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冬天早上的一节物理课,我正专心听讲,忽然有人接连使劲儿拍打我的背,然后黄老师怒气冲冲地走下讲台,揪起我后排那个男生,厉声训斥:“你在干什么?你知道烧别人头发是犯法的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只闻到一股焦臭味,往后背一摸,才发现自己的长头发被火燎了一大绺,母亲刚给我买的新棉袄烧了个大洞。
那男生缩着头战战兢兢地站在讲台边,这个调皮的男孩,家境优越,背景护身,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样低头认错;黄老师一贯敛言慎行,从不动怒,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不知为何,自尊心超强又敏感脆弱的我那天居然没哭,也不觉得多委屈,也许是因为来自农村寄宿在姑姑家如丑小鸭般卑微的我第一次感受到被尊重被重视被公正以待,完全消弭了“被烧”的伤害。
黄老师按捺情绪,接着讲课。下课后,他又严厉教导了“肇事者”,晓之以利害,并让班长带我们去找班主任,请家长到学校来处理这次事故。
班主任很忙,训斥了男生几句,就此了解了。
后来,男同学的母亲得知此事,特意买了营养品登门道歉,还赔了衣服,教训了儿子。我至今感激那位阿姨的深明大义。我和男同学的同窗情谊并未因此事而受到影响,长大后的我们,都懂得年少曾犯的错,说起此事,云淡风轻一笑而过。
那个青春故事,成为我和他少年时代教益深刻的一课,黄老师的刚直方正烙在我们每个人心上。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安慰我的话,但那颗年轻而脆弱的心灵所受到的抚慰和震撼,深远而绵长。
黄老师教我懂得,不管是谁,无论多卑微,都要维护自己的权利和尊严,每一个人都很重要。他教会我如何做一个好老师:教室、课堂是守住教育公平的最后一块阵地,教师要平等对待每一个学生,尤其不要忽视那些“坐在角落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