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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月 11 日。黎明时分，数以千计的哨声划破了我们头顶的空气——这是我们攻击奥廖尔的开始。 “清淡的早餐”？我当然明白。这是——仍然在黑暗中，在战壕里，一罐八人份的美式炖菜——万岁！为了祖国！为了斯大林！' ——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古拉格群岛》
1941 年 9 月 12 日，刚成立不久的苏联国防委员会，在斯大林、莫洛托夫和伏罗希洛夫的授意下，制定并颁布了著名的第 662 号条令——贯穿整个伟大的卫国战争期间的苏联红军士兵食品配给标准。 在斯大林等人的设想中，一名拥有战斗任务的士兵每天至少要消耗3000大卡的热量，而那些被赋予“特殊作战任务”的士兵——典例是潜艇海员和轰炸机机组成员——消耗的热量会高出三分之一甚至更多，即使是那些没有战斗任务的部队，如警察、卫戍部队和后勤部队，每天至少也应当获得含有至少2600大卡热量的食物。 以此为据，每名拥有战斗任务的红军战士，其每日的口粮应该包括： 作为核心主食的面包（全麦或黑麦制），夏季800克，冬季900克； 土豆500克； 其他蔬菜——主要是洋葱、芜菁等便于储存的根茎类蔬菜——不少于320克； 170克作为主食补充的其他谷物或面粉； 150克肉； 100克罐头鱼肉（或50克胡瓜鱼干）； 50克油，主要是猪油； 35克糖及其他调味料，包括盐、胡椒和干韭葱头等，以及一定数量的香烟。 总计可以提供3450大卡的热量。 红军军官有权获得额外食物补给，虽然多出来的数量不算太多——包括每天40克黄油或猪油，20克饼干（实际上是烤硬面饼）和50克罐头鱼肉。 拥有特种作战任务的士兵，如潜艇海员和轰炸机机组成员，每天的热量摄入值会比一般士兵多出三分之一，他们不但会被强制要求吃高热量的早餐，还会定额收到有助于弥补缺氧状态的食物——如洋葱和俄式泡菜——及弥足珍贵的甜点，包括但不限于真正用奶油、糖和小麦粉烤制的饼干（而不是一般士兵收到的烤硬面饼）和巧克力等。 看起来还不错？ 但事实却是，基辅战役后，由于乌克兰的沦陷，苏联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食品产地——这些沦陷的地区生产了全苏联60%以上的猪肉、38%的粮食和84%的甜菜和食糖。这使得第 662 号条令发布的同时，斯大林即已开始向其盟友，特别是物产丰盈无所不有的罗斯福请求援助。 对于盟友的求助，罗斯福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于是小笔一签大手一挥，让美国大兵们闻风丧胆的“灵肉”——SPAM午餐肉，被一批一批地送到了苏联。 至于大名鼎鼎的SPAM午餐肉，其声名不用我多赘述，毕竟其在中国的业务开展的还算不错，任何一家电商网站上都有其产品销售，而产品销售页面总会吹嘘下自己的悠久历史： 但二战中的SPAM，与其现时的官方宣传不一样的是： 1、在中国销售的SPAM是根据中国人的口味调整了配方比的，含肉量达到90%以上； 2、在中国销售的SPAM改进了其口味，增加了多种调味料，而二战中的SPAM配料很简单，基本成分主要是碎肉，加盐、水、变性马铃薯淀粉（作为粘合剂）、糖和亚硝酸钠。 二战中的SPAM，脂肪、钠和防腐剂含量都很高，不仅如此，其口味寡淡（士兵需要额外添加口粮中的盐和黑胡椒），且食用者很难从这种食物中尝到“肉”味。这使得从小吃惯了美式大块肉，并有着官方口粮C口粮中不错的肉类食物配给（包括烤牛肉、炖猪肉豆子、炖牛肉通心粉、烤鸡肉蔬菜）的美国士兵对这种“送来的实在是太多了”的玩意极其不满，并送给了其一系列的外号——包括但不限于“灵肉”、“下水肉”甚至“尸肉”等。 然而，正是让美国大兵们嫌弃不已的SPAM，却成为了苏联红军士兵们的珍馐，原因无他，在丢失了包括乌克兰和北高加索在内的最重要的畜牧养殖区后，苏联士兵们已经太久没吃过有“肉”的东西了。 不仅如此，SPAM粗糙的制作工艺——将富含油脂的猪前肩肉搅碎后直接加工，使得SPAM中总是富含油脂，对于美国大兵而言，罐中溢出的猪油当然让他们极其不满，但对苏联士兵而言，这样丰厚的油脂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佳肴——红军的老伙食官们会把SPAM中的油脂单独挖出，让士兵们涂在列巴上使用，以让粗糙的黑麦列巴更加容易入口。 三位红军士兵在享用餐点，最右侧的那位拿着的是一块涂了SPAM油脂的硬饼干：
彼得罗扎沃茨克博物馆展示的SPAM罐头：
二战中，根据荷美尔公司自己的数据，美国政府就租借法案向其订购了4.5万吨SPAM罐头，其中有大概三分之二援助给了苏联。若以常见的12盎司罐（340克，即上图）计算，苏联大概从美国收到了8800万罐SPAM。实际上，这一数据远远达不到苏联接收的SPAM（无论是否是荷美尔公司正品）的真实数量—— 首先，由于SPAM的生产工艺相当简单，且对于这种通用食物也没有什么专利保护的说法，因此当时美国国内有大量代工厂自行接受了美军的委托生产这种食物； 其次，二战中，美国共向苏联提供了450万吨左右的食物，其中肉制品不少于70万吨，而在向苏联寄送肉制品时，美军会扣下大部分的高档肉制品，如炖牛肉、培根和鸡肉等，然后在箱子里全部换上美国大兵们丢掉的SPAM。 （所以，苏联人大概会疑惑，为什么SPAM在英语中会有如此多的名字，包括但不限于“BACON”、“BEEF”和“Roast CHICKEN”？）
根据苏联人自己的数据，苏联从美国接收了超过20亿个肉罐头，其中大部分都是午餐肉罐头。美国人送来的SPAM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驻扎在千岛群岛的苏联士兵仍然在食用二战中美国援助的午餐肉罐头。 但即使从美国获得了十几亿罐午餐肉罐头，对于苏联红军而言，SPAM仍然是非常珍贵的，像美国大兵一样一个人干掉一罐（或干掉几片丢掉大多数）是完全不可能的。 苏军在接收到SPAM后，会将其交给负责伙食的老军士长进行集中管理（如俄罗斯人自己所言——“这就是为什么留着小胡子的老年军士长的形象在有关战争的电影、书籍和电影中占有特殊的地位”）：
在饭点时，老军士长们会根据苏联国防委员会“在非激烈的作战环境下，每天提供两次热食”的要求，将SPAM和芜菁、洋葱、土豆等一锅炖，做成炖菜提供给士兵们。 当然，苏联士兵并不是尝不出好坏，相对于SPAM，他们当然更喜欢美国人援助的牛肉罐头、鸡肉罐头等货真价实的肉。但相对于英国人通过英属印度经伊朗援助的食物，如玉米粉、人造黄油和鸡蛋粉，SPAM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佳肴。与美国大兵们对SPAM无时无刻的攻击不同，苏联士兵对SPAM要亲切地多，并送了它一个“罗斯福炖菜”的外号。 正如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同志在其回忆录中所言：“关于美式炖菜有很多笑话，包括不雅的笑话。但它还是很美味。没有它，我们就很难养活军队。毕竟，我们失去了最肥沃的土地——乌克兰和北高加索地区。”（赫鲁晓夫：《时间、人民、权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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