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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亚:家乡的电

 乡土大河南 2024-03-21 发布于河南
无论走多远,家乡总是我们最温暖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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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家乡的电



作者 | 唐亚

原创 | 乡土中原

当改革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我的老家——宛东一个偏远乡村,也真切地感受到一片片浓浓的春意扑面而来,不过依然是春寒料峭、寒气袭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那里农村采用煤油灯照明的现象十分普遍。墨水瓶或药瓶皆可,经过能工巧匠们稍稍加工,加个铁盖,安根棉花捻子,一个小巧玲珑的煤油灯便制造成功。美中不足的是捻子燃烧时间稍长被碳化后容易影响光照亮度,得随时挑灯捻儿(去掉碳化的部分)。
茶余饭后,人们坐在饭场儿里海阔天空闲聊,说得最多的就是盼着能早日实现现代化。啥是现代化?他们无从知晓,看不见又摸不着。好像就是口号里喊的洋犁子洋耙洗脸盆子会说话那样的吧,有人说。
外婆家里就有一盏药瓶制作的煤油灯。褐色的瓶身,铝制的瓶盖。隔上几天,外婆就会小心翼翼拧开瓶盖往里添煤油,煤油的气味儿甚是好闻,总忍不住深吸几口气。能不能喝一口呀?我问。不能喝,你这孩儿,啥不啥都喝!外婆笑,我也笑。每天晚饭后去厕所,都得外婆端着煤油灯在旁边给我照亮,一是我怕黑影里突然钻出只大灰狼,二是外婆怕夜不观色我一脚踩空跳进茅池里。
那个黄昏,我不知咋的在床上睡着了。外婆端着炸好的油条顺手搁床头木箱上,叫我起床吃。我坐起身后她先让我端床里侧窗台上的煤油灯,说是去灶火收拾收拾就回来。我一骨碌爬起就往外走去端灯,只听“哗啦、咕咚”两声,我把油条筛子碰翻在地,并一脚跳进床边的尿罐里。谢天谢地,尿罐是空的,可惜油条洒一地。虽然外婆没有一句埋怨,我仍然很自责,明明是往床里边走的呀,咋跑反了呢?我苦思冥想多日也没弄清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没多久,外婆家的村子里安装上路灯。橙黄的十五瓦灯泡高悬在水泥电线杆上,像天上的街市,因为每逢夜晚那里就是孩子们的天堂。紧接着在村干部们的倡议下全村集资买一台大彩电,只要是晴天的晚上,全村人就围坐在村子中央的大路沟里看电视。
记得有一晚播的是电影《林海雪原》,打得那叫个激烈呀,我们几个伙伴们看一阵到空旷处的路灯下玩一阵,看一阵玩一阵,回去后兴奋得躺床上半夜都不曾入睡。
终于有一天,在外工作的大舅抽空回来把外婆的两间小屋扯上电线,安上了电灯。两间房被山墙隔断,但房梁上空无遮挡,一只十五瓦灯泡正好吊在房梁上两屋共用,又省材料又省电,河南到河北——两省。就算安装上电灯,外婆的小煤油灯依旧是战斗在一线。主要是电力不足啊,三天两头停,简直是家常便饭,不过就这已经是小康水平了。
我家好长时间还在使煤油灯呢,带灯罩的那种,唯一的家用电器是安三节电池的手电筒,我们叫电把。最方便的是走夜路,上厕所也不用再端煤油灯。以前刮大风的夜晚,煤油灯还未端到厕所,走半道上就被吹灭掉了,还得再回去点,有时去一趟厕所要往返两三次。
有次大舅回来休假,外婆说了我家想安电灯的想法。不久大舅带回来一盘外表包着黑胶皮的电线。我家终于告别没有电灯的历史。
虽说已通上电,可用电器对于俺这种劳力少学生多的贫农家庭来说还是可望不可及的。村里少有的两户刚结婚人家新买的电视,一到晚上大人小孩搬着椅子去占座,像看电影。
正当大家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雪花飘飘的黑白电视屏幕看得津津有味,“啪”的一声,乌黑一片。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又停电了。小孩吵,大人骂,都气不打一处来。去他奶那个腿,不中回家点着灯看,三爷吐一口烟圈,背着手迤逦而去,众人哄笑。我们几个还不忍离去,翘首以盼,期待奇迹出现,最后大伙聊得困极了才各自打道回府。
有一回村里连续几天没电,晚饭后我和邻居几个同学相约去邻村看《几度夕阳红》,去时候天还未完全黑透,一时没忍住看到十一点。
当晚月黑风高,乡村小路两边的桃黍地里黑魆魆一片,微风起处,桃黍棵沙沙作响。我们都一路小跑,生怕被甩到最后,遭到埋伏在庄稼地里的梅超风袭击,她那九阴白骨爪足以令人做上十天半个月的噩梦。
上中学后,教室里安的是日光灯,又叫电棒。一旦停电,就得买蜡烛,一毛钱一根使几天,鉴于停电频率相当高,大门口卖蜡老头的生意异常火爆。
有一天去得晚,断货,老头翻箱倒柜给我寻了根弯腰的残次品,要不是中间有线连接估计早就断几节的那种。萝卜快了不洗泥,我也别无选择,只好将就着用吧!残疾蜡烛的寿命可想而知,微弱的烛光勉强摇曳一节课就想罢工。
晚自习第二节是物理,物理老师评讲练习册,他偏偏相中我这根残烛,立在我桌边凑着烛光讲得相当投入,连座儿也省了。为配合好这慈眉善目的老头讲课,我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去保护这星星之火,只要蜡油淌下来就赶紧用手包上去,一层层包裹着蜡捻儿,确保它不倒下。
蜡在燃烧,油在流淌,我在忙碌……我的那个乖乖呀,下课铃响一分钟后,蜡捻儿轰然倒下,彻底完成它最后的使命,我似乎一道题也没真正听清,心思全在那堆蜡油上了。
电棒的启动器是个消耗品。俺班的三个电棒全部由自动挡变成手动挡的那种,启动器早无影无踪,只剩低垂的两根电线。一来电,得由勇敢的同学跳上桌子,捏着两根线头电打火,刺刺啦啦一阵子,电棒恢复工作。
有天晚自习上,地理老师兴高采烈地宣布,国家已经全面启动长江三峡工程大型水利枢纽项目。不久的将来就能开工建设,建成之后,将供应大半个中国用电,到那时就不必再担心停电的问题,想咋使咋使,管够。大家一阵唏嘘,一阵感慨,仿佛已经看到幸福的曙光浮现在地平线上。就在我们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时,突然有人“啊”一声,黑暗顿时笼罩了四周,妈呀,又停电了!
学校厕所山墙上高悬一只昏黄的灯泡,我经过数次深入细致又全面的回忆并最终确认,它是给我人身带来最大伤害的始作俑者。此话怎讲?因为初中那几年我不知多少个黎明黑夜都拎着政治课本在那里鏖战,不就是为省几毛买蜡钱嘛!高一上学期的一天,坐在第三排的我突然看不清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了,大事不好,速速去眼镜店一验光,好家伙,竟然近视二百五十度。这前后一分析,我确信都是那个灯泡惹的祸。
一九九三年,我家又添置了一件大型家用电器,一台十七寸黑白电视机。停电的时间似乎缩短了些,可是除去南阳台就是唐河台,竹竿太短,绑那个天线可能有点低,连正宗的社旗电视台都基本收不到信号。于是我做梦都想拥有一根直插云霄的井冈翠竹。只要我们不在家,老爸宁肯晒太阳也不开电视。为啥?节约用电支援国家建设呗!
二零零五年,我给家里买几个节能灯。恁贵,买那干啥?妈你不知道,节能,不费电,还亮堂。安上以后果真满屋白光,比起以前的“萤火虫”(十五瓦白炽灯)不知要好多少倍呢。
当年又买台二十五寸彩色电视,连上锅式天线,能收几十个台。老爸天天看也不嫌费电了。果然被地理老师言中,三峡工程自九四年开工兴建已十余年,首批机组发电以来,俺们这个小乡村好像真真地受到了益处,也不怎么停电了。挨家挨户串门看电视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此后几年,洗衣机、空调、热水器、电动车、新能源车等大小电器在短时间内如雨后春笋,进入到千家万户。
二零一五年前后,各乡镇兴起太阳能热。单位、学校,甚至一些村民自建的平房楼房顶上都在一夜之间安装上太阳能板。太阳能路灯也紧随其后出现在各“村村通”的要道上,偏僻的小广场上。
如今,电已在我们生活里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哪怕离开一分钟都不行,且不说医院等单位必须保证二十四小时供电,连普通百姓家也无法离开电。乃至我们每一个人,手机断电一小时估计都会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二零二三年秋,由华能集团有限公司投资兴建的风力发电机在全县范围内安装试运营。在村镇街头随便走走就会发现,为方便新能源车充电,村镇广场上不知什么时间已到处安装着一排排为电瓶车服务的充电桩。
这真正是:新农村新气象,日新月异大变样。乡村振兴人心暖,电力引领新时尚。同心共筑强国梦,砥砺奋发奔小康。

作者简介

唐亚,社旗县太和镇唐岗人,2000年参加工作,已过不惑,仍在奔波,爱好旅游,但诗和远方不属于自己,偶有灵感之际才觉“书到用时方恨少”,忙里偷闲记下只言片语为生活增添些许情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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