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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锡纯:气病门-大气下陷兼小便不禁

 随缘飘渺 2024-04-30 发布于山西
  陈禹廷,天津东四里沽人,年三十五岁,在天津业商,于孟冬得大气下陷兼小便不禁证。
  病因:禀赋素弱,恒觉呼吸之气不能上达,屡次来社求诊,投以拙拟升陷汤(在三期四卷)即愈。后以出外劳碌过度,又兼受凉,陡然反复甚剧,不但大气下陷,且又小便不禁。
  证候:自觉胸中之气息息下坠,努力呼之犹难上达,其下坠之气行至少腹,小便即不能禁,且觉下焦凉甚,肢体无力,其脉左右皆沉濡,而右部寸关之沉濡尤甚。
  诊断:此胸中大气下陷之剧者也。按胸中大气,一名宗气,《内经》谓其积于胸中,以贯心脉,而行呼吸。盖心肺均在膈上,原在大气包举之内,是以心血之循环,肺气之呼吸,皆大气主之。此证因大气虚陷,心血之循环无力,是以脉象沉濡而迟,肺气之呼吸将停,是以努力呼气外出而犹难上达。不但此也,大气虽在膈上,实能斡旋全身统摄三焦,今因下陷而失位无权,是以全身失其斡旋,肢体遂酸软无力,三焦失其统摄,小便遂不禁。其下焦凉甚者,外受之寒凉随大气下陷至下焦也。此证之危已至极点,当用重剂升举其下陷之大气,使复本位,更兼用温暖下焦之药,祛其寒凉庶能治愈。
  处方:野台参五钱,乌附子四钱,生怀山药一两,煎汤一盅,温服,此为第一方。
  又方:生箭芪一两,生怀山药一两,炒白术四钱,净萸肉四钱,萆薢二钱,升麻钱半,柴胡钱半
  共煎药一大盅,温服,此为第二方。先服第一方,后迟一点半钟即服第二方。
  效果:将药如法各服两剂,下焦之凉与小便之不禁皆愈,惟呼吸犹觉气分不足,肢体虽不酸软,仍觉无力。遂但用第二方,将方中柴胡减去,加桂枝尖钱半,连服数剂,气息已顺。又将方中升麻、桂枝皆改用一钱,服至五剂,身体健康如常,遂停药勿服。
  或问:此二方前后相继服之,中间原为时无多,何妨将二方并为一方?答曰:凡欲温暖下焦之药,宜速其下行,不可用升药提之。若将二方并为一方,附子与升、柴并用,其上焦必生烦躁,而下焦之寒凉转不能去。惟先服第一方,附子得人参之助,其热力之敷布最速,是以为时虽无多,下焦之寒凉已化其强半;且参、附与山药并用,大能保合下焦之气化,小便之不禁者亦可因之收摄,此时下焦受参、附、山药之培养,已有一阳来复,徐徐上升之机。
  已陷之大气虽不能因之上升,实已有上升之根基。遂继服第二方,黄芪与升、柴并用,升提之力甚大,藉之以升提下陷之大气,如人欲登高山则或推之,或挽之,纵肢体软弱,亦不难登峰造极也。且此一点余钟,附子之热力已融化于下焦,虽遇升、柴之升提,必不至上升作烦躁,审斯则二方不可相并之理由,及二方前后继服之利益不昭然乎!
  或问:萆薢之性,《别录》谓其治失溺,是能缩小便也;《甄权》谓其治肾间膀胱缩水,是能利小便也,今用于第二方中,欲藉之以治小便不禁明矣,是则《别录》之说可从,《甄权》之说不可从欤?答曰:二书论萆薢之性相反,而愚从《别录》,不从《甄权》者,原从实验中来也。曾治以小便不通证,其人因淋疼,医者投以萆薢分清饮两剂,小便遂漓沥不通。后至旬月,迎愚为诊视。既至已舁诸床奄奄一息,毫无知觉,脉细如丝,一息九至。愚谓病家曰:此证小便不通,今夜犹可无碍,若小便通下则危在目前矣。病家再三恳求,谓小便通下纵有危险,断不敢怨先生。愚不得已为开大滋真阴之方,而少以利小便之药佐之。将药灌下,须臾小便通下,其人遂脱,果如所料。由此深知萆薢果能缩小便,断不能通小便也。然此药在药房中,恒以土茯苓伪充。土茯苓固和小便者也,若恐此药无真者,则方中不用此药亦可。再者,凡药方之名美而药劣者,医多受其误,萆薢分清饮是也。其方不但萆薢能缩小便,即益智之涩、乌药之温亦皆与小便不利。尝见有以治水肿,而水肿反加剧者;以之治淋病,而淋病益增疼者,如此等方宜严加屏斥,勿使再见于方书,亦扫除医学障碍之一端也。
  或问:人身之血,原随气运行,如谓心血之循环大气主之,斯原近理,至肺之呼吸,西人实验之,而知关于延髓,若遵《内经》之谓呼吸亦关大气,是西人实验亦不足凭欤?答曰:西人之实验原足凭,《内经》之所论亦宜确信。譬如火车,延髓者机轮也,大气者水火之蒸汽也,无机轮火车不能行,无水火之蒸汽火车亦不能行。《易》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气。”西人注重形下,是以凡事皆求诸实见;中医注重形上,恒由所见而推及于所不见。《内经》谓:“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耳为之苦鸣,头为之倾,目为之眩。”夫上气者即胸中大气也,细审《内经》之文,脑部原在大气斡旋之中,而延髓与脑相连,独不在大气斡旋之中乎?由斯知延髓之能司呼吸,其原动力固在大气也。《内经》与西说原不相背,是以当今欲求医学进步,当汇通中西以科学开哲学之始,即以哲学济科学之穷,通变化裁,运乎一心,自于医学能登峰造极也。

医学衷中参西录(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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