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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车驾言迈》中，诗人驾车走上曾经走过的道路，试图寻找到时间留下的痕迹，最终却只看到“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因此悲叹“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并希望通过获取“荣名”来“立身”以达到不朽。不谋而合地，《驱车上东门》中，另一位诗人也发出了“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的感慨。   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 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 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 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万岁更相送，贤圣莫能度。 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我们先来看他为何发出这样的感慨。 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 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  某一天，诗人驱车到了上东门之外，远望城北北邙山上的墓群。东汉洛阳城有十二个城门，上东门是东门中最北的一个。而北邙山被认为是中国的龙脉之地、风水宝地，民间有“生在苏杭，死葬北邙”的说法。那里埋葬有6个朝代的24名皇帝，如东汉的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其他的名人如秦国国相吕不韦、书法大家颜真卿等都葬在此处，更不用说其他的人了。能够葬在此处的，基本都是生前显赫一时的人物。他们的墓葬当年修建的极其豪华，香火相当繁盛，但如今只有白杨树在风中发出萧萧的声响，只有不易死亡的松柏仍静默地夹立在当年修建的道路旁，已经逐渐荒芜破败了。 可以想见，诗人是消极的，绝望的。面对一个即将灭亡的国家，他看不到前路，找不到希望，甚至没有丝毫机会去为国家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所以他驱车到了上东门之外，去看看那么墓地，所有人的归宿。——未来的自己的归宿。 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 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 白杨与松柏之下，便是那些曾经风云一时的人物，但现在他们却不过是陈旧的死人一个。陈，意思是陈旧，陈死人就是死了很久的人。这里面，或许就有他的人生偶像。杳杳，昏暗。他们死去了，就像是进入了永远幽暗的黄昏之中了。在黄泉之下悄无声息地睡下，即使千年万年，也永远不可能苏醒了。寐，是睡；寤，是醒。长眠不醒，正是死亡。 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阴阳，古人认为自然界的一切现象都是阴阳二气运转的结果，这当然也包括死亡。阴阳二气的运转浩浩荡荡，无穷无尽，而人的生命却像是早上的露珠一般，太阳升起，便自消失，何其短暂。所以诗人感慨：人生的确就像是在世间寄托这么一段时间，其寿命根本不如金石那般坚固长久。 前两句是叙事，三四句是写景，第五句到第八句是由眼前景所发生的对死亡的联想，第九句到第十二句则是诗人对死亡的解释。在诗人的理解中，时间是不止息的，死亡是永恒的，而生，是如朝露一般短暂的。 只能活这么短的一丁点时间，却要死那么久，我该怎么办呢？ 他首先想到了圣贤。 贤圣，是儒家的说法，在儒学的王道信仰之中，生命的境界被分为圣人、贤人、君子、士人、庸人。圣贤即是圣人与贤人的合称，指品德高尚，有超凡才智的人。通常是指被认为实践了儒学生命价值观的贡献历史和社会的人物。至少他们是实现了三不朽之中的“立功”的人。 我要去实践儒家的三不朽吗？呵呵，眼前这坟墓之中，哪一个不是生前建立了不世功勋之人？最后不还是死了吗？他们的功勋有何用呢？他们的陵墓不仍然一天一天荒草蔓生，无人祭扫吗？ 但“万岁更相送，贤圣莫能渡”。自古以来，生死更迭，一代送走一代，即使是圣贤，也不能够超越生死。我又能如何呢？ 那实践道家的，服药求仙？ 服食仙丹？去延长寿命？去成仙？别傻了，你没看即使威武如秦始皇，派人去海上求仙丹，求到了吗？不还是死在路上，和一车臭咸鱼为伴；还有那汉武帝，专门造了仙人承露盘，要炼制仙丹，练成了吗？不还是死了？还有那些吃所谓长生不老药的人，反倒被药的毒性折磨得不成样子，反而比常人早早地死去。 “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啊！ 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一个人会死亡两次，第一次是失去生命，第二次是被人遗忘。”儒家的“三不朽”实现的是被历史铭记，但仍然无法对抗对当事人极其重要的肉身死亡。道家的服食求神仙追求的是延长寿命，但长生不死是不可能的，阴阳转移，世代更替是不可抗拒的。 死亡终将来临，人能做的是什么？ 是珍惜当前的活的时光。 所以诗人说，“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不如喝好酒，穿好衣服，潇洒快活地过一生！ 借用目前比较流行的一句话是，“好好活着，因为我们要死很久。” 但“好好活着”是如诗人所言的“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吗？ 唐朝时，大诗人白居易路过邙山，发出了类似的感慨： 浩歌行 贤愚贵贱同归尽，北邙冢墓高嵯峨。 古来如此非独我，未死有酒且高歌。 宋朝时，金国的大词人元好问自洛阳往孟津，路过邙山，填了一首词，和白居易的大体相似，却略有不同： 临江仙·自洛阳往孟津道中 今古北邙山下路，黄尘老尽英雄。 人生长恨水长东。 幽怀谁共语，仰首望飞鸿。 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 浩歌一曲酒千钟。 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 “古来如此非独我，未死有酒且高歌”，“浩歌一曲酒千钟。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同样的热爱生活，你喜欢哪一种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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