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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作《人虎传》:扒下人性的3张“虎皮”,我看到了壳子里的自己

 沁说 2023-09-15
日本作家中岛敦依据唐代传奇小说《人虎传》,讲了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
说陇西人氏李征天赋异禀、才华出众,二十岁就中了进士,随即补任江南尉。
李征天性清高狷介,不屑做个稗官贱吏之流,去屈膝讨好大官们。
于是决然辞官回了故乡,闭门谢客潜心诗作,想以此扬名于世。
但俗人总要吃喝生活,没几年便揭不开锅了,穷困让曾经风姿俊朗、少年得志的李征变得形销骨立、萎靡焦躁。
为了养活妻儿,李征无奈去做了个地方小官。
昔日狂悖不羁的青年才俊,现时处处低眉顺目看人脸色,而曾经的同僚都已身居高位。他自尊心大受创伤,整日郁郁寡欢。一年后,出差夜宿汝水河畔时,突然就发了疯!
李征狂叫着跑进漆黑的夜幕,一去不返。
第二年,监察御史袁傪出使岭南经过商於,黑暗的草丛中突然扑出一只猛虎,奇怪的是老虎看清袁傪后转身就跑,还口吐人言:
“好险,好险。”
袁傪听着声音耳熟,大声问可是故友李征兄!
原来,袁傪与李征是同年进士及第,交情深厚。那猛虎听后躲入草丛啜泣,片刻才低声回应:
“在下,正是陇西李征。”
李征那夜听见呼唤,不觉循声跑入山林,竟在奔跑中变作一头老虎!
起初李征万分痛苦,但逐渐兽性主导了人性,几乎忘记自己曾生而为人。
认出袁傪后李征的人性短暂恢复,他感叹:
“老老实实地接受莫名其妙强加于身的现实,不问情由地逆来顺受着,这不是我们作为生物的命运吗?”
无论是野兽还是人类,原本都是别种物体,最初还记得自己是什么,尔后便渐渐忘却,认定自己从来就是如此模样了。
李征的“清醒自白”一下子切进现实,听得我头皮发麻、正襟危坐。
内心被两个词隐隐烧灼——苟且和初心。
现代‬人‬何尝不是‬困顿‬于此‬?披在李征身上的虎皮,同样困住了多少‬今日世间客!
代入‬故事‬,李征‬可能‬是‬你‬、是我‬、是大家‬。

第一层虎皮:怯弱的自尊心

罗翔老师曾‬说“要么努力到出类拔萃,要么就懒得乐知天命,最怕你见识打开了,可努力又跟不上,骨子里清高至极,性格上软弱无比。”
李征年少有才,在学业上确实取得了许多学子望尘莫及的成就,弱冠之年便名登虎榜,因而亲族乡党们都极力恭维,在一片赞誉声中成长的他,带着理想化的自负,缺少抗对挫折的能力。
他以自己为世界的中心,不肯屈居人下,不愿承受任何职场上的压力和委屈,小地方的官职完全是屈就了他,因此潇洒辞职,做个自由的隐士,想当然觉得自己会以诗名流芳百世。
在云端的人不会看清现实:假如没有用之不竭的财富支撑,光柴米油盐就能把一个人的自尊摁在尘土里摩擦。
李征最后妥协于现实压力,做了个小官,不过二十多岁,假以时日勤勉奋进,说不定也能仕途通达,就像他曾经同样居于低位的同僚,不也脚踏实地晋升了么?
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强者为伍,又不甘心与庸人为伴,李征在“怀才不遇”的愤怒和自卑中堕入癫狂,逃避现实成为一头人性泯灭的老虎。
成为老虎的李征回顾人生,无法回头时幡然看清自己失败的本质,他忏悔道:
“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却又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与瓦砾为伍。于是我渐渐地脱离凡尘,疏远世人,结果便是一任愤懑与羞恨日益助长内心那怯弱的自尊心。”
这段话如于无声处听惊雷,直击本质,仿佛被剥开的鸡蛋,看到最原始的自己。
我常有这份“怯懦的自尊”,高不成、低不就,一面不甘现状,一面又徒有空想!
我们总会一边自卑、一边自大。
就像近来热议的“穿着长衫的孔乙己”,央视点评“孔乙己之所以陷入生活的困境,不是因为读过书,而是放不下读书人的架子,不愿意靠劳动改变自身的处境。长衫是衣服,更是心头枷锁。”
真话都是难咽下去的,经历了几年疫情的冲击,大学生们的就业压力越来越大,如果不适应大环境,抱着倨傲和自尊愤懑不平,学历真会成为下不来的高台。
李征想以诗成名,却不投师访友、切磋琢磨。与此同时,又不屑与凡夫俗子为伍。
妄自尊大的羞耻心就是猛虎,将李征的外表也同化成与内心相一致的模样。
看着事业有成的同僚老友,李征从虎口中发出心如刀绞的悔恨:
“其实我哪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无非是害怕暴露自己才华不足之卑劣的恐惧和不肯刻苦用功的无耻之怠惰而已。”
美玉也好、瓦砾也罢,本质都是石头。给予清晰的定位,都有各自价值。
人总是高估自己,不肯与平凡和解。
与其自我内耗,不如接纳这个社会的复杂性,直面本我,诚实以对,学会自知自洽。
一味自负,为自己的浅薄才华沾沾自喜;不甘于平庸,却不愿意去沉淀,最终连浅薄的才华也会散尽,空余丑陋的嫉妒嘴脸。
想要撕扯那些更优秀努力的人 ,唯一要做的便是控制住内心的猛兽,拼力一博、坦然接受。

第二层虎皮:成为自己曾讨厌的人

李征变成老虎后,从抵触到认同的过程,可以看成一个人自我异化的过程。
李征反应过来自己成虎时,惊恐万分,立刻就“想到了死”。但饥肠辘辘之际一只兔子跑过,等他的人性恢复时,发现嘴边沾满了兔血……
有了开头,就撕开了一道堕落的口子!
李征初始捕猎山林野物,一天之中还能有数小时恢复人性,会说人话、背诵经书章句,能以“人心”忏悔自己作为老虎的暴虐行径。
随着光阴的流逝,猛虎李征越来越暴烈嗜血,竟开始猎食过路的行人,他恢复人性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偶尔灵智回归,居然为自己曾是一个人而纳闷了。
李征悲切道:“我心中的人性被兽性所淹没,如同旧宫基石,渐渐地为泥沙所淹没一般。”
人人都自己驯兽师,野兽为本能欲望驱使,人如果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终会唤出一头内心的猛兽,直至浑为一体,人性也将在这挣扎的过程中泯灭殆尽。
美国心理学家卡伦·霍妮说:动物的行为主要取决于本能,不以个体的意志为转移……相反,人类能够做出选择,也必须做出选择,这既是人的特权,也是人的重负。
从人到虎简单,从虎回归为人,是难上加难。
李征放弃了自己作为人的道德“重负”,舍弃了属于人的价值观念,终将忘记过去,永远作为一只老虎徘徊于山林。
像不像现实中我们曾一直坚信的某些东西,一点一点地土崩瓦解?
少年时一腔正义,梦想长大后“仗剑走天涯”的我们,慢慢长出世俗丑陋的硬壳,除了敢在网络上为正义“慷慨陈词”发泄情绪,生活中永远麻木冷漠、事不关己。
初入职场时嫉恶如仇,最厌恶那些溜须拍马、钻营取巧、倚老卖老的人,大环境的浸染下,为了晋升和资源,一个曾‬想着‬改变‬世界的‬有志青年,也‬熟稔‬了‬各种‬职场‬“潜规则‬”,屠龙少年‬心甘情愿‬成为恶龙‬。
多少女性如鲁迅《故乡》里的杨二嫂,年轻时是漂亮端庄‬‬‬的‬“豆腐西施‬”,生活的怨气‬积蓄‬了‬二十年‬,把她‬变成一个‬高颧骨、吊梢眉、叉腰‬张‬脚‬的刻薄自私‬的‬中年妇女‬……
我们的经历、遭遇无不在雕刻着我们的面容和思想,这世上,有多少人在理想与现实的极限拉扯中丢失了灵魂,终成自己从前最讨厌的样子啊!

第三层虎皮:自我放弃

李征与袁傪原本起点相同的,同榜进士,多年以后,一个堕落成虎,一个却仕途通达,官居高位。
如果没再遇袁傪,李征会心安理得地堕化,用色厉内荏的姿态强装猛虎,对着山林中食物链底端的野兽震怒狂吼。
故人重逢,李征才反应过来自己本是个“人”,天差地别的现状让他羞愧难当,躲入草丛不敢相见,他道:
“我如今身为异类,又怎能恬不知耻,在故人面前出乖露丑呢?
想到那位90年代以692分考入中国人大的女大学生,因为找工作屡受打击,去制衣厂工作倍感羞耻,便自暴自弃嫁去了偏远山沟,接连生育六个孩子。
由于没钱都是在家分娩,落下一身病痛,一家八口人仅靠丈夫打零工的微薄收入维持,贫困劳累的生活让她肉落骨突、牙齿缺失……
昔日天之骄女沦为拖儿带女的贫穷农妇,得知她的不幸经历,人大的很多老师和同学,都赶到当地去看望她,为她捐钱捐物。
不知她捧着自己的毕业证书,面对镜头、面对那些昔日同窗的“救助”时,是否有如同李征见袁傪那般的羞愧与悲凉?
尼采说“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
时间是一把利刃,它会让我们习惯痛苦,会让我们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变得麻木。
少年时,自矜才华;青年时,傲然视物;中年时,苟且偷安;暮年时,一腔愤懑……
多少人的人生都是一场“堕虎”的自我异化,我们会一边臣服于现状,一边心生不满,将所有的“躺平”都责难于命运、归咎于社会,仿佛只有这样推卸,才不会为当下的人生而惶恐。
猛虎李征对着故友剖白内心的挣扎,回忆自己倾尽心力所作的数百首诗,甚至憧憬他的诗集能摆放在长安风流人士的案头……
他在幽暗的洞窟中,给自己编织了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春秋大梦,却唯独忘记去改变、去努力!
李征最后将自己忍饥受寒中的妻儿,托付给袁傪照拂,将自己最后一丁点责任都“甩”给了他人,仿佛真的尽力了一般,感叹“我虚掷了的往昔的光阴”,便跃入草丛,再也不见了踪影。
李征渴望救赎,又恐惧面对,最终放任自己,永远成为了浑浑噩噩的老虎。
就像当代人的“仰卧起坐”一样,卷又卷不赢,躺又躺不平。只好以无数个“明天”,用拖延救赎自己的惶恐。
《拖延心理学》中指出,虽然忍受自责、自轻和对自己的反感非常痛苦,但是比起看清真实的自我所带来的脆弱和无地自容,这样的感受或许更容易承受。拖延,其实是自我保护的盾牌。
击碎这盾牌,杀死心中的“猛虎”,去直面、去体验、去锤炼,才能不负我们短暂的一生!
与诸君共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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