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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在西安过年，总嫌冷清，但每每三十晚上，站在窗前，看四周烟花绽放，听八面爆竹声声，也能感觉到几份年的味，但总觉味道不足，就像断起的是白干，但喝出来的只是黄酒的味道。 所以，成家十八年，在西安过年，寥寥无几。很多时候，临到三十，还是义无反顾地驱车回老家。 一进村，一大家子人往一起一坐，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年味自然而然就来了。孙子给爷爷奶奶磕几个响头，拜个年，老人满脸纵横的皱纹瞬间绽放成一朵灿烂的花儿，儿女给爸妈敬一杯酒，夹一筷子菜，说一声：“过年了！”大杯小杯碰在一起，叮当作响，祝福来来往往，年味就像大铁锅里炖的肉，越炖味道越浓。 然而，这几年，即使回老家过年，也再难寻找到昔日的快乐了！村子冷冷清清，家里人又少了几个，有不能回来的，有回不来了的。回家过年，栖栖惶惶，一颗心总是无处安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来路渐仄，去路尚宽，已经彻底沦为流浪者了。也许这是中年人的生存困境，只能行走在归途而很难安顿好自己，却又不得不憋着劲儿执着前行。 说来说去，还是小时候的年有味道。记得很小的时候，年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的，二十三是小年，要祭灶，妈妈总是在这一天烙二十三个好吃的油饦饦，那时候，菜油金贵，但妈妈舍得放油。我们姊妹三，早早就盼着这一天，饼子先要先祭灶神，之后，才能返给我们。我们三个时常躲在厨房门口等，那时候，我生怕灶神胃口大，多吃几个或者一口气吃完了，所以，每次等在厨房门外心口总是像小兔子在蹦一般。腊月二十四扫房子，我们帮助妈妈把房子里的一些物件搬出来，妈妈则头上蒙一块花布方巾，拿着爸爸用竹竿做的笤帚，认真仔细的把房顶一年的灰尘清理干净，之后，妈妈洗衣服我们摆好物件，擦桌子板凳。大冬天，我们三个干得头上冒热气却不亦乐乎。二十五到二十八摊烙面，蒸馒头。烙面是礼泉的特色面食，相传商末周初，周武王巡猎途经礼泉，不慎坠马受伤，在一农户家中养伤，其间，吃上了礼泉烙面，后将烙面带回营中，作为伐纣途中的军用伙食，军士们背负着烙面开进河南，打败商纣王，开辟了周朝八百年的天下，……，烙面是每家每户都要做，刚出锅热腾腾的烙面，蘸着辣子蒜水，麦香、辣香、蒜香融合一起，简直妙不可言！妈妈切的烙面，细如发丝，均匀整齐，切好的烙面要放在透气的竹篮里，浇上炖肉的腥汤，汤里放上厚厚的油泼辣椒，再抓一把碎碎的新鲜葱花，吃起来十足有味，记得哥哥当年，一口气能吃十几碗呢。蒸馒头在那时候，也是蔚为奇观。一家一户不是蒸一锅馒头包子，而是三到五锅，甚至更多。这些馒头用来待客，而油包子糖包子则是用来出门的！谁家的包子大，糖多，油多，谁家的日子就过得好。我记得，小时候，妈妈蒸的包子又白又大，糖多油多，味道好，包子嘴拧得如花儿一般，拿出去出门，总是能得到很多赞美。而我们接到的包子，往往掰开，里面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糖或者油，所以，我和弟弟小时候，几乎不吃别人家的包子。 大年三十，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吃肉喝酒吃烙面，看春晚。那时候，很多人家里没有电视机，所以，家里总是挤满了人，炕上匝满，地上高桌子低板凳都坐满，大家看着笑着，一直等到赵忠祥倪萍等出来数“3-2-1倒计时。那时候，我最喜欢看光头陈佩斯，赵丽蓉的小品。时间飞快，一晃几十年，很多年没有看到光头陈佩斯登台表演了，而赵丽蓉也早早驾鹤西归了。如今家家户户有了大彩电，却少了昔日的那份热气腾腾的感觉，真实令人唏嘘感叹。 大年初一，我们三兴奋的睡不着，爸爸总是领着我们五点多就起来，穿上新衣服，去门口放炮。那时候农村人虽然穷，但是每年的炮是家家户户少不了的，凌晨放一通，三更放一回，五更起来再放一次，初一的门口是不扫的，红红的炮纸意味着碎碎平安，是吉祥的象征。家门口炮纸的多少薄厚也是要比一比的，踩着自家门口厚厚的炮纸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自豪感。放完炮，新衣服的兜兜里，装满花生糖果瓜子呼朋引伴去串门子。记得有一次，去一个小伙伴家，在门外喊了半天，她爸爸才来开门，我们一群人冲进去的时候，他家的尿盆还放在放地上，结果不小心被踩翻了，弄得满屋子尿骚味，我们一群人则哈哈大笑，风驰电掣般逃离现场。 大年初二，走亲戚，先去舅家。我有十八个舅舅，每次去的时候，每家的”四样礼“我们用三个棍子当扁担，抬着晃晃悠悠就出发了。那时候，家里没小车，人也闲，走亲戚，一家都是一整天，足足要走到正月十五，这年才算过完了。每到一家，大人们总是东家长，西家短，有说不完的话。而我们则和一大群表哥表妹疯玩一天，跳绳、踢毽子，疯跑，吹面包...... 回忆中的年味总是那么浓郁，穿过三十多年的时光，依然能清晰的嗅其香。人到中年，总爱沉浸在回忆里。总是幻想，能否回到过去。记得鲁迅先生一篇文章中讲朱元璋做了皇上以后，吃啥啥不香，他就想起做乞丐时吃过的饭，那是别人施舍给他一团饭，特别香，后来，宫廷千方百计打听，才知道，那只是一团锅底，然而，这对于饥肠辘辘的乞丐朱元璋来说，无异于天下最美味的佳肴。不幸的是，尽管太厨使出十八般武艺，却怎么也做不出那个味道，让朱元璋耿耿于怀。变化的不是锅底的味道，而是他的肠胃与味觉。 时光流转，很多东西是回不来了，与其刻意寻求，不如任他而去，想的时候，从记忆的仓库里拎出来，晒一晒，再放回去。毕竟，记忆里的味道不会失去。 儿女尚幼，中年的你我，还是要高高兴兴过年，给父母欢乐，给儿女精神，给自己鼓劲，因为，你我的欢乐就是家的味道，年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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