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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魏晋南朝吴人书法家中,区分出书法风格与二王差异较大的样本

 0百味书屋0 2023-11-20 发布于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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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魏晋南朝吴人书法家中,区分出书法风格与二王差异较大的样本

两晋南朝吴人书法的延续与传播

中古时期的书法文献中,唐代天宝年间书法家窦臮所著《述书赋》两卷,以资料翔实著称。此书著录从上古到中唐书法家200余人,每人皆有书风品题,并著录书法家籍贯,其兄窦蒙注释。

书中所录书家,皆是他所亲见留有墨迹传世者,故《述书赋》的独特文献价值历来受人重视。《述书赋》详细可靠的籍贯著录,对于探究吴人书风在两晋南朝的存亡问题,提供了初步的可行性条件。

本文的研究方法,从魏晋南朝吴人书法家中,区分出书法风格与二王体系差异较大的样本。再来分析这些样本,是否与古拙保守的吴人书法之间能够建立直接联系。

《述书赋》著录两晋时期吴人书法家中,西晋的张翰和顾荣,为“南土著姓”,东吴亡国后,二人都曾北上洛阳出仕西晋。

从魏晋南朝吴人书法家中,区分出书法风格与二王差异较大的样本

张翰“攀附张(芝)、索(靖)”,可见受到中原行草书风的很大影响,书法风格已是趋新;但又说他的书法“古貌磅礴”,并不能完全去除吴人书法的古拙形态。

这恰是葛洪《抱朴子》中所讥讽“废已习之法,更勤苦以学中国之书”的吴人士大夫的例子之一。而延续古拙保守旧风气的吴人书法家,并不乏人,著名的有东晋会稽人丁潭。

《述书赋》中记录丁潭的书风:“反古不忘,吾推世康。似无逸少,如禀元常。”丁潭的“反古”和“似无逸少,如禀元常”,值得注意。

显然,他的书风排斥东晋时期大为流行的二王一路的妍美,遵循着以钟繇(元常)为代表的稚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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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丁潭以钟繇为宗,和东吴皇象等吴人书家的传统仍有所差别,但其书风保守不合时流,却是毫无疑问的。

丁潭字世康,是东吴大司徒丁固之孙,东晋初年曾任琅琊王郎中令。琅琊王薨后,丁潭上疏请求恢复三代旧典行三年终丧之礼,被朝廷驳回。南朝的整体学风,吴人更为质朴保守,保留了汉儒注重礼学和象数的传统。

丁潭坚持恢复周礼,以及在书法上的“反(返)古”,即是这一风气的表现。另外一位反对“二王”书风的代表人物,是南朝萧齐时代的吴郡张融。

张融字思光,会稽太守张畅之子。其人“风止诡越,坐常危膝,行则曳步,翘身仰首,意制甚多。见者惊异,众观成市”。在当时是一位以文学思辨著称但却特立独行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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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史》记载张融与齐高帝萧道成的一段对话,在书法史上极为著名:融善草书,常自美其能。帝曰:“卿书殊有骨力,但恨无二王法。”答曰:“非恨臣无二王法,亦恨二王无臣法。”

有骨力而无“二王法”,即是说用笔的起承转换和结体都还保留着稚拙的风格。

在尊崇二王的齐高帝看来,自然是大为遗憾。南齐时二王书风的影响更甚于刘宋,当时最有影响的书家是齐高帝萧道成和王僧虔,他们都奉二王为圭臬。

所以无论是在当时的历史情境下,还是后来的书法史构建中,张融公然逆二王而行的艺术思想,很容易被理解为狂妄自大。

《述书赋》中对张融书风的品题,说他“从(王)僧虔之制”,即仍然是依附二王,与《南史》张融书风特立独行的记载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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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窦臮在刘宋时吴郡张永的品题中,却有“大言而峻薄,景初对文帝云:臣恨二王不得臣之体”。

“心轻两王,迹及宗师。”显然是窦臮将张融的事迹误植于其堂叔张永(景初)名下。张融出身吴郡世家,虽才艺卓越,但因吴人的身份和乖张的个性,一生沉沦下僚。

他的书法继承了吴人书法的保守因素,用笔相对稚拙;面对风靡天下妍美流便的二王书风,不但不轻易附从,而且还对自己独立的书法取径充满信心,不愧是一位有品格的书法家。

更为重要的是,张融在当时颇有草书的名声,说明其时尚不乏他的艺术同道者,吴人传统书法的影响仍未完全衰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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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认为他在书法艺术上的狂妄自大,实际是并不了解这一时代社会背景的误解。除了东晋的丁潭和萧齐张融之外,与二王异趣奉行古拙吴人书法的,《述书赋》中还记录了东晋会稽谢藻、吴郡张澄以及南朝刘宋时期的会稽贺道力。

“道力草雄,圆转不穷。壮自躬之体格,疲逸少之遗风。”贺氏草书“圆转不穷”,用笔的连绵狂放或更过于王献之。

东晋、刘宋前后衔接,贺道力其人书法的孤岸自立,很可能受到了同郡丁潭等人返古风气的感染,将不同时流的吴人书风传统坚持下来。

南朝萧梁开国皇帝萧衍极为推崇王羲之书法,《述书赋》著录的吴人书法家中,已无人传承古拙保守的旧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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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位书法家吴郡范怀约,擅长隶书,曾奉命缮写图书以给内府。南朝时所谓“隶书”,是楷书的习称。可见范氏是一位专攻楷书的职业书法家,社会地位不高,所以窦臮称他“辛勤一艺”而“孤陋”。

范怀约的专攻楷书,与前述丁潭、张融不同,并非要与二王立异;只是当时社会文化繁荣的产物,与吴人书法家保守书风的旧传统关系不大。这说明,以东汉为根基的吴人保守书风,在齐梁之际代已经无人继承。

如果再将视野延伸至南朝陈代以至隋唐,则二王书风一统书坛的气氛更为明显。僧智果为会稽人,书名与二王嫡系的智永并驾齐驱,窦臮赞扬他们的书法为“当代之准绳”。

初唐书法四家中的虞世南,籍贯会稽,青年时代成长于陈朝,曾得智永亲授笔法。他以南土菁华,而扬名于初唐,为后世师法,标志着士族和吴人在书法艺术上的风格完全融合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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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吴人书法视野下的《平复帖》及其书写年代的推测如果以吴人书法的视野来考察《平复帖》的书体问题,则会有新的认识。

《法书要录》卷一南齐王僧虔《论书》云:陆机书,吴士书也,无以较其多少。王僧虔出身琅琊王氏,为南朝头等的侨人士族,其家族书家辈出,领袖艺坛。

南朝宋齐之间,独尊二王书风,吴人土著士大夫的书法大多数都顺应了这一时代潮流,放弃了保守的吴人书法。

在王僧虔看来,稚拙保守的吴人书法,既不同于钟繇为代表的向楷书、行书转化的旧书风,更和二王妍美流便的新书风大相径庭,在书法艺术发展的框架序列中根本没有地位,故此他根本无法加以评价。这就是“无以较其多少”的含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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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人书法根基东汉,稚拙古朴的风格,无例可循,要给予恰当的品题的确有很大难度。窦臮《述书赋》品题皇象书法,称之为“龙蠖蛰启,伸盘复行”。《宣和书谱》解释为“蟠屈腾踔,有纵横自然之妙”。

唐代、北宋时期,皇象墨迹尚有流传,其风格的品题即已如此含糊难辨,可见吴人书法不今不古的艺术特点,给后人的理解增加了相当大的难度。

因为皇象和陆机的时代前后衔接,二人又都是书史所著录吴人书法的代表。所以将《述书赋》中对皇象的品题来衡量陆机的书法,并无不妥。

所谓“龙蠖蛰启,伸盘复行”,“蟠屈腾踔,有纵横自然之妙”,用来形容《平复帖》不今不古兼具篆书、行草书的特点,以及用秃笔书写仍不失纵横雄强的书势,却是非常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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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高帝称张融书法“殊有骨力,但恨无二王法”。书法线条需要反复训练,才能用笔迅疾而不失于稳,笔稳才谈得上骨力,此亦是吴人书法特点之一。

《平复帖》中结字体势略向左倾斜,收笔不带波磔,用笔稚拙而工稳,整体带有统一的韵味。这正是作者训练有素,笔笔骨力的体现。

《平复帖》中说“夏伯荣寇乱之际,闻问不悉”。因为“寇乱”,导致完全失去友人夏伯荣的信息,可见这里的“寇”,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盗贼。

而且在信札中,所谓“寇乱”并无特别说明,其所指当是陆机和收信人所共同明晓的。《晋书·周浚传》云:“明年(太康二年281年),移镇秣陵。时吴初平,屡有逃亡者,频讨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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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则作:“是岁,扬州刺史周浚移镇秣陵。吴民之未服者,屡为寇乱,浚皆讨平之。”《资治通鉴》资料当源自《晋书》,但叙述更清晰。由此可知,晋武帝太康元年三月西晋灭东吴后,以迄太康二年,吴人曾多次发动叛乱。

由此可以推断《平复帖》中的“寇乱”,很可能就是指太康元年、二年间的扬州吴人叛乱。正是在持续不断的寇乱中,夏伯荣失去了音信。

《晋书》本传记载,陆机“年二十而吴灭,退居旧里,闭门勤学,积有十年”。陆机为吴郡吴县人,从地域上讲,由此前往扬州的首府建业,或去荆州,还是北上中原,都可以称之为“西去”。

所以《平复帖》中吴子扬“临西复来”,即将要西去前又来告别,亦与此合。陆机“负其才望,而志匡世难”,太康末年(289年)携弟陆云入洛,依附于权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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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吴人被北人讥为“亡国之余”,大受排斥,在洛阳朝廷任职者,只有顾荣、张翰及二陆寥寥数人。吴人无论是政治地位上,还是文化上,都处于被压制和自我怀疑的状态,二陆诗文中多有自卑情绪的表达。

为了被统治阶层所接纳,吴人在书法风格上改学“洛阳新风”,如《述书赋》品题张翰的“攀附张、索”。陆机入洛之后“好游权门”,他的书风,自然不能避免吴人士大夫趋新废旧的风气。即葛洪所谓的“废已习之法,更勤苦以学中国之书”。

葛洪出身东吴旧族,目睹时事,既为吴人政治文化受压迫的地位鸣不平,又因吴人士大夫纷纷趋向中原文化而怒其不争,其言辞屡见于《抱朴子》。

除前引《讥惑篇》“上国众事,所以胜江表者多,然亦有可否者”,另如《审举篇》也说:“江表虽远,密迩海隅,然染道化,率礼教,亦既千余载矣。……儒学之事,亦不偏废也。……及其德行才学之高者,……亦未谢上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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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说南北文化各有其价值,吴人士大夫出仕洛阳,不能变更父母之邦的旧俗。尤其是身处东吴故地者,文化习俗更是不应当弃南从北。他所举吴人文化风俗的弃旧从新,除了本文所论的吴人书法外,还有语言、哀哭、丧制等三个方面。

综上所论,可以推知:吴人书风形成于东汉末年至东吴时期,其特点是稚拙古朴,带有较多篆书和隶书的用笔特点。

当西晋统一后,吴人士大夫纷纷放弃稚拙的书法风格,改学中原书风,后者以钟繇为代表,虽仍带有隶意,但吸收了楷书、行书的写法。

东晋以后,更为流便妍美的二王书风又完全取代了钟繇的“古体”,吴人士大夫除了极少数之外,都顺应了这一时代审美潮流。到了南朝中后期,葛洪《抱朴子》所标举的吴人书风,已经完全衰歇,退出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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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复帖》为传世吴人书风墨迹孤本,真实再现了吴人书法的艺术特点,不但弥补了文献记载的含糊不清,而且纠正了以往认识上的一些不足。

《平复帖》的书体,混合了章草和隶书的笔法,还带有一些行书的意味。单纯称之为“章草”并不准确,而且容易引起误解和争议。

按照“名从主人”的原则,将其书体还原为“吴人书”,既符合历史背景,又是对持续百年以上吴人书法文化的一种客观认可。

因为在中国书法史发展框架的构建中,吴人书法及其书风并不在线索之上,以传统书史的体系观念来解读《平复帖》的书体,其结局只会是治丝益棼而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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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平复帖》的内容,还可推测出它的书写年代,约在西晋太康元年至二年之间。其时东吴灭亡不久,陆机在吴郡故里读书,书写的地点亦当在此,书写特点还保持着吴人书风。

待到太康末年陆机北上洛阳之后,葛洪所描述的吴文化被鄙视和压制的时代终于彻底到来,吴人士大夫“辛勤以学中国之书”的现象频繁出现。试想当陆机再举笔书写,呈现的恐怕都是所谓勤苦学习之后的“洛阳新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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