激:一是母亲,二是老师,三是战友(同学);有几个地方永远不会忘记且充满感念:一是家乡,二是母校,三是工作战斗过的地方。


离开村子的时候,举头望着天幕上流动的白云,低头看着眼前这条贯通村子南北的大路,我在想:从古至今,乡村学校是乡村教育文化的圣地,她承担着传承教育薪火的重任,乡村教师是乡村教育薪火的传播者,他们是乡村中最不可缺少的人,因为有学校的乡村才是有希望的,有人气有人才的地方才会生生不息……


我们应该永远记住那个当年面子不受看而里子颇为厚重的乡村学校——她的样子就是当年乡村学校该有的最好的样子。

应该永远记住为乡村教育无怨无悔无私奉献的赵松平老师、顾天祥老师、戴改珍老师和秦喜祥、戴智雄(玉才)、杨玉宝、戴应祥等民办教师。

应该永远记住为乡村教育不遗余力奋斗过的刘文英、戴生发、徐克智、贺天仁、赵建华、杨福生等校长们。

应该永远记住为乡村教育尽心尽力的张敏等村官们——他们都是乡村教育薪火的传播者,还应该记住像戴天雄这样有文化的农民在乡村的坚守和憧憬……

作者简介

蔺晓渊,五寨县三岔镇三岔村人,1959年8月出生,中师毕业,大专学历,中学高级教师,起步于乡村教师,从事中学语文教学工作四十多年。退休后正业之余,以笔忆旧,以文会友,怡然自乐,现为山西省散文学会会员。

《砚城文苑》第99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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