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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武宗朱厚照:家人们谁懂啊?我才20岁就被催生催过继

 猴格 2024-04-05 发布于河南

宋嘉祐六年(1061),已经对仁宗皇帝赵祯的后宫怀孕问题失去兴趣的大臣们,再次前赴后继的上疏,请求仁宗赶紧择宗室子过继。

六月二十三,申请终丧被获准的富弼上谢表时,也提醒仁宗:

陛下哎!不要继续挣扎着生儿子了,免得把身体再给搞坏,你没有那个儿子命就不要勉强了。

张述更是在奏疏中毫不客气的打击仁宗:

如果上天眷顾陛下,豫王就不会夭折,如果上天眷顾陛下,后宫那么多怀孕的就该有一个皇子降生,天意如此,陛下您还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呢?赶紧择立嗣子吧!

已经52岁的仁宗表示:我就不过继!后宫有人怀孕,就快要生了。

但到了七月二十三,董贵人诞下皇第十三女,让老迈的仁宗彻底绝望,再没精力去耕耘了,只能认命的过继宗子赵十三。

他想起自己在后宫辛勤半生,最终也没能养下亲儿子,就忍不住流下辛酸的泪水:朕大概是史上最悲催的皇帝。

四百多年后的某位皇帝驳斥:你好歹是从26岁才开始被大臣催生、催过继,我呢?还不到20岁就开始被大臣轮番轰炸,本大将军才是史上最悲催的那个。

这个二十啷当就被大臣催生、催过继的皇帝,就是大庆法王、镇国公、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

朱寿,即明武宗朱厚照,是明孝宗朱佑樘和孝康敬皇后张氏的嫡长子,被史家称之“最为正嫡”。

他生于弘治四年(1491)九月二十四,次年(1492)三月初八,就被册立为皇太子,十八年(1505)五月十八即皇帝位。

正德元年(1506)八月十一大婚,册立夏皇后,九月初七,册封二妃。

武宗结婚时是16虚岁,其父孝宗朱佑樘是17虚岁、成化二十三年(1487)二月初六大婚,到弘治四年九月才生武宗,属于婚后四年生子,21岁当父亲。

按理说武宗才结婚,不会遭遇催生,但对大臣来说,不过是顺嘴一秃噜的事。

武宗才大婚完,户部尚书韩文上疏弹劾宦官时,就提醒皇帝少玩那些没用还折损龙体的游戏,努力回家生娃去。皇皇帝业,在陛下一身。今大婚虽毕,储嗣未建。万一游宴损神,起居失节,虽齑粉若辈,何补于事。

     到正德三年(1508),右副都御使林俊上《急除大逆以禦大乱疏》弹劾刘瑾时,反对荣王之国,“故事。皇太子未举。举未立。亲王一位不之国。为根本虑至深远也。刘瑾谗间荣王。径遣之国。致陛下于孤立。中外人心。无不为陛下私危者。

     正德五年(1510),武宗20岁,当年八月诛杀刘瑾。时任四川巡抚都御史的林俊上《庆幸讨贼永绥福祚疏》时,不但建议武宗留荣王不遣,甚至建议武宗效法宋仁宗、宋高宗择宗室子,养在身边当招弟。

故事。太子未举。举未立。立未长。亲王一位不之国。宋仁宗、高宗未有子。听司马光、娄寅亮诸臣之言。求宗室之贤养之宫中。所以杜乱源。为国家深计。夫庶民忠奴犹虑主人之孤立。况陛下为华夷民物之主。贼瑾容置之孤立耶?即荣王己之国。贼瑾当循司马光娄寅亮故事。辅陛下如仁宗如高宗择宗室一二位。十馀岁之贤。养之别宫。在国家。谓之杜乱。在时俗。谓之益子。俟皇太子诞生。生而立。立而长。遣之归国。未晚也。

     从史料看, 林俊是正德朝第一个建议武宗择立宗室子的大臣,此时武宗还没有20周岁,自然不理睬他。

同年十二月二十五,辅臣李东阳上《急皇储疏》。

指出武宗已经结婚四五年了却一直没有生娃,全国人民都期盼太子的降生,他身为辅臣实在替皇帝忧惧焦虑,请求陛下念在上天、祖宗、生民的托赖,闲暇之余安居内宫,保养好身体,早日诞生太子,“皇儲早立,寶祚延長”。

面对辅臣对他保养龙体并催生的劝告,武宗表示:

他要在阁臣的辅佐下全心力的搞事业,并没有正面回应李东阳关于催生的谏言。

正德六年(1511),武宗虚岁21。

四月,南京吏部右侍郎罗玘上《为宗社大计事》,罗玘认为:

朝廷如今最急之务,全国人民乃至藩属国都知道,是什么呢?是国无储君!

陛下你受太祖列圣托付天下已经六年了,也没有辜负祖宗之托付,但不知道陛下今后要将江山社稷托付给谁人呢?

请求陛下早坚宸断,为宗社计,参考宋司马光、娄寅亮之言,以系海内臣民之望,以绝奸雄睥睨之心,等皇储降生后,再举“归藩之义”,正“元良主鬯之规”。

罗玘是及林俊之后,第二个建议武宗效仿宋仁宗、宋高宗过继立嗣的人。但武宗对他的也是上疏不予理睬,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没看。

随即在同年七月十七,李东阳又一次上疏乞休时,也是第二次对他家陛下提出催生:

他先举例自己因为儿子早亡老而无嗣,宗祀之责都压到年迈的他身上,他这一身一家之私还不算什么。

但陛下君临天下,即位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诞育太子,让祖宗亿万年之社稷将来托付给谁呢?

当初孝宗皇帝让陛下早定大婚,就是为了继嗣有人啊!臣身为顾命,日夜为此忧心。

现下再没有比这件事更急的事了,希望陛下念在承传之重,“保圣躬于康乐,延嗣续于蕃昌”,不然,臣他日无颜见先帝的在天之灵啊!

南京官的上疏可以不理睬,辅臣大人的谏言,还是不能当没看见,因此,武宗在七月二十一回复李东阳:

朕现在儿子还没生,卿怎么忍心舍朕求去呢?朕会因为卿的话念承传之重的,所以卿应该“强起视事”,也好报答先帝顾命之意,你好好工作,就不要闹着辞职了。

不管是催生、还是催过继,就这么不了了之。

没有得到皇帝的回复,忠心的罗玘并不气馁,在正德七年(1512)六月,再上《为早定总社大计以绝窥觊事疏》:

他先讲述去年四月具本拿宋司马光、娄寅亮故事以渎天听的事,不知为何没有得到陛下的批复,还以为必定是因后宫有孕即将诞育皇子,所以皇帝不予回复,做臣子的还为此暗自欢喜,“旦夕望之”,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听到皇子降生的喜讯,只听说大盗肆虐,焚刼运河两岸的惨事。

臣认为,就是因为国本不定,才让各路奸雄睥睨到渐不可遏的地步,恳请陛下立即召皇亲、公侯、驸马、府部院寺大臣、翰林院、科道诸官,参考司马光、范镇、韩琦、文彦博、包拯诸臣之议,“弃短取长,酌古准今”,择立昭穆相当的宗子,“假代九庙之勤渠,兼两宫之奉侍”,以“专候椒房之芳,快覩前星之耀”。

但很遗憾,罗玘建议择立宗子的题本,又一次被武宗无视。

当年十二月初四,罗玘上疏申请休致,武宗则很利索的许之,罗玘······

就在罗玘第二次上疏不久,正德七年八月初六,监察御史周广,向虚龄22的武宗上疏言四事,其中一条就是提醒武宗:

陛下你承祖宗统绪,却受群小献媚蛊惑,以致于三宫锁怨,皇储空虚,陛下你虽然春秋鼎盛,“独不思万世计乎”?

民间稍有资产之人,没有儿子还蓄养妾媵,“以图嗣续”,哪有像陛下这样专养螟蛉子,而不顾祖宗继嗣的?

陛下为何不谨慎选择宗室之贤良,置于左右,“以待皇嗣之生”,并把那些义儿、养子剥夺名爵,赶离陛下身边。

皇庶子钱宁听说后很生气,撺掇武宗留中该疏,并贬谪周广为广东怀远驿丞。主事曹琥因为上疏营救,则被视为朋党,也贬出朝廷。

周广、曹琥的被贬黜,多少震慑住群臣,不敢多言。

时间很快来到正德九年(1514),武宗虚岁24。

正月十六,乾清宫发生火灾,火势之炽盛,就连武宗在豹房都看得一清二楚,还对左右戏谑:“是好一棚大烟火也”!

正月十八,武宗服浅淡色服,接受群臣奉慰,并下诏求言,以应对天谴。

正月十九,大学士杨廷和、梁储、费宏,纷纷上疏自劾求去位,同时劝谏武宗“深居简出以颐养圣体”。

武宗不允许他们辞职,谕令尽心辅导。

府部大臣尚书刘春等,及六科十三道,也纷纷上疏求罢职,武宗均温言慰留。

户科给事中吕经应诏上疏,直言不讳的指出:

就是因为武宗“舍乾清宫而远处豹房,忽储贰而广蓄义子”,才导致“天心赫怒,显示谴告”,只要陛下悔悟,痛革往日之弊,所有灾变自然可以自弭。“

奏入,下所司知之。

正月二十,翰林院修撰吕柟上疏提出六事,其中第二项就是请武宗“还处宫寝,预图储贰,系属天下人心,不宜日夜昵近谗邪,耗蠹精神,以忘大本”。

但仍是“疏入不报”。

正月二十二,十三道监察御史罗缙等人,也上疏言六事,其中第一件就是“陛下春秋鼎盛,青宫尚虚,请择亲王亲而贤者一人司香,俟笃生圣子,还遣封国”。

武宗这次批复了,怼上疏诸臣:“此疏假以求言,奏事烦琐,不允”。

户科给事中石天柱也上言,他尖锐的指出:

“前星未耀,储位久虚,陛下既不常御宫中,又不预选宗室,何以潛消祸本,为宗社生灵长久之计哉?”

依旧是“不报”。

正月二十三,又涌来一大波劝谏:

户部主事冯驯上疏言七事,其中第二条即“择宗室以摄皇储”。

继续不报。

监察御史施儒等人上疏言八事,第二条也是“定国本,请择取宗藩之亲而贤者,以系属天下之心”。

还是不报。

中书舍人何景明说:

自从陛下降诏求言以来,那么多上疏为何都不见采纳?如今“圣躬单立,皇储未建,内无手足相倚之亲,外无肺腑可讬之戚,后妃不得当御,公辅不得通谒”,成天和边军蕃僧义子同出入共起居,都是先朝没有的事情,陛下为何不听言者建议,早日决断呢?

依旧是不报。

户科给事中雷雯、翰林院编修王思言等,也请求武宗采纳劝谏诸臣的建议,才能享天心而保天命。

均不报。

正月二十六,翰林院编修余本上言,言辞犀利的批评武宗:“司香久而废绝,禁庭出入淆乱,是尚未能守祖宗之法乎”?

不报。

即便屡屡不报,劝武宗保重身体,为开枝散叶做准备、以及择宗室子立嗣的建议,依旧如雪片一般飞来。

二月初一,南京十三道监察御史汪正等上疏:“陛下嗣位九年,储位尚虚,请择宗室幼而贤者一人,置之左右,以代宗庙之礼,尽晨昏之职,俟皇子诞生,遣之归国”。

不报。

二月初十,南京礼部等衙门尚书乔宇官上疏:“国本当建,而宗藩之简注不闻,名分当正,而义子之宠荣益盛”,请求武宗“选宗室之贤以备眷注,黜义子之名以别嫌疑”。

疏入不报。

二月二十一,南京给事中王子谟等上言:

“自古帝王早建储贰,所以重宗庙而安天下也。陛下临御,将近一纪,前星未耀。虽上天眷顾祖宗默祐,固有所待,而天下仰望,中外忧惧。况今灾异频仍,盗贼窃发,宗社大计不可少缓”。

请武宗“请于两宫,召廷臣密议,择取宗室贤王一人,居之外府,候春宫诞祥之日,归藩如例,则宗社固,人心安矣”。

面对蜂拥而来的催过继立嗣的奏本,武宗不能再继续装聋作哑,第一次正面回应,诏曰:已有旨,勿复奏扰。

二月二十四,南京吏部等衙门尚书张滐和同事一起上疏:

“陛下茂膺大统已及十年,震器尚虚”,听说在廷大臣已经有不少人上疏建议择立宗子,不知为何陛下没有回复?让臣等不禁疑惑,这等急事怎么能拖呢?

“且宗室至亲,留居京邸,祖宗自有成,养育宫中,宋朝亦有故事。愿陛下上请两宫,下询群辅,早定大计,待储嗣诞生,遣归藩服,则宗社之福”。

张滐曾经做过武宗的东宫老师,武宗还是给几分薄面,正面回应立嗣过继之事:

“览卿等所言,已悉为国至意,朕当从容处之”。

虽然武宗表示会考虑立嗣的事,要从容处之,但并不见有后续,很显然,他仍然是在搪塞诸臣。

三月初三,户部员外郎黄体行上疏言事,指出武宗对群臣之言“或报而不行,或留而不报”,是拿群臣当外人吗?人最亲不过父(母)子,最密不过夫妇,要不陛下你可以把群臣所奏之事,拿回家去问问太后和皇后。

黄体行的混不吝把武宗惹恼火了,不顾吏部所拟,直接贬黜为民。

三月初七,南京中军都督府掌府事、太子太傅、魏国公徐俌和同僚上疏,请求武宗保养圣躬,“以谐宫壶”。

武宗回复说:“已备悉,事切于朕者,已尝处分矣”。

四月二十四,都察院右副都御使王缜,也以乾清宫灾上疏四事,第一件就是“正大本以安天下”,请求武宗“诏勋戚、辅导及部院等臣,参考宋仁宗育宗室之典,以固根本”。

疏入不报。

十月初五,刑部主事李中上言:“储位未建,义子未革”,请求陛下幡然悔悟,“建储位以立天下之本,革义子以正天下之名”。

疏入不报,但李中很快就被贬斥为广东通衢驿驿丞。

时间就在群臣的劝谏中,滑入正德十年(1515),武宗虚岁25了。

正月二十二,吏部尚书杨一清上言,“陛下春秋鼎盛,储位尚虚,正宜凝神冲默,以养性灵。保性灵致和,以衍宗祧之庆”,请求武宗清心寡欲,谨守起居,以确保圣躬的安全以及朱氏龙种的纯正性。

亦不报。

十月初四,南京监察御史范辂等上言:

今日大计未定。大疑未决者。以陛下独御于上。而皇储不豫建也。夫皇储者。天下之本。陛下嗣大历服已逾十载。前星未耀。深宫不御。孤立之势。凛凛可畏。

且闾巷之人。少有田庐。倘未得子。尚预立宗况。万乘之尊。四海九州之富乎。且宗族之贤者。孰与异姓义子。”

“今日计莫若择宗室之贤者。置之储位俟。有适嗣。然后遣归藩府。昔宋仁宗皇嗣未定。韩琦进孔光传以劝曰。成帝中材之主。尚能立第之子。况陛下乎?仁宗纳琦言。储位遂定。况陛下聪明圣智又远驾于仁宗乎?

伏望陛下将臣所言下之廷议。断自圣衷。则大计定。大疑决。而宗社安矣。

依旧是不报。

正德十一年(1516),武宗虚岁26了。

正月十八,南京礼科给事中徐文溥等上言:“储副者,天下大本,国家治乱攸系。陛下龙飞以来,螽斯未衍。陛下岂视为迂缓乎?

人家千金之子二十岁以上没有儿子,就开始忧愁,陛下你可是九庙所托、万姓所赖啊!不应该更着急?

宋仁宗即位不到十年,就预育宗子于宫中,宋高宗才24,也择立艺祖之后裔为嗣。如今陛下春秋已经越过高宗的岁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立嗣?

听说陛下已经遣使祷祠名山,以祈诞圣,陛下早该这么做了。如果陛下以祖宗托付为重,“宜援前代故事,择宗亲育之禁近,俾中外知圣心所属,杜绝觊觎,实万世至计也。待皇储既诞,遣之归藩,亦不为过。”

疏入,不报。

为何听说武宗遣使祈嗣后,大臣还建议皇帝立嗣呢?

因为武宗宠臣江彬引荐马昂怀孕的妹妹进宫,备受武宗恩宠,以至于马氏一门出入宫禁肆无忌惮,因而引起群臣的忧虑,担心马氏冒充龙种混淆皇嗣。

因此,在三月初一,六科都给事中吕经等人也上言提醒武宗:

“陛下果为皇储之图,自宜慱选世族,使备妃御”,怎么能让不三不四之人玷污宫闱?请将马昂诛戮,并禁止孕妇入内。

十三道御史张淮等,御史徐文华等,也纷纷上言,请求武宗惩戒马氏兄妹,杜绝“李园之徒”,以绝祸源。

皆不报。

三月十六,六科都给事中石天柱等,更为犀利的上言:

马昂进献孕妇,臣等已经劝谏斥逐,不见陛下采纳,难道陛下是想“将为己子欤”?岂不闻“秦以吕易嬴而嬴亡,晋以牛易马而马灭”?陛下哎!再急于宗嗣,也不能这样,请陛下“急出孕妇清宫禁,以释人心之危疑。

十三道御史程启充等,也上言求逐赶马氏兄妹。

但仍然是,“皆不报”。

内阁辅臣们也开始坐不住了。

三月二十三,大学士梁储等上《为定大本以系人心事》:

陛下储嗣未建。宫坊尚虚。比年以来。两京大小群臣屡以为请。虽蒙涵纳。未见施行。”

“自古帝王既缵大业,即建储贰。其或储嗣未育,则必求同姓宗贤以之为辅。”

士庶百姓有百金之家产,如果没有儿子也有所打算,况陛下富有四海之广,贵膺万乘之尊呢?

请陛下断自圣衷,“远检前朝已行之故事。近采两京臣下之进言。早择宗藩近属之贤者二三人。召至京师。置诸左右。觊觎之奸。无自而萌矣。待皇子诞育。主鬯有人。然后优其礼遇。使各归藩邸。事体无嫌。理义俱顺。

不报。

正德十二年(1517),武宗已经虚岁27。

正月初二,武宗传谕要在郊祀后,驾幸南海子观猎。

大学士梁储等阁臣一起上疏劝阻,建议他不要出去瞎浪,万一有什么万一,身为辅臣的就是万死,也不足以赎误国负君之罪,还是在家里好好保养圣躬、益养圣德吧!努力生儿子吧陛下!

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也纷纷上疏,成国公朱辅又一次提出:“国本未立,震器尚虚,群情惶惑,车驾远幸,可无内顾之忧乎?”

六科给事中叶相、十三道御史张士隆等,也各上疏求武宗别出去。

还有请假在家的大学士靳贵,也上疏请武宗采纳诸臣的建议,并指出“今前星未耀,国本未建,居守无血属之亲”,陛下你怎么能轻离宫禁呢?

依旧是皆不报。

二月二十五日,巡抚苏松等处右副都御使张津上言:

“陛下即位十有二年,震器尚虛,七鬯無托,祖宗之所以传于陛下,先帝之所以望于陛下者何如?而陛下能恬不加之意乎?”

“儲貳,天下之根本,不可不早為之計,漢文帝時,有司請建太子,文帝猶責有司不舉宗室之賢有德者,而必專於子,非所以憂天下也。宋仁宗時,韓琦請立皇嗣,仁宗曰少俟後宮有就館者。琦曰後宮生子,所立嗣退居舊邸可也。

夫文帝有子矣,尚不欲私其子。仁宗未有子,乃能納臣下之言。而立宗室以為子,是皆心祖宗之心,以宗社為重者,陛下肯於二君多讓乎?”

夫皇子未生。立宗室以定天下之基。皇子既生。正嫡嗣以從天下之望。固古今之通義也。陛下何嫌疑而不為乎?

伏望斷自宸裏。愽采群議。擇宗室之親且賢者。育之內庭。預為教飬。俟他日篤生皇嗣。然後退處藩服。則宗社有托。人心自安。

疏入,不報。

三月二十,南京六科給事中孙懋上《大本、急务竭愚衷以图报称疏》言八事,其中第一条就是请求武宗罢游猎回宫保养圣躬,才能生出儿子。

“陛下春秋鼎盛储位尚虚,正宜优游深居,颐爱圣体。凡游畋佚乐之习,无内无外,一切戒绝,自然圣躬大养,和气召祥,皇嗣由是诞育,宗庙生灵永有赖矣。”

不管他如何洋洋洒洒,依旧是不报。

七月二十三,巡抚顺天等府地方右副都御使臧凤上言:

“陛下上承祖宗之统,内奉两宫之养,前星未耀,主器尚虚”,怎么能轻易离开九重之安,履山川之险呢?万一遇到什么不测该怎么办?

不报。

八月十七,大学士梁储上《为宗社大计事》,请求武宗先和两宫圣母商量,然后召皇亲公侯驸马并部臣科道诸官,商量预立皇子的事。

前星未耀。储位尚虚。上未有以慰两宫圣母之心。下未有以副百官万民之望。此天下之大事。宗社之大计。不可不早定而预处者也”。

“俾于宗室中。推举近属之相应者一人。告于天地宗庙社稷。迎取来京。教养成就。以待他日元子诞生。然后出封藩服。

在第一份没结果的情况下,八月二十六,梁储又上第二份《宗社大计疏》催问武宗,请求在“至亲宗派中。照依编序。钦定年行相应者一人。差官迎取到京。俾之司香内殿。以待元子诞生。然后出封藩服。

这一份奏疏和第一份一样,如石沉大海,皆不报。

把老梁气得,在八月三十的《请回銮疏》中,除了再次提到“今元子未生。九重大内无人居守。一日万几。谁与裁决?中外臣民之心。实皆惊惶无地。寝食不安”,梁储还直接请求辞职。

武宗依旧不报。

另一位阁臣蒋冕,也在这个月上《请慎重起居以安人心题本》,指出“前星未耀。震位尚虚。万乘之尊非因郊祀重事。岂可轻出国门之外?”请求武宗“慎重起居不轻出入。茂隆国本。以安人心。”

随后,蒋冕又上《请自今以后、不事巡游、仍乞于至亲宗派中、迎取伦序年行相应者一人、来京司香题本》,请武宗“断自圣心。上请于圣母太后。特于至亲宗派中照依伦序钦定年行相应者一人。遣官迎取至京。俾之司香。以待元子诞生。然后出封藩服。”

同时,毛纪也上《请定宗社大计疏》,提醒武宗,如今“九重渊邃旁无同气之亲。问视亘缺主鬯犹虚。陛下亦岂能漠然不少动于中乎?今中外人心皆以为虑。而两京大小臣僚固尝形诸奏牍。累为陛下言之。”

臣以为陛下圣明必有处分,就算不立即建储,也不会不考虑后嗣子事,请陛下“深惟远虑。断自宸衷。特于朝廷近属至亲。伦序相应内。召取一人。育于宫中。令其出入左右。日侍起居。他日皇嗣诞生之后,优加恩礼,仍遣归藩”,就是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统统不报。

礼部右侍郎顾清也上《拟预定国本疏》,请武宗“近稽祖训。远览前规。断自宸衷。勿摇群议。特于宗藩近亲。取相应者。育一人焉。俾之视膳寝宫。司香内殿。于以一臣民之望。于以消觊望之萌。”

九月二十一,南京兵部尚书乔宇等上言:

皇上嗣统有年。青宫久虚。乞择宗藩一人暂居储贰。俟元良降生。厚其礼遇而归之。”

同一天,南京监察御史陶麟等,也请武宗建储。

皆不报。

此时武宗已经27岁,他身边的亲信,可能也对他的生育能力有所疑惑,为了身后的利益,像钱宁就开始“思结强藩自全”,勾结宁藩。江彬也想选立和他关系近的宗藩,但因为两人不合互相牵制,谁也没能成功。

而压根不考虑后嗣问题、不顾群臣忧虑的武宗,又要出巡。

十一月十五,贵州巡按御史周文光上言:

“国本安危若罔间”,陛下你还远离宫禁,致使“两宫悬望,九庙不安”,万一有变,后悔都来不及,请陛下即刻还宫,“戒沉湎。以保躬。時遊觀。以飬牲。止妃配。定國本”。

不报。

闰十二月二十四,吏科给事中刘济上言:“兩宮遠隔。震位久虛。囯是日非伏望陛下憣然改悟。即日還宮。將引誘之人明正典刑。以謝天下。

不报。

正德十三年(1518),武宗虚岁28,在宣府。

正月二十一,大学士杨廷和上言,请求武宗尽早回宫,保养圣躬努力生儿子,“深居大內頤飬天和上以奉兩宮之歡下以俟前星之耀”。

不报。

九月初一,杨廷和又上言请武宗“頤養天和。以奉慈闈之懽。以俟前星之耀。則事體自定。人心自安”。

仍旧不报。

正德十四年(1519),武宗虚岁29。

因为决意南巡,群臣纷纷上疏劝阻,兵部武选郎中黄巩,与车驾员外郎陆震等也在三月二十日上言六事,其中第六件就是建储贰:

请武宗“于宗室中遴择亲贤一人。养于宫中。使视皇子。以系四海之望。待他日诞生皇子之后。俾其出就外藩。如此则继体有人。国本以固矣。

翰林院修撰舒芬、编修崔桐、庶吉士江晖、王廷陈、汪应轸、马汝骥、曹嘉亦上疏劝阻南巡,并提议“建立国本”。

吏部员外郎夏良胜、礼部主事万潮、太常博士陈九川也一起上言劝阻,提醒武宗“圣母之孝养不可以恒旷,宫壸之孕祥尚可以早图”。

就连医士徐鏊,也以医经养生的道理,劝谏武宗:

“起居顺其阴阳。饮食按其节序。勿触风霜。勿事鞍马。勿过醉饱。勿餐不精。喜无伤心。怒无伤肝。劳无伤脾。欲无伤肾。凡视听言动之间。悉皆留意。则圣体不求安而自安矣。圣寿不求永而自永矣。”

兵部郎中孙凤等十六人,吏部郎中张衍瑞等十四人,礼部郎中姜龙等十六人,刑部郎中陆俸等五十五人,皆相继上疏劝阻武宗。

原本皆不报的武宗,在江彬等人的撺掇下发怒,最终引发著名的南巡廷杖,杖百四十六人,死者十一人。

大臣们以惨重的代价,换取最后的胜利——武宗被迫取消南巡。

但随着宁王之叛,大臣们到底没能拦住武宗南下的脚步。

正德十五年(1520),这一年武宗虚岁30了。

闰八月十二,在南京逗留良久的武宗,终于北返。

九月十二,至清江浦,临幸太监张阳家,九月十五,在积水池泛舟,小船不慎侧翻,溺水的武宗被救出来后,“遂不豫”。

十月二十六,至通州,开始处置宁藩逆案。

十一月初六,南京六科给事中、卫道御史郑慕和同僚上言:

“陛下临御已十有五年。前星尚隐。人心无所系属。伏望选宗室近属之贤者。优其礼秩。仍选师保教育成德。以系亿兆之心。迨皇嗣诞生。退就外藩。此诚宗社无疆之庆也”。

不报。

十二月初五,赐朱宸濠死。

十二月初十,武宗还京,文武百官迎于正阳桥南。

武宗戎服乘马立于正阳门下,阅视良久。

十二月十三,武宗大祀天地于南郊,在初献时吐血,最终没有终礼。自此以“体未平”,暂免朝参。

十二月二十二,南京给事中王纪和同僚一起上言,请武宗昭示天下,与民休息,深居简出保养圣躬,努力生儿子。

给事中徐景嵩也上疏劝谏。

皆不报。

正德十六年(1521),武宗虚岁31了。

正月初九,监察御史郑本公上言:

列举汉唐中叶,由于皇帝无嗣,权臣在仓促之际援立昏弱之主,卒贻国家无穷之祸,“陛下春秋鼎盛。前星之耀。将来可待。但今灾异迭兴。宗藩屡叛。正以储位未定。萌觊觎之心。中外臣民。咸怀忧畏。伏望陛下以宗庙社稷为重。密与执政大臣慎选宗室亲而贤者。正位东宫。以系天下之心。”

不报。

正月初十,本来该郊祀,以武宗不豫,由钦天监另外占卜吉日,改到二月初七。

大学士杨廷和及诸文武大臣纷纷上疏问安,武宗俱温旨答之。

正月二十,刑科给事中顾济上言:请求武宗回宫,不要和两宫、诸臣隔绝,避免出现赵高之事。

此时的武宗身体有所好转,继续在豹房和民女王满堂厮混。

正月二十八,南京监察御史董云汉上言,请武宗早从群臣之请,“于宗室近属中。择其长且贤者。处之禁中。”免有他日之悔。

不报。

到了二月初七,该郊祀了,武宗身体又急转剧下,最终没有去郊祀。连二月十五的殿试都改到三月初一。

二月二十二,刑部员外郎周时望上言:

圣体违和。辍朝累月。天象变异。人心忧惶。乞念宗庙社稷之重。建立国本。以杜邪谋”。

御史王琳、主事陆澄、陈器也纷纷上言请武宗建储,可见此时大家都在担忧武宗的病情,以及储位空虚的问题。

但武宗依旧是“俱不报”。

三月初一,武宗该出面主持殿试了,因为身体不佳,再次推迟到十五日。

三月初四,杨廷和等阁臣上言,请武宗“强膳慎药。善加调理。上以慰圣母之心。下以答天下之望”。

随即到三月十四,武宗孤零零的崩于豹房,身边只有太监陈敬、苏进二人在左右。

不管是亲信宠臣江彬,还是辅臣们,没有一个陪在他身边,可知武宗的死,令所有的人都极其意外。

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疑问,武宗为何没有立嗣呢?为何对群臣的劝谏熟视无睹呢?

不要说什么祖训不许立嗣,对于这样的言论,我只想回一句:

明朝那些阁臣、六部九卿、科道言官、南北二京诸衙门的官员,都没您这不学无术的现代人懂明朝制度!

或许,对于诸臣的奏本,武宗很可能都没有看过,就是任你随便聒噪,我就不阅不报。

谈迁曾就正德时期诸臣上疏立嗣的问题,指出很可能是武宗忙着游戏宴乐而“不及阅”,但是,不可能都不阅啊!

武宗为何对过继立嗣的建议置之不理呢?使无子造成的储位空虚,成为正德朝悬而不决的大问题,最终因为他的猝死,导致他爷俩的统绪彻底断绝,被白眼狼吃了绝户。

从他20岁到31岁,诸臣前仆后继的催生、催过继,且他的后宫连一次怀孕生产都没有,他家真有皇位继承啊,还如此不看重后嗣,实在不符合常理。

有某学者说武宗是明朝历史上最荒淫、最自私、最没有责任心的皇帝,我觉得他太夸大其词,论荒淫、自私、没责任心,谁能比得过他家世庙啊!

但即便我想为武宗挽尊,却在立嗣的问题上没法为他辩解,他都31岁了,且没有一次生育,能不能生应该心里有数了。

从武宗末年对立嗣建议的漠视,以及张太后对立嗣也始终不发一言看,只能让我想到武宗在破罐子破摔。

虽然,武宗给大臣留下的印象不多好,明人多认为是武宗太放纵自己,宠信奸佞,才导致宦官弄权、藩王叛乱、流民横行。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得不夸武宗胸怀宽广,“虽逆上命,亦无所罪”。相比后来朱厚熜对诸臣提到皇储的事“辄立谴”,武宗时那么多大臣建储,只要不是言语过激,多半不会被修理。

要换在朱厚熜面前,言事诸臣敢如此聒噪,分分钟被猪大葱收拾,在睚眦必报、心思歹毒的朱厚熜的衬托下,武宗简直宽仁爆了。

所以,谈迁才感慨,遇到武宗皇帝,是谏臣们的幸运啊!“则康陵时议者诚厚幸矣”!

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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