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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金瓶梅》 
第一次接触《金瓶梅》是在江西师大。那时候能见到《金瓶梅》可真不容易，据说那时仅仅江西省图书馆和江西师大图书馆才有。我费尽曲折，才借到这部奇书，而且是一周内要归还。 我托人借到后，夜以继日，如蜻蜓点水般浏览了一遍。粗略地知道书中三个女主人公是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其书名是从三个名字中各取一字合成。《金瓶梅》其成书时间大约在明代隆庆至万历年间，那是明代中期，它是我国第一部文人独立创作的长篇白话世情小说。据说小说题材由《水浒传》中武松杀嫂一段情节演化而来，通过对兼有官僚、恶霸、富商三种身份的市侩势力代表人物西门庆及其家庭罪恶生活的描述，再现了当时社会生活的面貌，描绘了一个上至朝廷擅权专政的太师、下至地方官僚恶霸乃至市井地痞、流氓、帮闲所构成的鬼蜮世界，揭露了明代中叶社会的黑暗和腐败。 那时候，，很难买到，不像现在，像《金瓶梅》这样的名著，地摊上比比皆是。于是遇上一些参透人情的句子，如获至宝，还急忙摘抄下来。 如：（带圈号摘抄，括号里的话是解释） ① 佛法难闻，人身难得。 （佛的法旨难得闻到，人身很难修得。那不是劝人遵循佛法，珍惜今生，多做善事。） ②狗吃热矢，原道是个香甜的。 （讥笑浅薄人得了点别人不齿的东西，还自以为是好的。） ③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要提防私下的谈话被人窃听。比喻私下的密谈也有可能泄露。或喻凡有声响，总会声闻于外。） ④宫外有株松，宫内有口钟，钟的声儿，树的影儿。 （比喻人的名声在外。也指事情做出来，就会有人知道。《金瓶梅词话》七八：妇人道：“～，我怎么有个不知道的？”） ⑤富贵必因奸巧得，功名全仗邓通成。 （功名：官职名位。也指科举得中。奸巧：奸诈，投机。邓通：西汉人，因皇上恩准可自铸铜钱，而成为巨富，后成为钱财的代名词。意谓金钱地位都由奸巧而取得，功名也都是依靠金钱买来。） ⑥ 各人自扫檐前雪，莫管他家屋上霜。 （《金瓶梅词话》三三：那老者见不是话，低着头，一声儿没言语走了。正是：～。） ⑦富贵贫穷各有由，只缘分定不须求。 （富贵贫穷都有原因，人只须随顺已定之缘分不须强求。） ⑧乖不过唱的，贼不过银匠，能不过架儿。 （乖：灵巧。贼：狡猾。能：精明。架儿：旧时在茶坊、酒肆、妓院等处借兜卖食物为名向阔客打秋风的人。意即卖唱的最乖巧，银匠最狡猾，架儿最精明。） ⑨ 割股的也不知，捻香的也不知。 （割股的：古代有割股疗亲的故事，喻孝子。捻香的：虔诚的人。指不识好人心。） ⑩ 扶人未必上青天，推人未必填沟壑。 （扶：扶持。推：栽陷。沟壑：山沟；坑。扶持一个人，未必能使他青云直上；栽陷一个人，未必能使他填入沟壑。比喻一个人命运的好坏，并非由那些扶持者或排斥者的主观意愿所决定。） 初读《金瓶梅》，其中不少参透人情世故的金句，不像街头巷弄所传闻的“淫书”，“祸水”，甚至与《红楼梦》比较，隐约以为《红楼梦》写的是“情”，似乎《金瓶梅》写的是“欲”。 后来，相继有《金瓶梅》新版，我买到了上海商务出版时出版的《金瓶梅》还观看了改编的戏曲、影视。接触《金瓶梅》机会自然是多了。但总觉得不及触摸原本的真切。 但在未退休前，数在高三任课，有时兼任两个应届班，一个复读班的语文，为了孩子的前程，每天忙到深夜，哪里还有闲情逸致，静下心来读课外的奇书？只是晚年（不包括在外做打工先生那11年），妻子病逝，子女不在身边，一个人蛰居乡下，身体渐见虚弱，这个毛病，那个不如意的，需要精神支撑。子女劝我，有点时间，可以看看电视、微信，报刊杂志。但电视里广告太多，时文粉饰太平，语病刺眼，套话、空话、假话连篇累牍，实在看不下去。这才想起，自己买了不少书，可以以书为伴。其实，以我看来耐读的还是古文观止的那些名著名作，于是，从书架上不时抽出那封尘已久的藏书，伏案阅读，有时还读到深夜，有时还会动笔摘记。遇上晴朗，一张睡椅，一杯绿茶，一卷名著，入之出之，如琢如磨，也可以自娱自乐。 比如《金瓶梅》，这部奇书，就很耐读的。 但我没有文学评论家的底藴，不敢冒昧对《金瓶梅》的这部奇书进行点评，甚至对人物也没有评头十足的底气，只是看到一个个文学意象，好像就在目前： 像西门庆，一个兼有色鬼、商人、官僚、恶霸等多种属性的人物，就很值得琢磨的。他是个浪荡子弟，破落户财主出身，祖业只留下一个生药铺子。但是凭借西门庆的精明奸巧，逐渐积聚了大量的财富。他的事业达到全盛期时：“家中放官吏债，开四五处铺面：缎子铺、生药铺、绢绸铺、绒线铺，外面江湖有走标船，扬州兴贩盐引，东平府上纳香腊，伙计主管有数十。”但是，他事业的起点，资本积聚，可以说是不择一切手段，比如利用婚姻来骗取财物，他娶富孀孟玉楼时，得到一笔可观的陪嫁：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妆花袍儿、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只箱子；珠子箍儿，胡珠环子、金宝石头面，金镯银钏更是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他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三二百筒。在奸霸好友的妻子李瓶儿时，西门庆又发一笔更大的横财，以致于作者干脆把那一回题作“西门庆谋财娶妇”。于是，西门庆的资金开始雄厚，他从中兑出二千两银子，新开个解当铺，从此西门庆的经商事业才有了长足的发展。在经营中，西门庆重视的是资本周转流动和不断增值，他胆子大，敢于冒风险，不是像守财奴那样，死抱住金钱寸步不离，他不仅肯借一千两银子再加五百两银子的货物与别人做生意，自己赚利息；还敢于套购外地客人急等出脱的滞销货，以待日后营利。 作为一个商人，西门庆的精明不仅表现在他把经营中赚来的许多资金用于扩大再生产,更表现在他抽出一部分资金作政治的“投资”，以便取得官商的特权，进一步牟取暴利。在他还是一个乡绅时，他就已“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包揽说事过钱，交通官吏”。所以，当蒋竹山开出一个中药铺时，他唆使流氓大打出手，还伪造票据，硬赖他欠账不还，诉之官府，其作为一个商人所该有的起码的信誉，早被一种封建恶霸的蛮横无理所替代。于是，当他因送礼而换得了提刑所理刑副千户的官职后，更是利用职权，贪赃枉法，不仅勾结同僚，为他的经商开种种方便之门，更是直把官场当市场，用手中的权力作交易，直接赚取“利润”。 最明显的案例便是苗青害死了主人，案发后“打点一千两银子送至西门庆家里”，西门庆便串通同僚夏提刑，每人各得赃银五百两，将苗青无罪开脱。而这一事件更为微妙的是，原先苗青是以五十两银子央求西门庆的姘妇王六儿来说情的，只是由于西门庆过问此案，熟悉内情，知道苗青侵吞的是二千两银子，犯的是凌迟之罪，重新向苗青开价，使这笔交易在“价值规律”的作用下顺利达成，西门庆从中获得银两，放走了苗青。西门庆作为一个封建恶霸兼官僚，他的行为常常显得凶狠和毒辣。为霸占潘金莲，他毒死了武大郎，陷害了武松；为谋娶李瓶儿，他不惜坑害自己的结义兄弟花子虚；为奸占仆妇宋惠莲，他设计陷害宋的丈夫来旺儿，逼得宋上吊自杀，又把拦棺论理的宋父送衙门打死；为包占王六儿，他毒打街坊子弟，并将其收监在狱。为讨好姘妇林太太，他把那些勾引林氏儿子去妓院的一班帮闲子弟拘捕起来，每人一夹二十大棍，“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进流，响声震天，哀号恸地”。 其实，像西门庆这样的官儿，现在有的是。他们既是贪官、色鬼，又是奸商、恶霸，有的甚至有过而不及。我不敢具体拿那些现代版的西门庆作比较，因为太霸道、太疯狂、太丑恶！ 于是我转而从《金瓶梅》中摘录点只言片语，管中规豹，来透视出人性的欲望。 且看《金瓶梅》里的《四贪词》 ： 一贪是好酒，有词《酒》 酒损精神破丧家，语言无状闹喧哗。疏亲慢友多由你，背义忘恩亦是他。 切须戒，饮流霞，若能依此实无差。失却万事皆因此，今后逢宾只待茶。 曾记得一篇满分作文这样写酒：酒是液体之火，让你，若梦若醒，飘飘欲仙，让天地颠倒，让世界旋转。把人类历史，浇灌的跌宕起伏。将琴棋书画，熏染的色彩斑斓。醉了刘伶，狂了诗仙，张扬了曹孟德，书写了鸿门宴，湿了清明杏花雨，瘦了海棠李易安。景阳冈上，助武松三拳毙虎。浔阳楼头，纵宋江题诗造反。你啊你，成全了多少英雄豪杰，放倒了多少村夫莽汉。 酒可助兴、怡情，也可作恶、招祸。所谓“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西门庆奸淫妇女大都在饮酒后所为,如潘金莲、李瓶儿、林太太、王六儿等.，西门庆实在太坏，正如潘金莲所说：“若是仗着你意儿，把天下老婆都要耍遍了罢！” 《三国演义》中的张飞。他在酒后无故侮辱并鞭打部下，结果却遭到部下的报复而丧命。 二是色，词里面怎么写呢？来看看《色》 休爱绿鬓美朱颜，少贪红粉翠花钿。损身害命多娇态，倾国倾城色更鲜。 莫恋此，养丹田，人能寡欲寿长年。从今罢却闲风月，纸帐梅花独自眠。 食色，是人类的天性，“君子好色而不淫。” 真正的君子，虽然欣赏美色，但剔除欲望之心，留下的就是欣赏之情，是自然而然的，但绝不能放纵。“自古温柔乡，便是英雄冢。”西门庆是一个纵情欲望、风流倜傥的角色。他在外游荡风花雪月，饮酒作乐；而在家中，他也是众妾环绕，夜夜簫歌。西门庆在潘金莲的床上病倒，终究病故。而潘金莲因为自身的欲望过度，也被赶出府邸，最后惨死在武松手中。 三是《财》 钱帛金珠笼内收，若非公道少贪求。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怀情为利休。 急缩手，且抽头，免使身心昼夜愁。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对财富的追求是人的本能，许多人仅仅看到了金钱的作用，“有钱能使鬼推磨”，过度地追求，贪婪地占有多少人付出了健康、牺牲了人格、甚至丧失了生命。恰如那句古谚所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人为了金钱而疲惫不堪，劳累奔波。然而，当生命的尽头降临时，我们又真能带走什么呢？ 四是气《气》 莫使强梁逞技能，挥拳捰袖弄精神。一时怒发无明穴，到后忧煎祸及身。 莫太过，免灾迍，劝君凡事放宽情。合撒手时须撒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医学证明：“百病生于气”，生气，甚至盛气凌人。“一时怒发无名穴，到后忧煎祸及身。”那股气，不知让多少八尺壮士扼腕！有时肝火过旺，脾气过大，不该出手的也出手了。 回顾《金瓶梅》开篇的劝世词，写破“贪嗔痴念”，嗜酒、好色、贪财、逞气，这些都是人皆有的欲望，如果这些欲望不适度控制，会招致祸害。 其实，《金瓶梅》是劝世之作，作品中的人物，多是悲剧，描写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金瓶梅》不胫而走，语言是鲜活的，震撼的，过去，曾一段时间，否则，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其中不乏许多透人心扉的句子，句句让人醍醐灌顶： ①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 （遇到是非，你装作没听到，也就没了） ⑩世上钱财倘来物，哪是长贫久富家。 ⑪大人不见小人过。 ⑫世财红粉歌酒楼，谁为三般事不迷。 ⑬自古人恶礼不恶。 ⑭大人不责小人过，那个小人没罪过 ⑭顺情说好话，干直惹人嫌。 ⑮打墙板儿翻上下，扫米却做管仓人 ⑯上梁不正下梁歪 ⑰甜言美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⑱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当时祸福。 ⑲ 天塌了，还有撑天大汉 ⑳他既不仁，谁还有义？ 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 《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和《金瓶梅》,并称为中国古代小说的"四大奇书",《金瓶梅》位列"四大奇书"之首。是中国第一部文人独立创作的世情小说，作者署名兰陵笑笑生。他的伟大之处，是披露了社会的真相——人欲横流，是第一部真实的言情小说，书中的人物，是立体的，鲜活的。他（她）们的行事，更接近于人的性情，更好地诠释了人心复杂的世界，让人欲中的美和丑，妍媸毕现。甚至其中的名言警句，摘录下来，尽管是一鳞一爪，也是劝世珠玑，掩卷沉思，受益匪浅。 古代并没有“四大名著”这一说法，而是有“四大奇书”的说法，这一概念最早由明代文学家王世贞提出，在清朝入关并定鼎中原后，加强对汉人思想的禁锢和奴化，许多不利于清朝统治的书籍都被封禁，其中《金瓶梅》在顺治时期就遭到了封禁，主要原因并非是其中的性描写，而是因为其内容可能被解读为对清朝统治者的不敬。过去，曾一段时间，误作淫乱，说什么颠覆了三观，那是偏见。没有认真去读，其实作者也是补锅的。看过《洛丽塔》《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吗？我希望像对待外国小说那样，包容雅量，毕竟，《金瓶梅》使我们本土的文学经典，开了言情小说先河，理应比外来情爱小说获得更多的尊重。 于是，作《鹧鸪天·叹潘金莲》 双调五十五字，前段四句三平韵，后段五句三平韵 人欲横流明中兴， 中中中中中中平韻 金瓶梅朵醉颜赪。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 西门色胆包天大， 中平中仄中平仄句 荡妇淫心随意生。 中仄平平中仄平韻 无限事， 梦中逢。 仄平平韻 四弦丝管诉休成。 中平中仄仄平平韻 饶君拨尽情殇调， 雨打梧桐叶叶声。 注：明代隆庆至万历年间，那是大明帝国中兴时期。那时候，已是人欲横流，道德沦丧，情欲放纵，社会风气败坏。金瓶梅演说的是三位红颜美艳女人的的故事，那时候，贪官、奸商、色狼、恶霸兼一身的西门庆胆子也够大的，而不守妇道的潘金莲呢？我是很同情的，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武大郎怎么配与她同床共枕呢？那怎么也不能乱来啊？ 人世间，多少事，像梦幻一般发生，那怕是高明的琴师，调动起弦丝管乐，又怎么能够诉尽世间多少奇闻异事冤屈长愁？还是听听秋风萧杀中雨打梧桐，叶叶滴下的血泪声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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