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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篆刻为什么要临摹古印,临摹什么?

 三个小布丁 2023-11-21 发布于河南
最近篆刻圈子里忽然出来一种说法:说篆刻学习不需要临摹古印,某些人提倡的临100方汉印的学习方法过时了!
很不幸的是,提倡临100方汉印,甚至于提倡临500方古印的学习方法,是从我这里开始提出来的,我觉得有必要说说我的理由。

我们为什么要临摹古印,又临摹了什么呢?

很简单,为了“取法乎上”!即学习过程中,要高标准要求自己,要效仿于高超精湛的学识和技艺,才有可能取得最好的成绩。
“取法乎上”这个成语出自唐太宗帝范》卷四:“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其实更早的说法源自春秋末年的孙武,《孙子兵法》里说:“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败。”不仅是做皇帝治理国家和领兵打仗需要取法乎上,学习艺术也需要“取法乎上”。
我们早就说过,印章是实用范畴的,是工匠所从事的工艺制作;而篆刻是艺术,是文人所从事的艺术创作。既然是艺术,就存在审美问题。篆刻的审美是具有共通性的,一方篆刻作品怎样才是具备美感的?怎样不具备美感?这是学习篆刻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好在,自从篆刻这门艺术来到人世间,历代的工匠们和艺术家们在长期的篆刻实践中,已经积累了丰厚的美感经验,我们最开始要做的,就是继承。
要想继承和获得这些审美经验,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下笨工夫,认真地临摹。
举例子,比如我们临三晋古玺中的“右司马”这方玺印,它显然是美的,可为什么美呢?最直接的美来源于它较为粗壮的边框和格外纤细的文字产生的强烈对比,这是对比之美(反差之美);其次是粗壮、规整的边框又为不规整的文字提供了边界,框在了方寸之内,又有秩序之美(当然,这方印还有其他可取之处,我们的临摹作业里已经详细解析过了)。如果领略、熟知了这些,我们就掌握了这种审美经验,知道了“三晋古玺”的印式之一,即“粗边细朱”印式。

(战国三晋小玺:右司马)
再比如,我们临习汉玉印“和福”,觉得它是美的,它为什么美呢?最直接的美来源于它的雅净、光洁,这是由于材料的原因导致的,古代的印匠,在玉石材料上“琢”字,因为玉石十分坚硬,必然导致文字的线条边界清晰,显得格外“干净”,因为“净”,因此“雅”而“静”。并且汉玉印的文字除了线条平直外(并非呆板的直),线条与线条这间的距离完全均等,同方向的笔画又整整齐齐,于是又有了“匀”与“齐”的秩序之美,由此我们掌握了“汉玉印”印式,掌握了“匀齐”与“雅静”之美,同时,为了达成这种美,我们又必须要在用刀上认真下苦功夫,力求线条光洁、匀净,也在临摹的过程中渐渐掌握了刀感与石性,用什么样的力度,能达成这种效果呢?不临摹,不亲手去试试,是不可能知道的。

(汉玉印:和福)
腕下用刀的功夫,只能在“用腕”中得来。
再比如,我们临摹秦半通印“焦得”,我们就会知道,在“秦半通印”这种印式里,文字的大小不必对等,文字的部件是可以“挪移”的(“焦”字的“火”部四点移到了左侧),我们又领略到了秦印印式的“古质”的质朴之美,“稚气”之美,像小孩子写字,把文字部件换个位置。

(秦印“焦得”里的挪移)
再比如,我们临摹楚系古玺“湘夌莫嚣”,那些诡谲的楚系文字,放在印面上看似乱,除了让文字参差错落之外,楚人让它的文字边界线形成端端正正的方框,让它规整起来,于是我们又掌握了“楚系古玺”印式的粗犷与规整的碰撞……

(楚系古玺:湘夌莫嚣)
我们临摹汉印“太医丞印”,它显然是美的,美在哪儿呢?美在平正,美在它的“均分印面,任疏任密”,四个字,不论字的笔画多少,匠人都把它放在均分的空间之内,形成了平和、端正之美(当然,这样的经典印作,还有很多值得领悟的美的东元素,比如疏密),这其实就是典型的“汉白文”印式之美,进而,就渐渐理解赵之谦“汉学居”以及其他印作的“大疏大密”了,因为他的“疏密观”,是从古玺印里来的“审美原则”。

(赵之谦“汉学居”)
太多了,需要掌握的“印式”太多了,每一种印式,都是前人实践得来的审美典型样式。
同时,临摹还是“识篆”的过程,我们会通过临摹,认识和掌握很多篆字,有时会突然会心一笑,“原来,这个字还可以这样写”。
古印中的“印式”很多,掌握这些“印式”其实是临摹的重要内容,而真正领悟它们,不经手临摹是不可能的。而不掌握这些印式,就是“刀下无本”。无体之木和无源之水是一样的。毕竟,篆刻是古典艺术,不继承,只想着下刀就“创新”,是不可能真正的“创新”的(那些初生牛犊的“乱来”是不在其中的),否则我们就不会强调“汲古”了。
说点著名印人的临摹经历:钱松,我们知道他曾经摹刻汉印两千方,否则他不会名列“西泠八家”;吴让之,我们知道他曾经临摹汉印十年,否则他不会成为皖派继邓石如之后的宗师级人物;吴昌硕,在他的《缶庐印存·自记》中记道:“近十数年来,于家退楼老人许见所藏秦汉印,浑古朴茂,心窃仪之,每一奏刀,若与神会,自谓进于道矣。”如果不是他对于秦汉印的临摹,怎么可能有后来的成就!他自己也说:“没有平斋(其实是没有秦汉印),就没有我吴昌硕”。
就连刻印强调“不知有汉”的齐白石,也强调“刻印,其篆刻别有天趣胜人者,唯秦、汉人。秦、汉人有过人处,全在不蠢,胆敢独造,故能超出千古”。他也曾老老实实地临摹秦汉印好几年,直到满屋“石泥”才算过关。
我相信,这些人足够有资格成为篆刻新人们的榜样吧!
学篆刻与学书法分不开,我们可以借用邓石如学习书法的例子来说明一定要临摹这个问题:

(邓石如画像)
余初以少温为归,久而审其利弊,于是以《禅国山石刻》《天发神谶文》《三公山碑》作其气,《开母石阙》致其朴,《之罘二十八字》端其神,《石鼓文》以畅其致,彝器款识以尽其变,汉人碑额以博其体。举秦汉之际零碑断碣,靡不悉究。
简言之,没有大量的“临古”,很难取得艺术上的进步,更谈不上“出新”。临摹的过程,其实是继承前人实践检验过的审美经验的过程,是锤炼自己技法基本功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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