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当时的我大概只有6、7岁。 那年的除夕,大雪纷飞。 等我们小孩子起床后,屋外已经是一片苍茫茫的白。 积雪已经很深。 发小来找我。 我们两人各自拿着自己的挂炮,带着几颗火尸沿着街道一路走去。 所谓的挂炮就是普通的鞭炮。小型的,一挂一百响。说是一百响,可能还没有。我们小孩子把这挂鞭炮一个个地拆下来,用火尸点燃,再扔出去。 所谓火尸,就是还没有燃尽的树根部分木材,看着像熄灭的样子,吹吹又燃了。 一百挂鞭炮实在不多,我们俩一边走一边扔,很快就扔完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吵闹声。 争执声很大,看样子吵得非常厉害。 发小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了,说吵闹声是从他家里传来的。 我们赶紧朝他家走去。 果然是他家。 只见一位年轻人拿着一把杀猪刀在跟他父亲对峙着。 年轻人我们认识,外号猛了。 他指着发小父亲的鼻子大骂:XXX,今天我是人一个,卵一条,人在走,卵在跑。你要是不把钱给我,你的年也过不成。 发小的父亲是他们生产队的大队长,原来是他们生产队里分工钱的事。 事情是怎么结束的,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因为吵闹的事,发小的母亲借鼻子发血,以发小弄湿了鞋子和裤子为由把发小打了一顿。 一边打还一边大声地骂着发小:你这个粪箕提的,淤萝装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过年的这一天,让母亲大骂一顿,还挨了一顿打,发小对这件事永远记得。 二 1990——1991年。我读高二。 临近过年那几天,开始不舒服。发烧,咳嗽,吃不下饭。 除夕那天还是一样,母亲做好了年夜饭,我没有一点胃口。 象征性地动了筷子,然后就躺到了床上。 之前去当地的卫生所看了,医生说我是伤寒。拿了药,打了针,就是不见好转。 年后,母亲带我去了八宝医院。这才被检查出来是肺结核。 在当时,肺结核这个病已经不是什么恐怖之症。 住院一个星期之后,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因为每天要熬药,暂时还去不了学校。 一个多月之后重新回到学校,功课已经落下了较多。 偏偏当时的高二第二学期有个会考,此时离会考只有两个多月了。 没有办法,我只有硬着头皮啃书本。 好在会考题目的难度不大。 两个月后的会考,我所有的科目都及格了。 会考之后,不苟言笑的班主任难得地表扬了我。 他料定我的会考至少会有两三门科目要补考,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份坚韧劲。 对班主任的表扬,我并没有多少心动。 那一刻,我最大的遗憾竟然是——大年三十那一晚,那么多好吃的,我竟然没有吃到嘴里。 三 1995——1996年。 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 一个学期过去了,月薪317.8元的我没有分文存款。 想虚伪地给母亲买点过年礼物都做不到。 甚至还得想办法借回老家的车费。 学校的福利缓解了这种尴尬。 没有多少钱,不过至少不要借车费了。 学校还杀了十几头猪。 每个教职工都可以分得一点猪肉。 对于我们这些工作不到一年的职场小白,猪肚、猪脚这些好东西是论不上份的。 分给我的是半个猪头、猪肺和几斤猪肉。 够了。学校不杀猪,你又能奈其何? 带着这半个猪头、一叶猪肺和几斤猪肉也算可以回家跟母亲交差了。 回到家里,母亲看着我带回的并不怎么贵重的东西,果然比较高兴。 我自己知道,心里应该是愧疚的。 四 年纪大了,本来想在除夕这一天说一两件高兴事的,没想到落笔之后,笔触总是这么沉重。 现在条件好了,不在乎过年这一天吃什么,也不在乎有没有新衣。 但我还是忘不了读高二那一年的除夕,也忘不了小时老是拣哥和姐的衣服穿。 说出来,并不代表心里有怨言。 只是,真的忘不了。象发小忘不了那年的那顿骂和打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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