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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2月18日晚,第二场另家说话,买烟3盒1.2元。”

 时光捡漏 2024-03-26 发布于陕西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父亲的手账“1989年1月”

树大分枝,人大分家。

这个大家庭磕磕绊绊走到了1989年的开头,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看不见、却分明能感觉到的一场“战争”正在暗地里酝酿,等待着爆发的机会。

农历11月初小姑出嫁,这不是仅有的“大事”,叔父的婚事也即将在腊月举行。没有任何积蓄的家庭要在一个月内连续过两场事,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时光在流逝,一切都在演变为现实。

1989年前后,西凤酒名噪一时,市场上的长脖子西凤一瓶难求。有“门路”的人借着这波东风,狠狠赚了一笔,几个月、甚至几天时间摇身一变,从穷光蛋成为暴发户。叔父坐不住了,眼瞅着和他年龄一般的伙计都不下地干活,也不窝在家里做香,他们都在暗地里干着来钱最快的事情。酒瓶子是真的,商标是自己印制的,至于瓶子里面装的是不是酒,或是是不是掺了水的酒,又或者直接灌的是凉水,谁也不知道,只有“造酒”的人知道。从自己房子“生产”的长脖子西凤酒,外观看起来和西凤酒厂出产的没有两样,通过种种渠道,流入市场,价钱却也不低,真正地把凉水卖出了西凤酒的价格。

叔父从家里出走了,他也拜了师傅,跟着人家装酒,为实现“暴富”努力着。滚爬摸打两年多时间,他非但没有赚钱,就连从家里拿的钱也赔得一干二净。

西凤酒肥了很多人的皮包,唯独把叔父晾在了一边。

父亲在别人跟前断断续续听到了关于叔父装酒的事情,并且知道了叔父在接别人钱款时许下的承诺——如果不能按期归还,家里还有三头大肥猪,还有骡子,还有马车,这些都可以变现抵债!

眼看着腊月将近,叔父的婚期一天天到来。父亲跟叔父商量结婚的事情,叔父回答很简单,没有钱,结不起婚!

父亲跟我的祖父商量,祖父跳着跳着骂了一气,说是老大把家里的钱都攒着,快把柜子的底板都压塌了,却不愿意拿出来钱给小儿子结婚!

祖父跳着,骂着,一个劲地要冲出大门,他要去跳村外的大涝池!给小儿子结不了婚,他不想活了!

“1989年1月1日,进城卖大猪3个,共出售得款586元(250+198+138=586元)。”

“1989年1月2日,芮她舅牵去大奶羊1只,算收80元。”

“1989年1月25日,我借来辛德英卖肥猪款150元(因给弟办婚事用)。”

“1989年1月31日,借德海100元,我舅贷款借我100元。”

……

给叔父结婚,这又成为了1989年开年的头等大事。

没有钱,怎么办?

家里的3头肥猪,确切来说,二头还凑合能卖,剩下的那头猪还没有到上称的时间,要是再能喂养半年,到时候能卖个好价钱。可是,事不等人,只要能卖了,卖多钱都可以,重点是要能变成现钱。

3头猪卖了586元,这点钱办婚事远远不够!

怎么办?继续想办法!

家里的大奶羊卖了,得80元,再跟亲戚朋友借一圈,能借多少是多少,先紧着把媳妇娶进门!

叔父在外面跑了两年,心静不下来了,趁着这时候娶媳妇,还能让他有所收敛,万一哪天赔大了,圈里的猪、羊、骡子估计都成别人家的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先给他结婚。

“1989年1月24日,她去街上给弟扯棉袄里面14尺15.4元。”

父亲在外忙着筹钱,母亲忙着筹备结婚所需的各式东西。她去了一趟陈村街,给小叔子扯了布料,里子面子都买了,紧时间给他缝了一件结婚时候穿的棉袄。

母亲进辛家门时,我叔父才是9岁大的娃儿,一转眼,他已经26岁,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不管叔父在外面怎么赔钱做生意,做嫂子的从不计较,她只想一家人都和和气气,团团圆圆,早日把媳妇娶进门。缝棉袄的事情本来是祖母要完成的,没有了祖母,母亲就要负起这份责任,谁让她是家里的老大媳妇,吃苦轮不上别人。

腊月底,叔父的婚事风风光光办了。过事到底花了多少钱,账簿上没有记载,只有从别人手里借来、为叔父准备婚事的款项记录。

农历年年底结婚,勉勉强强在一个锅里吃了十来天的饭,潜伏已久的战争爆发了!

叔父要分家,祖父跳着骂着要分家,这一口锅已经不能适应1989年的变化了!

正月初十晚上,母亲张罗了一桌饭菜,父亲邀请了家族里面几位长辈参与,祖父和叔父也参与,他们在饭桌上说了第一场话,话题就是分家。

这个家分什么?分的是房子,库存的粮食,祖父的归属,现有能看得见的财产的分配,生产工具的划分,以及家庭外债的划分。

第一场说话没有达成一致,焦点是外债的归属。祖父铁了心要跟小儿子过,他说自己穷了一辈子,小儿子有能耐,以后能赚大钱,他要跟着享福,再也不过苦日子了。叔父结婚拉的账,他们要父亲一个人承担,认为这么多年,祖父和叔父两人为家庭做了这么多贡献,父亲应该承担为叔父结婚的所有款项支出。

父亲没有答应,他如何都不能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家庭在几个月时间就成了这个样子?他从15岁起扛起这个家庭的担子,一直扛了23年,他所付出的又跟谁去说呢?

“1989年2月18日晚,第二场另家说话,买烟3盒1.2元。”

正月十三晚上,又是同样的见证人,又是同样的一件事,“另家”已经成为事实,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父亲默认了我的祖父提出的条件,他承担了大家庭所有的债务,叔父只承担了一小部分生产队时候劳动短款的欠账。

同一个房檐下,住了在两口锅里分别吃饭的父子。西厦房是父亲,东厦房是叔父,祖父的房子没有变,只不过,他再不会吃我家厨房铁锅里的饭菜,他要去自己的小儿子的新厨房吃饭,这是他作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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