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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历尽劫难后,写下一首自嘲诗,堪称千古才子最好的人生总结

 诗词百草园 2024-01-27 发布于江苏

纵观中国古代文学史,实不乏迁客骚人。或者说,中国古代文学史实则是中国古代文人的作品集,从屈原的《离骚》到白居易的《琵琶行》,从韩愈的《左迁蓝关示侄孙湘》到柳宗元的《永州八记》,从苏舜钦的《沧浪亭记》到欧阳修的《醉翁亭记》,从苏轼三咏赤壁到秦观的《踏莎行·郴州旅舍》,这些脍炙人口的作品每一篇都是因为仕途不顺而起,这并不是说他们放弃了兼济天下的人生理想,而是他们通过用笔墨在文学的海洋里,寻求心灵的超脱,他们在锤炼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性,这些流芳百世的作品构成了我国光华璀璨的文化瑰宝。

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们都是中国文学史上赫赫有名的文人,谁不想居庙堂之高为君分忧,但是致君尧舜的理想并非每个人都能实现,用范仲淹的话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中国古代的优秀读书人他们都想成为这样的人,只不过,贬谪的生活形成了他们的两面性:

李白当真想做“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侠客吗?不是的,他真正想的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啊,他从不想只做蓬蒿人;才高八斗的曹子建虽写出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洛神赋,但是他更想做“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英雄,后来的苏轼,辛弃疾也是如此,他们从不把自己只看成文人,而是看成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志士,这才是他们灵魂真正的归宿。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来看苏轼临终前的一首六言绝句《自题金山画像》: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这首诗的创作时间距离东坡去世仅剩两个月。此时的他遇赦北归,从海角天涯的海南岛儋州返回中原。

苏东坡的人生经历了三起三落,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他先后担任过密州、徐州、湖州,登州,杭州,颍州,扬州,定州8任太守。同时被贬往黄州,惠州,儋州三地。此外还担任过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尚书,以及翰林学士知制诰等官职。

苏轼一生既有庙堂之高的纵横捭阖,也有江湖之远的忧国为民,更有贬谪生活的苦乐交织……

此刻,他已是人生暮年,苏轼一生人生风雨不断,在人生的尽头似乎有烟消云散之势,他在《六月二十夜渡海》中写道“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是的,黑夜将尽,东方既白,雨过天晴,一切都要过去了。

公元1101年三月,苏轼由虔州出发,经南昌、当涂、金陵,五月途经润州,在金山寺中,看到李公麟所绘苏轼画像,东坡内心感慨万千,在这幅画像上写下这首诗。

此画像源于宋代李公麟所作《西园雅集图》,历史上有名的文人雅集一个是兰亭集,一个就是这个西园集。北宋元丰至元祐初年(1078-1086前后),宋英宗的驸马王诜在私家庭院西园所举办的宴游活动。这是一次北宋顶级文人的聚会,活动以苏轼为中心,邀请苏轼,苏辙,秦观,米芾,黄庭坚,张耒,晁补之,李之仪等名流,大家或挥毫泼墨,或吟诗赋词,或打坐问禅,席间画家李公麟乘兴作画,米芾作记,“水石潺湲,风竹相吞,炉烟方袅,草木自馨。”,记录下当时的场景,为我们留下了这一段文坛佳话。

前文说西园雅集是宋神宗元丰初年到宋哲宗元祐初年发生的,如果是宋神宗元丰初年,或许这时候乌台诗案还没发生,苏轼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果是宋哲宗元祐初年,那便是苏轼东山再起的高光时刻,还没有被远贬岭南、儋州,他可以放松自己,享受这人间清旷之乐。不管是这两种的哪一种时间段,都比苏轼贬谪海南北归中原时,要容光焕发的多,而此刻站在人生终点的苏轼,无论此前多么豪迈,多么洒脱,内心的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还是多于他的旷达乐观的。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心似已灰,意思是心如死灰,典《庄子·齐物论》:形固可以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林语堂说“苏轼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在我们大多数人眼里,苏轼好像是一个“早上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的吃货,在黄州吃红烧肉,在惠州吃荔枝,在海南吃生蚝,在黄州的状态是“一蓑烟雨任平生”,是“也无风雨也无晴”,在惠州的状态是“此心安处是吾乡”,是“不辞长做岭南人”,在儋州的状态是“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是“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越到贬谪生涯的后期,苏轼好像越来越随遇而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心如死灰的脆弱一面。

可以说苏轼的乐观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到黄州、惠州和儋州去,不是为了去旅游的,也不是为了去吃美食的,他是作为罪官被贬到那里去的,在黄州他也是孤独的“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在惠州他也是落寞的,“中原北望无归日,邻火村春自往还”,在儋州他也是潦倒的,“某垂老投荒,不复生还之望”。在这些地方生活困顿,“无屋可居,无田可食”、“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生活从来都是开心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所以苏轼选择的是振作起来面对生活的磨难对他的考验。

所以,我们便看到他没有美食便创造美食,没有地方住就盖房子住,没有田种,就租种东坡,没有朋友就以平民为友……

总之,过好生活的办法总比困难多,他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这个观点既让他吃亏,但换一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他困难生活中难得的慰藉?

在这些地方苏轼不能签署公事,所以他无法大展拳脚为百姓请命,只能力所能及为他们做一些小事,在黄州,看见百姓插秧劳累,他为百姓插秧制作“秧马”,在惠州,他为百姓修桥筑堤,在儋州,他更是担起了教书育人的责任,教导出了海南岛历史上的第一位举人姜唐佐,这些也是苏轼的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长期被贬谪,兼济天下的途径有限,如果他的仕途稍微顺利一点,或者有将功折罪的机会,凭借苏轼的才华,一定可以建立比现在还要大的功业。

古代读书人把立功放在首位,把立言放在其次,正如文章开头所说,他们并不想只做文人,他们想致君尧舜,为君分优,他们真正想做的是为万世开太平。

所以,苏轼在黄州时说自己“老来事业转荒唐”, 贬谪以后心灰意冷是确实存在的。

苏轼少年时名动天下,宋仁宗把他和弟弟苏辙视为子孙未来的太平宰相,但是苏轼一生坎坷,他遇见不平事“如鲠在喉”,一肚子不合时宜,政治上坚持己见,或许这就不可避免他要经历宦海沉浮的一生,他一生仕途40年,有12年的时间在贬谪途中,再加上常年任职地方官,他的一生都在不停地奔波,像一只不断迁徙的飞鸿,更是一叶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这两句既是自嘲,也是自豪,如果按照在庙堂建立功业的角度,这是一句自嘲的反话,因为,虽然如前文所说,他当过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翰林学士知制诰 等高官,正如苏轼在《行香子·寓意》中所说“三入承明,四至九卿”,而且他还担任了8任市长,但是贬谪生涯却占了他为官生涯的三分之一,再加上苏轼一生与宰相无缘,止步于一步之遥之处。苏轼心里还是有一丝遗憾的,他本想“奋厉有当世志”,成为大宋朝的太平宰相,致君尧舜,这是苏轼的理想,但是长期的贬谪,人生境遇的飘忽不定,让他只能将“功业”之念埋藏心底,他感觉到的是人生如梦,是“长恨此身非我有”,在宦海沉浮的挣扎中他累了,于是他从功业之念里跳出来,成了东坡居士,超然俗世之外。于是他的仕途功业便失败了。

但是他的文学功业却大放异彩,那些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文章词句绝大多数都是苏轼贬谪时期的作品,这些作品中,他向我们展示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随遇而安,向我们展示了“大江东去”的波澜壮阔,向我们展示了“报道先生春睡美”的怡然自得,向我们展示了“天容海色本澄清”的海阔天空……曹丕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从这一角度说,无疑,苏轼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那是对待人生苦难境遇最大的勇气,一种相信风雨过后必是彩虹的信念。

所以,“人生缘何不快乐,只因未读苏东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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