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立 庐州伏 经常听到一种说法:美到极致的庐州,为啥要改名的合肥?应该改回庐州。事实上呢,庐州定名之前700年,这里就已经叫合肥了。合肥这个地名最早出现,是在汉武帝时间。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淮南国被改为九江郡,合肥作为九江郡的县,出现在地图上。 图-合肥位置及周边地形示意图 为啥叫合肥,不叫合瘦?其实,这个“肥”,最早是指淝水。《水经注》说的明白,南淝河(古名施河)与东淝河在此合流,所以起名合肥。另外一种说法是:原来有两条淝河,但源头却来自同一条河,所以称为合淝。有人建议,为了尊重历史,合肥应该改回“合淝”。大可不必如此,很多人觉得合肥这名已经“够土了”再加个“三点水”,会更让人不适应的,还不如叫庐州呢。 图-合肥周边河流湖泊示意图 从汉朝开始,合肥就是淮南江北的重镇,可以说得合肥者占地利。三国时,孙权和曹操为争夺合肥展开惨烈厮杀。曹操占据合肥,对孙权的长江防线构成极大威胁。孙权在公元215年大举北上,结果让张辽在合肥一战成名,“张辽大战逍遥津”,孙权惨成背景板。魏吴双方总共在合肥打了5次,投入兵力非常多,出马的多是一线大腕,足见合肥对双方的重要性。 另外一场著名的合肥之战,是在公元506年。北魏趁南齐内乱攻下重镇合肥。丢掉合肥,对梁朝来说是灭顶之灾。皇帝萧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收回合肥,出马的是北人号称“韦虎”的一代名将韦睿。韦睿放水灌合肥城,最终拿下合肥,确保了国都建康的绝对安全。只要是南北对峙,合肥就一定是双方争夺的焦点,谁都不敢在合肥玩火。直到隋文帝统一天下,才将北齐的合州改称为庐州,治所在合肥县。隋炀帝乱改一通,改成庐江郡,唐高祖李渊又在公元620年改了回来。 图-合肥位置示意图 唐朝的庐州隶属于淮南道,虽然不是治所(在扬州),但庐州却正好处在淮南道的最中间位置,地势非常重要。在唐朝大一统的格局下,合肥显得非常平静。唐末大乱,合肥不北不南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合肥再次强势登上历史舞台。 五代十国有个最强国之一,就是杨行密建立的吴国,是有能力、有资格争夺天下的枭雄之一。而杨行密,即是合肥人,又起家于合肥,自称庐州刺史,开始纵横淮南江北。只要杨行密战事稍有不利,他就打算退回庐州,这是他的根本重地。合肥真有这么重要吗?送你一句话,这是古人说的:(合肥)天生的重庆,铁打的庐州。合肥就像铁打城池一样,号称铁庐州,想攻下合肥,不放点血是不可能的。 图-合肥古城示意图 北宋是治世没啥可说的,但可以提及一个人物:生于合肥的“开封府尹”包拯。你所熟悉的包公断案故事,这一切都要从合肥讲起。到了南宋,合肥再次一线防御重镇。金朝只要南下攻宋,必先拿下合肥,否则容易被抄后路。蒙军攻宋,但南宋始终控制合肥,无论是蒙哥还是忽必烈都没办法。直到宋将夏贵在南宋灭亡前夕,将合肥献给元朝,“(丢合肥)宋事至此不可为矣!” 从隋朝开始,庐州就是合肥正式的州名,但治所一直在合肥县。唐宋因之,元朝继续,不过元朝的庐州路范围较大,包括现在的六安、芜湖,甚至还管辖过今属湖北的英山县。朱元璋定鼎南京后,更加重视作为南京门户的合肥,1363年升为庐州府,同时也是江淮中书省驻地(省会),那时明朝还没成立呢。清朝依然是庐州府,但当时的安徽省会在安庆。直到抗日结束后,合肥才成为安徽新的省会。后来又几经波折,1958年,合肥正式成为安徽省会。 图-安徽省合肥市人文地图 像合肥这样的省会城市,如果改名,波及面太广。合肥改名庐州的话题,热度有了,但现实中要实现改名,需要解决的问题较多。大家都叫习惯了合肥,谜语“两个胖子”,谜底是合肥,不是很可爱吗? 合肥已肥 安庆何庆 合肥成为安徽省会,是在1952年。合肥的位置在安徽省内正好处在中间,不北不南、不东不西。现在的合肥是长三角城市群副中心城市,国家重要的科研教育基地、现代制造业基地、综合交通枢纽。 在合肥风光无限之时,原来的省会安庆就显得落寞了许多。这时,河南开封走过来,拍了拍安庆的肩膀,一声长叹:“兄弟,咱们从哪说起呢?” 先从安庆的地理说起。长江出了江西九江后,呈西南-东北方向进入安徽,安庆则是安徽第一个拥抱长江的地级市(主城区)。从地理位置上看,安庆偏居安徽省西南角,你可能会问,这么相对较偏的位置,为什么能做省会呢?当你把视角从安徽省内放大至长江中下游地区,你会发现,安庆居然如此重要。 古代争雄于江东者,一般会重视三座城:江苏南京、湖北武汉、江西九江。武汉(包括旧称为武昌的今鄂州)是江汉平原的交通枢纽,九江扼长江与赣江(鄱阳湖)交界,南控鄱阳湖平原。南京从三国以来,就是南方大型王朝定都的首选,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南唐、明初皆定都于此。南宋的实际国都在杭州,但当初的首选也是南京,只是航海家赵构觉得定都南京不利于逃跑。把这三座长江名城连在一起,安庆的重要性就突显了出来,东可顺江东下南京,西可溯江上九江、武汉。 南方大型王朝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定都南京,但对包括武汉在内的荆州区域并不放心。荆州携长江水军之利,顺江东下,只要过了九江,南京就不远了。这时,安庆会站出来,挡在荆州兵面前,冷笑一声:当我不存在?荆州兵过了九江之后,会发现他们处在两山夹一江的地势。长江西北岸有大别山脉,长东东南岸有黄山山脉,安庆南依长江。任何人想忽视安庆的存在,是办不到的。 在今安庆主城区西北约有一座城潜山,曹操对这座小城刻骨铭心。汉献帝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曹操派朱光出任庐江太守,屯驻在时称皖城的潜山。东吴大将吕蒙认为皖城土地肥美,适宜种稻,一旦粮食丰收,魏人会越聚越多,不如拔之。吴兵攻克重镇皖城,有一个非常重大的战略意义——建业(南京)和武昌(鄂州)的水路交通有了屏障。魏人占据皖城,可以兵临长江,就能将吴人的东、西交通切成两段。当吴人占据皖城,退可守东、西二都,进可图魏。魏国大将曹休被东吴鄱阳太守周鲂骗得七荤八素,率十万主力直扑皖城。而吴主孙权则坐镇皖城,分兵应付,最终取得大胜。 古人认为安庆(皖城)的战略地位很重要,中原得皖城,则可南下遏制江东;江东控制皖城,则可给中原造成巨大麻烦。 安庆这个地名是怎么来的呢?宋高宗绍兴十七年(公元1147年),舒州(治潜山)的德庆军被赵构赐了一个新名安庆军。宋高宗养子是宋孝宗,孝宗传子光宗,光宗传子宁宗。宁宗在做皇子时当过安庆军节度使,按宋朝惯例,皇子登基,之前出仕过的州郡升为府。宁宗也不例外,比较例外的是没有改州名,直接升军为府。 不过宋朝的安庆府驻地不在现在的安庆主城区,还是在潜山,当时称怀宁县。安庆府治所从潜山迁到长江岸边,是在宋理宗景定元年(公元1260年),下诏在宜城(安庆旧名)建城。之后的元明清三朝数百年,安庆府治所一直没有变动。明朝,安庆府隶属于南直隶,也就是现在的安徽和江苏、上海三省市。清朝入关后,先是将南直隶改称江南省,然后出于统治的考虑,决定拆分江南省。苏皖二省分治,是在清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一年后,安徽巡抚驻在安庆府办公。不过呢,安徽布政使司的驻地却在南京,所以人称南京为“徽京”,是有来历的。 安徽省名,就来自于安庆府和徽州府(黄山市)的简称,安庆是安徽的文化中心,徽州是安徽的经济中心。当时挑选省会,有四个选择:第一个是徽州,经济发达,劣势是距离长江较远,且处在皖南山区,交通不便。第二个是太平府(治安徽当涂),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距离南京实在太近。第三个就是当时称为庐州府的合肥,而放弃合肥成为省会的主要原因,还是长江因素。在没有铁路的年代,水运最成本消耗最低的,如果定在合肥,交通只能依靠牛马和人力,这都是要花钱的。安庆距离南京相对较远,又处在苏鄂赣长江水道的中间位置,安庆当选。 古代的长江,堪称是黄金水道,相当于现在的沪昆铁路。现在的长三角地区经济发达,古代也一样,尤其是唐宋元明清以来上千年。长三角地区在历史上的经济辐射经济就强劲,安徽省会放在长江沿岸,对经济相对落后的安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清末和民国时期,盛传一种说法,叫“长江五虎”,就是长江沿岸经济发达城市,尤其是工商业发展。五虎从西到东,分别是重庆、湖北省会武汉、安徽省会安庆、江苏省会南京、上海。重庆不是四川省会,但重庆是四川长江沿岸最大城市,基本上承担了川东地区的省会功能。上海新开埠没有多少年,却是长江出海口,与各国商贸往来密切,堪称是当时我国对外的经济桥头堡之一。 一百多年过去了,上海是直辖市及全国经济中心。武汉、南京依然繁华,是副省级城市之一,重庆也是从原来的副省级城市升为直辖市,唯独安庆落寞了。为什么呢? 清咸丰以来爆发的太平天国战争,主战场就是安徽和江苏省的长江沿岸地区,安庆是双方重点争夺之地。1860年至1861年,湘军围困了被称为金陵(南京)门户的安庆,战略意图非常明显。太平军为了救安庆,陈玉成、李秀成、黄文金等名将以五路汇集安庆。以这场战役的惨烈程度,虽然是湘军获胜,但安庆数百年来的经济繁华却被打掉了。太平军于1853年攻克安庆后,清廷就把安徽省会迁到了合肥,清军攻陷安庆后,曾国藩等人又建议把省会从合肥迁回安庆。理由是如果定在合肥,则皖南等地鞭长莫及,长江防线无险可守。 安庆又成了安徽省会,但一座名城打烂了再重建谈何容易?再加上近代以来铁路的兴起,水运的优势被削弱了。 抗战胜利后,合肥再次取代安庆成为安徽省会。三年后的1948年,安徽省会再次回到安庆,然后是芜湖、屯溪。1952年,合肥再次成为安徽省会,安庆从此失去了省会地位,存在感当然就不如合肥了。 合肥熟语 (1):㜞(zán)(齐整)→奇 字义:(1)形容长得漂亮,多指小孩,比如:这毛伢长得真zán;(2)有意思、有味道、好玩,比如:你这个老几真zán,自己跑跌倒之怪我。 错解:本字是㜞、嬱。这两个字都是好看的意思,这与合肥方言的zán意思完全相同。《殿前欢·西溪道中》记载:“杜酝浊醪酽,整扮村姑㜞(qiàn)”;乔吉的《小桃红·效联珠格》:“落花飞絮隔朱帘,帘静重门掩。掩镜羞看脸儿嬱(qiàn),嬱眉尖”;无名氏《端正好·相忆》:“一钩罗袜金莲嬱,引得人心儿散不受拘钤”。 试解:㜞、嬱这两个字的确有漂亮、美貌的意思,相当于“俏”(qiào)。虽然读qiàn不读zán,语音上也没问题,属于叠韵相通。但是,㜞、嬱不可能是合肥方言zán的本字。 (1) 㜞、嬱都属于后造字,《说文》根本没收这两个字,《康熙字典》的解释也极其简单。“㜞”经常跟“嬮”(yān)连用,称为嬮㜞、嬮嬱。“嬮”的本义是美好,相当于“艳”。那么,zán的本字就是“嬮”?其实也不是。 (2) 合肥方言zán虽然形容人长得漂亮,但一般多指小孩,很少指大姑娘,如果说“你家老婆长得真zán”,恐怕要挨骂的。这提醒我们,zán的核心含义根本就不是漂亮,否则为什么很少指成年人? (3)在大多数情况下,合肥方言zán是指有意思、有味道、好玩。比如:“你这个老几真zán,自己跑跌倒之怪我”,这句话完全可以置换成:你这个老几真有意思;你这个老几真好玩;你这个老几真逗。这里的zán不是漂亮,而是奇怪、有趣,再比如:这根萝卜瞄上去像人形,真zán。 (4)反观前面的“这毛伢长得真zán”,核心含义不是漂亮,而是有趣、好玩。好玩可以来源于脸蛋,也可以来源于动作、性格、说话之类。就算是脸蛋,对小孩的评价标准也有别于大人,只要看着愉悦就可以了,所以我们经常说“这毛伢长得真好玩”。简言之,这里的zán意思也是奇怪、有趣。需要强调的是,“奇”是中性词,有别于它者称之为“奇”,奇者就有趣、好玩。 (5)对成年人而言,所谓的漂亮就是“好看”,核心含义是“合”,即合乎评价者的标准。漂通符,亮通合,“漂亮”的本字是“符合”。标致/格式/齐整/美丽/中/姣/有样/棱正/姿势/巴适,这些表示漂亮的词,核心含义都是“合”。你只能说成年人长得“好”(合),不能说长得zán(奇),即不能说长得好玩,这是反讥她丑得有别于人类,是极其不礼貌的。 概而言之,zán的本字是“奇”。zán读音zī;奇(qí)读音通jī。(1)zán读若咱,自己(jǐ)也;(2)zán读若攒,积(jī)攒也;(3)赞助,救济(jì)也;(4)奇,方言读cí,读音通zī;(5)jī读音通zī,鸡(jī)读兹(zī)、挤(jǐ)读子(zǐ)、寄(jì)读字(zì)。由之,“奇”古音(qí/cí)读zán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拓展:所谓后造字,是指后人不知道方言中的很多字怎么写,于是根据形声字的特征要求,硬性造出来的字。后期朝代都有后造字,明清时期尤其多。比如:筷,本字箸;傻,本字愚;盒,本字匣;绑,本字缚/并;鎅,本字锯;枂骨,本字覈,现在写为“核”。久之,人们误以为这些字是古本字。后造字不同于假借字(别字/白字),假借字是谐音字,这个字本来就有,而后造字是后期人为硬造出来的;后造字也不同于异体字(错字),异体字是民间不正规的写法,不是硬造出来的完全不同的字。 (2):静住→凝住 字义:指油腻的东西、液体或浆汁发生凝固,比如:鱼汤jǐn住就成了鱼冻子;鸭血jǐn住就成了鸭衁子。 错解:本字是"静"。“静”的本义是宁静、静止,静止与运动相对,油脂未凝可以动,而凝后则静止,所以称为“静”。 试解:静,jìng,分布五色、疏密有章,本义指彩色分布适当。“静”假借安,表示安定;“静”假借寂,表示安静。静者则不动,但是,不动就意味着凝固?“静”有安定、安静两义,无论哪种都没有凝固的意思,将凝固理解为“静”是完全错误的。 凝,níng,本作冰(bīng),水坚也,即液体的水凝结成固体的水,引申表示凝聚;积聚。“凝”的核心含义是紧密、密集,物质相互密集则凝结为一体,“凝”相当于连/联。凝通冰,冰者水之合并成固体也。 凝(níng),方言读若紧(jǐn),不读静(jìng)。核心含义是紧致、紧密,不是安定、安静。也就是说,凝(níng)读音通jǐn,比如:临近;连接;廉洁;机灵。读jǐn的很多字都含有密集、紧致、凝结之义,比如:木槿,支条密集也;谨,说话严谨;勤从堇,方言称为勤谨,不停歇(密集)地干活也。 概而言之,无论从字意还是从音变,合肥方言表示凝固的“jǐn住”都是“凝住”而不是“静住”。就算你写成“结住”“紧住”,也比“静住”好些,起码字意能够对得上。 拓展:考证方言本字,最忌讳根据现在的读音来琢磨,称为"谐音考证"。好多方言本字之所以写不出来,是因为它发生了音变,导致方言读音跟普通话差别极大。这时,如果靠现在普通话读音来猜测,能猜得准确吗?比如:腹蛇,方言称为“土布蛇”,这是因为f古音是b/p,“腹”古音读布。如果纠缠于“布”(bù)的读音来猜,能猜得出来吗?可以说,根据普通话读音考证方言本字,真的不太容易。 (3):精味(精古八味)→讲究 字义:(1)挑剔、讲究,比如:这小伢精味得很,凡是地上爬的都不吃;(2)显摆、韶道,比如:别看他没什么真本事,人前人后还精味得很;(3)厉害、有本事,比如:把大石头举过头顶,真精味! 错解:因为有以上三种不同的含义,所以有三种不同的写法。(1)挑剔、讲究称为“精味”。“精”本义是上等好米,是挑选出来的,所以引申为精制、挑剔之义。对人对物要求甚苛,当可称之为精味。(2)显摆、韶道称为“京味”,感染了京城里面高调、出显的作派。(3)厉害、有本事称为“经味”,能够按照经书要求行事,知识丰富、本领颇高。 试解:这三个词都带“味”,是否表示各自的神态、姿态,即挑剔之态、显摆之态、威武之态?从具体情况看,并非如此。(1)挑剔、讲究称为“精味”。精,本字柬(jiǎn),挑选也,俗写为“拣”,方言读若gǎn。挑选出来的自然为精华,所以挑嘴的人称为柬(jiǎn)精/拣(gǎn)精,即挑三拣四的。 味,wèi,本字是微(wēi),细致也。微的本字隐行,表示微小时本字是幾(jī)。挑剔,方言称为“母古”,“母”实为“每”,方言读若猛,密集、细微也。所以,“味”应当写为“微”,“精味”应当写为“柬(拣)微”,即挑三拣四、关注细节。在现代汉语中,可写为“讲究”。究,穷尽也,追究细节也。精味→柬(拣)微→讲究。 (2) 显摆、韶道称为“京味”。京,本字“见”,现也、显也。现,xiàn,本义出现,引申为现弄(在人面前炫示自己);显,xiǎn,本义头上的装饰品,引申表示显露、明显。京/显这两个字读音相通,比如:惊险;今,现在也;精,选之物;镜,显相也;胫,项也;苋菜,茎菜也。应当说,“显”更贴近本义,即显摆、韶道。 味,本字是“布”。布, bù,本义麻布,引申表示铺开、散布。味/布这两个字读音相通,比如:谓,报也;胃,谷府也;违,背离也;卑,微也。方言中有一个万能动词“bēi”,比如:bēi了好多菜;bēi个老婆尚好的。或以为本字是“备”,其实本字是“伪”,现代汉语写成“为”。可见,表示显摆、韶道称为“京味”,准确写法应当是“显布”,俗写为“显摆”。摆,本义摆放、布陈,引申表示炫耀、显示,比如:摆阔、摆架子、摆威风。京味→显布→显摆。 显摆,合肥方言又称为“扇(shàn)京”。“京”的本字当然还是“显”;“扇”的本字应当是“示”(shì),显示、告示也。“扇京”的本字是“示显”,转写为“显示”。扇京→示显→显示。 (3) 厉害、有本事称为“经味”。经,本字是“劲”。劲,jìn,本义强劲有力,相当于“强”(彊)。味,本字是“威”。威,wēi,有威可畏也,引申表示威力、威武。所以,表示厉害、有本事的“经味”本字是“劲威”。 “劲”读音通“厉”,比如:劲,有力也;禁,隔离也;紧,勒也;连襟;金,熔炼也;惊栗。 “威”读音通“害”,比如:危害;微,毫也;维护;谓,对话也;胃,所食负荷也;喂,哙也;威,赫赫也。 厉,本义磨力石;害,本义伤害。在这里,“厉害”同音假借“劲威”,表示威武、有本事。经味→劲威→厉害。 总结:合肥方言“精味”有三种写法、三种意思,都是连绵词,分别表示讲究、显摆、厉害。 拓展:所谓连绵词,又称叠词,是指古音相同的几个字放在一起构成一个词,主要是两字词,也有三字词和多字词,比如:睡觉、漆黑、王八蛋、王老五、狗屎连稻草、黑大麻石胖。连绵词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相互注音,看到一个字,就知道另一个字的古音是什么,它非常有助于我们寻找方言本字。比如:社会,“社”古音应当读“会”;漆黑,“漆”古音应当读“黑”。连绵词的构成不尽相同,有的当中包括本义,比如:王老五的意思是年纪大,当中的“老”表意;有的则不包括本义,比如:王八蛋,意思是恶/毒,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需要注意的是,连绵词往往本字只有一个,比如:“黑大麻石胖”本字是“黑”;“狗屎连稻草”本字是“连”。所以,不管是几字连绵词,你都无法找到对应数量的本字。有时,现代汉语又将字义相同的字组成的词称为连绵词。 (4):(好几)交→皆 字义:(1)次/趟/回,比如:洗了几jiāo都洗不干净;(2)遍/尽/周,比如:在房间里找jiāo之都找不到。 错解:“交”的基本义是“交错”,引申有“贯通”义。在合肥方言中,“交”的两个意思都是从“交错”、“贯通”义引申而来。 试解:“交”主要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交错”,这是“交”的本义,比如:交错、交织、交叉、交点;另一个是假借“䢒”表示“相合”,即“䢒合”,这是“交”最主要的意思,比如:交通、交火、交互、交际、交流、交往、交连。不管是哪一个意思,“交”都没有“贯通”之义。 1.次/趟/回。次,cì,本义指临时驻扎和住宿,读音通其,字义相当于“起”,即起与落的次数;趟,tàng,专门指行走来往的次数;回,huí,本义指回旋、旋转,引申表示圈数,泛指行为、动作次数。简言之,“次”是起落之数,“趟”是来往之数,“回”是转圈之数,都是特定之数的泛化。 同理,“交”表示次数也属于特定之数的泛化。交,jiāo,本义交胫,引申表示交叉、交错。交错有数量之别吗?应当是有的,比如纺织、行走、缔结等都有次数多少之分。但是,“交”作为表示次数的量词,主要不是来源于“交错”,而是来源于假借的“䢒”(现在由“交”替代),即相会、相合的次数,也就是打交道的次数。一交、两交、三交,实际上就是一会、两会、三会。古无j/q/x,“交”古音读若高(gāo),在别的方言体系,又读为一高、两高、三高。 2.遍/尽/周。遍,biàn,匝也,本义指围绕,假借“周”表示完备、周致;尽,jìn,本义器中空,引申表示竭尽、空无,假借“皆”表示全部、完全;周,zhōu,本义稠密、紧密,假借表示周到、周全。可见,遍/尽/周这三个字表示完备、全部时都属于假借。那么,它们假借的是哪个字呢? 表示完备的词还有:完/全/整/都/浑/满/圆/俱/皆/咸/悉/彻。 (1)完,全也,本义完备、完整。从宀,指空间;古无轻唇音,古音读若满;本义指空间装满。 (2)全,完也,本义纯玉。 (3)整,从攴从束从正,约束使之归于正。核心含义是正,引申为整齐,古音读若都。 (4)都,本义指建有宗庙的城邑。 (5)浑,溷流声也,引申为洪,本义指大水涌流声。 (6)彻,通透也。 (7)满,盈溢也,水全部充实也。 (8)圆,本义圆形,圜全也。 (9)俱,皆也,本义指走在一起。 (10)皆,意内而言外也,本义都、全。 (11)咸,戌是长柄大斧,口指人头,本义指大斧砍人头,屠杀也。 (12)悉,从采表示辨别,心中加以辨别也,本义详尽。 以上这些表示完备的字,整/都/浑/咸/彻是假借,完/全/满/悉/尽/俱/圆是特指,都不是本字。真正的本字是“皆”(jiē),方言又读若gāi,本义全部、都是、完全,比如:用鱼网拉鱼称为皆(gāi)鱼,即将鱼塘拉个底朝天。 “交”读jiāo,“皆”读jiē,合肥方言中的“找交之”应当是“找皆之”的讹读。在别的方言中,“交”读高(gāo),但“找交之”却不读“找高(gāo)之”,而是读“找皆(gāi)之”。可见,合肥方言中的“找交(jiāo)之”实为“找皆(jiē)之”。 拓展:经常有人感叹,合肥方言的古音遗存太多了。实际上,任何方言都有古音遗存,数量多少而已。往往一个地方越落后古音遗存就越多,因为先进文明在这些地方推广得比较慢。相对而言,合肥自古属于较发达地区,受官话侵蚀影响比较大,合肥方言比之周边,古音遗存算是比较少的。古无j/q/x,现在的j/q/x在古代多为g/k/h,j在很多方言中依然读古音g,教读告、茎读杆、今读跟、家读ga、建读盖,但在合肥方言中,大多数古音g已经转化为j,比如:交读jiāo,不读gāo;皆读jiē,不读gāi;做节子,不是“做阁子”。 (5):舞(哈子)→为 字义:干、做、办、搞,属于万能动词,比如:等我把这事舞好就过来。 错解:章炳麟《新方言·释言》曰:“庐之合肥,黄之蕲州,皆谓作事为舞,长沙及扬越多言弄”。实“舞”即“弄”,语有“舞弄”“舞文弄墨”等,即与“舞”“弄”同义。《儒林外史》第二回:“你各家照份子派,这事就舞起来”;又第三回:“众邻居一齐上前,替他抹胸口,捶背心,舞了半日,渐渐喘息过来,眼睛明亮,不疯了”。 试解:章太师所言不虚,有很多地方的确将办事、做事称为“舞”,而且“舞”也确实跟“弄”相通。问题是,“舞”的本义是舞蹈,引申为摇动、鼓舞,“弄”的本义是玩耍、把玩,舞/弄表示办事、做事时明显都是假借。 “舞”作为万能动词时,应当是“为”之讹。在现代汉语中“为”也是万能动词,表示干、做、办、搞等一系列行为。舞/为这两个字的读音也是相通的,比如:威武;伍偎;毋勿;未无;帏幄;违忤。 但是,“为”(wéi)的本义是母猴,表示行为、作为时还是同音假借。那么,“为”假借的哪个字呢?说出来大家可能不相信,“为”的本字是“伪”。 伪,wěi,通常解释为欺诈、假装、虚假、欺骗。其实不然,表示欺诈、假装的本字并不是“伪”,而是“譌”。譌,通讹,《诗》“民之譌言”,今小雅作讹。也就是说,表示欺诈的本字是“譌”,后来错写成“伪”,又俗写成“讹”(后起字)。以至于要表示行为、作为时不能写本字“伪”,只得改写成“为”,而“为”的母猴之本义则完全失去。 伪,僞,人为之使之改变也,即人托事于物,也就是做事、干活。(1)《说文》从人,为声,徐鍇曰:“僞者人为之,非天真也,故人为为僞”。(2)荀子曰“桀纣,性也;堯舜,僞也。人之性恶,其善者僞也。不可学,不可事而在人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僞”。(3)《诗》“人之为言”,即僞言。(4)古文尚书南僞,《史记》作南为,左传为读僞者不一,盖字涉于作为则曰僞。(5)荀子曰“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僞。虑积焉,能习焉而后成谓之僞”。 不难看出,如果任凭自然状态不作改变称为“性”,本性也、本质也;如果想办法托事于物使事物发生改变称为“僞”。“堯舜,僞也”,是说堯舜这两个先帝有作为,而不是骂这两个祖宗虚伪。 简言之,合肥方言的“舞”是“为”之讹读,而“为”的本字是“伪”。 在有些方言体系中,万能动词“为”读备(bēi),比如:他真尚好的,bēi个东西像模像样的;你真客气,又不是外人,bēi许多菜;一万块钱给偷了,我么样bēi哟;别整天吵吵吵的,把我bēi死了你就好过了。为(wéi)备(bēi)这两个字古音相通,比如:违背;卑微;伪,假扮也;维,绑也;畏,怕也;未,不也;帷,幕也,背面也;微,隐行,蔽也。方言习惯将这个万能动词写成“备”,其实它的本字是“伪”,起码要写成“为”才算准确。但是,久变成俗,如果写成“为”,反而觉得无比的别扭。 拓展:古汉语用字不太严谨是大家公认的,假借字简直满天飞。这也不能怪古人,因为那个时候读书的人少,往往随便找一个同音字标注了事。《诗经》来自民间采风,所以当中假借字(实际上就是错别字)实在是太多了。严格来讲,汉字中起码50%以上都不是原来的本义,比如:“因为我好厉害”,没有一个字是本义。但是,久之成俗、约定俗成,古代好多错别字只好将错就错变成了正字。汉字中的多音字,大多也出于假借,其中一个是本义,另一个是假借,比如:朝(zhāo)是本义,朝(cháo)是假借;降(jiàng)是本义,降(xiáng)是假借。有些多音字则非常过分,几个读音都不是本字,比如:为(wéi)为(wèi)都不是本义。基于此,现代汉语严格规范用字无疑是十分正确的,切不可以古推今。 (6):砸冒(炸毛))→急躁 字义:脾气差、性子躁,比如:你别惹他,他脾气比较砸冒;这人砸冒得很,屙屎都有跟他隔三尺远。 错解:估计“砸冒”是一砸即会冒出火星的意思,合肥人用它形象地反映了脾气暴躁的人容不得冲撞的特点。 试解:将“砸冒”直接理解成砸出火花,有点臆想过度了。有人写成“杂毛”,说这是对脾气不好之人的蔑称,这则是无中生有。 砸,zá,通用字典解释为“重物掉落在物体上,或用重物撞击”,弄得有点不明不白。“砸”的本义是:使用某物+通过一定的距离+砸中目标,核心含义相当于“击”。大家可能没有想到,“砸”是个典型的后造字,连《康熙字典》里都查不到这个字,它肯定有一个本字,这个字其实就是“击”。 那么,为什么“击”(jī)读音通“砸”(zá)?这是因为,古无j/q/x,在合肥方言中j/q/x通z/c/s,有些j古音读z,比如:鸡读兹;挤读子;借读左;记读字;檵读子;夹读杂;剪读攒;溅读赞。同理,“击”读兹(zī),音变为砸(zá)。 也就是说,“砸”的本字就是“击”(jī)。击(jī)读若急(jí),合肥方言读若zī。可见,“砸冒”的“砸”本字是“急”,性子急也。 在“砸冒”中,“冒”的本字是“躁”。冒,mào,读若茂(mào),相当于“每”,方言又读猛(měng)。躁,zào,从喿(鸟群鸣也),本字“懆”,指不良情绪茂密、猛烈。茂(mào)躁(zào)这两个字读音相通,属于叠韵相通,比如:毛糙;匝,环绕,磨也;杂,茂也;栽,方言读jī;崽,毛伢;载,码也;咱(我),山西方言读蒙;早,暮舒早;噪,声音密集。心中躁动,又称为心里发“毛”,又写为“骚”,都属于叠韵相通。 简言之,在“砸冒”中,“砸”本字是“急”,“冒”的本字是“躁”,“砸冒”就是“急躁”。 拓展:古无j/q/x,一般来说演变j/q/x古音多为g/k/h,但合肥方言多对应z/c/s。比如:鸡读兹(zī);挤/檵读子(zǐ);借读左(zuǒ);剪读攒(zǎn);溅读赞(zàn);砌/气读次(cì);齐/骑读磁(cí);倾读窜(cuàn);擎读撑(cōng);西读思(sī);洗读死(sǐ);细读四(sì)。比较著名的是“肥西老母鸡”的顺口溜:从肥东到肥西(sī),买只老母鸡(zī),放到塘里洗(sǐ)一洗(sǐ),只剩一张皮。这个顺口溜暗含合肥话土气,实际上z/c/s属于正宗的古音遗存,没有什么好讽喻的。 (7):洋货(篓子)→蛮货 字义:(1)洋乎乎:愚、蠢、傻,比如:人老了,做事总是洋乎乎的;(2)洋乎:骄傲,架子大,比如:这个人洋乎得很,不容易接近;(3)阳货,蛮横、没教养,比如:你这个洋货,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错解:“洋货”的本义是指外国货,价格贵不讲,使用起来由于不熟悉,自然也就没有国货好用。合肥人借用它,把它作为动词、形容词使用,并赋予它以上词义,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合肥人过去对外国货的看法。 试解:洋,yáng,本义是河流名称,在山东青州。喻四归定,“洋”古音读若荡(dàng)/茫(máng),所以假借“泱”(yāng)表示广阔、宏大的水面。 1.洋乎乎:愚、蠢。“洋”古音读荡(dàng),音近豆;愚,yú,戆也,本义愚蠢、愚昧,古音读若豆(dòu),愚昧之人称为“戆豆”,实际上应当写为“戆愚”;蠢,chǔn,本义虫动,古音读若动(dòng),同音假借“愚”(dòu)构成连绵词;傻,shǎ,后造字,相当于愚/蠢。不难看出,“洋”假借“愚”表示愚蠢、愚昧,“洋乎乎”就是“傻乎乎”“蠢乎乎”。 2.洋乎:骄傲,架子大。“洋”古音读茫(máng),所以同音假借“慢”表示怠慢、傲慢,也就是架子大。慢,màn,本义指怠慢、轻慢、懈怠,即对人漫不经心、爱理不理,引申为缓慢、迟缓之称。洋(yáng)读音通“慢”(màn),比如:佯,瞒也;徉,缓慢也;样,模范也;海洋,茫茫也;阳,光芒也;秧,毛(小)也;厌,厭,本义满足;砚,磨墨也;艳,美也;延,曼也;严,密也;淹,没也。简言之,“洋乎”的“洋”本字是“慢”,怠慢、轻慢也。 3.洋货:阳货,蛮横、没教养。“洋”古音读茫(máng),所以同音假借“蛮”表示蛮横、粗野、霸道,也就是不讲理、讲蛮理。蛮,蠻,mán,本义指东南越,引申为霸蛮之称。洋(yáng)读音通“蛮”(mán),例句同上。实际上,“洋”(yáng)相当于“野”(yě),野蛮、粗野也。方言对不正道的人常以“货”称之,比如吃货、甩货、痴货、猪货,“洋货”即“蛮货”。有人认为,“洋货”应当为“阳货”,又名阳虎,先后多次对孔子无礼,后来便成为道德败坏的代名词。这个解释是错误的,没有任何史籍根据。 拓展:无论在普通话当中,还是在方言中,相同发音的字可能都对应着好几个不同的字,需要进行认真细致的鉴别。“洋”就是个典型的案例,在“洋乎乎”中本字是“愚”,在“洋乎”中本字是“慢”,在“洋货”中本字是“蛮”。前面我们提到的“精味”也是这种情况,分别表示讲究、显摆、厉害。将这些同音字破解鉴别出来,主要靠音韵关系和音变规律,切不可单纯靠普通话读音进行推断。 (8):劷(人)(泛--)→劝 字义:带有强逼意味的劝说,比如:被他yā着喝了三杯;要不是他yā着,我才不会答应呢。或表示肥腻。 错解:合肥多说为“央”,其本字当是“劷”。劷,《玉篇》释“劝也”,音义都与合肥方言相合。云南、昆明、洛阳、宁波等地或作“央”,央求也,虽然亦可引申出“劝”之义,还是没有后起的“劷”妥帖。 试解:劷,yáng,同“劝”。这是个后起字,就是为了替代方言中的yā,所以肯定不是本字。而且,它有两个问题:其一,“劷”读yáng,但方言读yā,古音读腭音nga;其二,方言yā的意思是劝说,“央”的本义是中心,假借为央求,yā的本字不可能是不着边际的“央”。 劷(yáng)的本字实际上就是“劝”。劝,勸,quàn,《说文》勉也,劝/勉这两个字互训。勸从雚(guàn),古音读杠(gàng),抬杠也,犟着(反着)说也。“劝”的核心含义就是“犟”(杠),跟对方反着说,企图将对方的观点、态度扳过来。劝(gàng)方言又读ga,ga着我买这买那,本字就是“劝”。 勉,miǎn,《说文》勥也,通犟(jiàng),本义指力量不够而尽力做,核心含义是“迫”。凡言勉者皆相迫之意,自勉者自迫也,勉人者迫人也。能力不足偏要犟着去做,知其不可而为之,勉为其难也。 现在一般将“勥”(犟)写成“强”,并称为“勉强”,实际上是不准确的。勥、强这两个字有别,强者有力也,勥者以力相迫也,至于这个力是否强大则不一定。“勉勥”是个连绵词,“勉”的意思是勉力,“勥”的意思也是勉力,两个字放在一起构成连绵词起强调作用。如果写成“勉强”就失去了勉力的意思,勉力之后使之变强?还是用强力去勉励?不过,“勉强”已经久之成俗。 在现代汉语中,好像“劝”“勉”这两个字的意思不太一样。劝,劝说、劝解也;勉,勉励、勉力也。而且,“勉”往往是泛指,“劝”只用于言语方面。其实,劝/勉”叠韵相通,本义是一样的,只是现代汉语有了一定的区分。 勉/劝两个字都从力,力者迫也。“迫”来源于四面八方,力量也可大可小。如果迫于强力,则称为强劝、强勉。可能有人会提出疑问:勉/劝的力量可大可小,而方言的“劷”则属于强劝、强勉。这样的理解是错误的,“劷”的力量也可大可小,小孩子经常劷着大人买小糖吃,力量能有多强? 劷(yā/yáng)读音通劝(quàn/gàng)勉(miǎn),叠韵相通,比如:插队,方言称为yā(nga),又称为gàng;洋,茫茫也;压(nga),方言称为gàng;颜面;淹没;研磨;延,曼也;掩盖;徉,慢也;佯,瞒也;样,模也。 简言之,方言表示带有强逼意味的劝说,读yā,古腭音nga,本字是劝/勉。因为方言字写不出来,后来硬造了一个“劷”(yáng)。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心里要知道本字是劝/勉,书写的时候为了照顾读音,可以写成“劷”。 拓展:关于谐音注字,可以说利害参半。有利的方面是可以照顾读音,毕竟喜欢方言的人大多数不是行家,如果不照顾读音,他们可能很快就会厌倦。比如上面提到的“劷”,如果你写成“劝”大家以为这是普通话,如果你写成“勉”大家以为你在讲鬼话。不利的方面就是容易造成误解,时间长了大家就误以为谐音字就是本字,这是相当有害的。比如,好多研究方言的人喜欢引用明清小说当中的例句,岂不知,明清小说最喜欢用谐音字,根本不能作为依据。比方说,“忍”方言读niē/nóng,明清小说根据谐音写成农农,竟然有人认定“农”就是本字,牵强附会地解释说,农民最能忍耐,像农民那样就是忍耐。 (9):不愣(傻--东)→笨愣(江西叫木根) 字义:脑子不灵活、不明事理,比如:他是个不愣货,别跟他计较;你这人脑子有毫不愣吧。 错解:“不愣”本来应当是“不能”,即什么本事也没有。 试解:合肥方言中的“不愣”,意思根本不是能力差,而是指脑子不好使、脑子不灵活。如果单纯是能力不强,合肥方言是哈/肉/菜,而不是“不愣”。 表示愚笨的汉字非常之多,主要分为两类:第一类指愚笨的原因,即脑子密度比较大,迂回余地比较小,所以脑子转不过来。愚/蠢/孬/戆/傻/糊涂/,核心含义都是密集,因为密集而不好使;第二类指愚笨的外在状态和结果,即脑子反应慢,应对迟缓,所以显得呆头呆脑的。 不难看出,合肥话当中的“不愣”属于第二类,代表性的汉字主要有笨/愣/呆板/憨/痴。 (1) 笨,bèn,本义竹里,即竹子内层薄皮。板,bǎn,读若绑,绑者拼逗也,所以假借表示“戆豆”。笨/板这两个字读音相近,本义都不是愚昧,因为古音读豆(dòu)而假借。 (2)呆,dāi,本字“某”,酸梅也。因为古音读“豆”,所以假借表示“戆豆”。“呆”现在的主要意思是逗留,逗留不走称为呆着,脑子逗留转不过来称为发呆,相当于“钝”,迟钝也。 (3)愣,lèng,后造字,本义发呆、傻气。 (4)憨,hān,后造字,慢也。从心,本来特指脑子反映慢,后来也泛指行为动作慢。 (5)痴,癡,chī,本义不慧,相当于“迟”,脑子反应迟缓也。 由上可知,笨/呆/板/属于假借,愣/憨是后造字,本字是痴/慢,即脑子反映迟/慢,呈现出笨象、呆象、愣象、憨象。因为脑子转不过来,所以才做出一些违反常理、不通人情之事。所以,“不愣”的内在含义不是道德上的蛮不讲理,也不是能力上的虚弱无力,而是脑子不好使。 由此推之,合肥话当中的“不愣”实为“笨愣”,也可以写为呆愣/慢愣/痴愣/憨愣,意思其实都是一样的 拓展:方言用字向来比较随意,时代发展使得方言字义或多或少地背离本义,客观上加大了方言考证的难度。虽然“不愣”的本义是脑子反应慢,但是,它的结果跟蛮不讲理、能力低下的结果往往是一样的,即做出一些违反常理、不通人情之事。所以,“不愣”有时泛指不行、不好。讲一个人“不愣”,就是指这个人不行、不怎么样,原因是无所谓的。这种情况在方言中是非常多的,比如:“排场”指场面大,也指长得漂亮;恨劲,指仇恨的程度,也指老年人身体好。 (10):看乔了→看小了 字义:小看了、看扁了、看低了,比如:别把人看乔了,哪些开店的温州人一个个腰缠万贯的。 错解:“乔”有假的意思,所以“看乔了”是看假了、看花了眼的意思,比如:清.吴敬梓《儒林外史》第四回:“惹绅衿老爷们看乔了”。在元曲中“乔”多有不好、无用、窝囊、怯懦等贬义,如“乔男女”等。 试解:乔,喬,qiáo,《说文》高而曲也,本义高耸。《诗·周南》南有乔木,《传》乔,上竦也。 《说文》的解释是有问题的。乔从夭从高,会意兼形声字。夭,yāo,本义不是弯曲,而是草木初生之形,核心含义是“小”,相当于幺。夭/幺/毛/毫/杪/梢/苗,这些字叠韵通假,核心含义都是“小”。夭折,很小就没了;桃之夭夭,桃果毛茸茸。 “乔”从夭从高,高物的上面带“小”是什么意思呢?梢(shāo)也,杪(miǎo)也,相当于“尖”(jiān)。乔通通“峤”,指尖峭的高山。因为“乔”古音通高,于是假借“高”表示高耸,本义反而很少使用,只有“小巧玲珑”“枪”“纤”“雀”等少数几个字词还可以看到本义的影子。表示微小、幼小时通常用“小”,不用“乔”。 所以,“乔”(qiáo)读音通“夭”(yāo),核心含义是“小”(xiǎo)。由于j/q/x相通,qiáo经常音变为j/x表示幼小,比如:小(xiǎo);枵(xiāo);筱(xiǎo);细(xì);娇(jiāo);椒(jiāo,通叔);峤(jiào);尖(jiān)。 在现代汉语中,“乔”通“假”表示虚假、装假,比如:乔装;乔公道(装好意);乔模乔样(装模做样);乔做作(装腔作势)。乔(qiáo)读音通娇(jiāo)尖(jiān),音近“假”(jiǎ)。 但是,合肥方言“看乔了”本意是“看小了”,而不是“看假了”。从逻辑上讲,如果真是“看假了”,则有看大、看小、看变形等多种结果,怎么可能都是看低了呢?俗话说:“不要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之”,其义只能是“看小了”而不是“看假了”。在现代汉语中,我们经常说“不要小瞧别人”“不要小看别人”,从来不会说“不要假看别人”。从各方面情况看,合肥方言的“看乔了”实为“看小了”。 拓展:在音变过程中,相同声组的字读音经常可以互通。zcs同组,jqx同组,gkh同组,zh/ch/sh同组,b/p/f同组。比如:松(sōng)树,方言称为丛(cóng)树,又称为枞(zōng)树,枞阳的“枞”就是“松”;奇(qí),畸(jī)也,稀(xī )奇也;合,分别读合(gè)合(ké)合(hé),有人以为前面两个字的本字是“各”“扣”是不对的,其实本字都是“合”;真(zhēn),诚/谌(chéng)也,慎(shèn)也;布(bù),铺(pū)也,覆(fù)也。当然,两两之间读音相通的情况则更多。但是,方言音变情况异常复杂,并没有一一对应的规律,需要我们进行具体甄别。 (11):棍(犟)→强 字义:厉害、强大、本事大,多含反讽或调侃,比如:你看你棍的,好像别人怕你似的;棍就棍在我个子高,换个人就够不着。 错解:棍棒常为无赖、恶徒所用的武器,无赖、恶徒又有如棍棒一样蛮横强硬的态度,所以棍棒引申为无赖、恶徒之义,又引申为野蛮、霸道、厉害。 试解:棍,gùn,后造字,本义指棍棒。在现代汉语中,“棍”的确有无赖、坏人的意思,比如:赌棍;淫棍;恶棍;讼棍;棍骗(拐骗);棍蠹(无赖汉),将品行不好的人统称为“棍徒”。 但是,“棍”跟蛮横、无赖实在扯不上关系,只能是假借。“棍”从昆表音,古音读若混(hùn)浑(hún),“棍徒”相当于混蛋、浑蛋、混球。问题是,“混”的本义是水声大,引申为混合、混杂;“浑”的本义是大水涌流声,引申为全部。混、浑这两个字表示坏蛋、恶棍时,相当于“坏”,混蛋、浑蛋就是坏蛋。但是,“坏”的本义是未烧过的砖瓦、陶器(坯),表示坏人坏事时也是假借。 棍/混/浑/坏表示品行不端时,假借的是恶/毒。恶,è,过也,本义过失,泛指一切罪恶、恶行;毒,dú,毒草滋生也,引申为毒害、恶毒。棍/混/浑/坏,古音都读若毒,这就是为什么混/浑/坏后面非要加“蛋”称为混蛋、浑蛋、坏蛋,“蛋”是用来表音的。 “棍”可以用来表示无赖、坏人,但这些跟厉害、强大之义没什么关系。不能说无赖、坏人就意味着强大,更不能说一根棍子就象征强大。 “棍”表示厉害、强大,在不少方言中都有,吴方言称为“结棍”。棍(gùn)通杆(gān)杠(gàng),读音通“强”:刚强;浑,全也;混,搅(搞)也;谦恭;悭,从坚(刚);阡,杠子也;潜,方言读若忽;搛,方言读刚;欠,方言读该;枪,尖头也;糨,从强;抢,劫也。 简言之,“棍”表示厉害、强大时,假借的是“强”(qiáng)。j/q/x相通,“强”(qiáng)通健(jiàn)劲(jìn)。所以,吴语“结棍”就是健强、坚强、劲强。需要强调的是,表示厉害、强大的本字是“彊”,弓有力也,俗错写为“强”(本义米中小虫)。 “强”跟以下几个字意思相近:霸,通魄,假借伯,引申为霸道、霸气;蛮,本义东南越,引申表示野蛮、霸蛮;狠,hěn,本义犬争斗声,引申为凶狠、凶残;健,本义强有力;劲,本义有力气;坚,本义泥土坚硬。 (12):菜→弱 字义:笨拙、没用、无能,比如:是事做不来,菜得没法讲;这么简单的题目都做不出来,真是菜! 错解:菜是蔬菜,是供人吃的,没用的东西往往只能拿来供人吃,比如不擅耕田的牛称为菜牛,不擅飞的鸽子称为菜鸽,无能的人称为菜包子。 试解:菜,cài,不是指某一种蔬菜,而是草之可食者的总称,核心含义是集/合。比如:彩色,颜色之集合;财,人所宝也,金钱和物资的集合;材,可用木之集合;仓,谷物集合之处;藏,收集也;曹,本义是声音嘈杂;草,草本植物的总称;厕,污秽之处;册,汇集而成;插,相合也;侪,人称复数,相当于“们”。 菜,读音通合/会:草,卉也,花卉就是花草;曹,嘈也,声音相会也;丛,累积、相会也;厕通圊,核心含义是秽;糙,毛刺之会;肏,阴阳之会;彩,颜色之会。 菜通蔬,并称为蔬菜。蔬,shū,汉魏后起之字,先秦用“疏”表示。疏,《说文》通(tōng)也,古音读若dòng,读音通“同”(tōng/dòng)。同者,相会、相合也。“菜”读音通蔬,比如:猜,到处搜寻也;松树,方言称为丛树;䱗,瘦小之鱼也;怂恿、教唆,方言称为粗;残,伤也;插,方言读送;藏,收也。也就是说,“蔬”“菜”两个字读音都通会/合,所以组成连绵词起强调作用。 因为“菜”读音通合/会,所以假借方言的“哈”,表示软弱、无能。方言“哈”的本字是“弱”,古音通“哈”。 弱,ruò,《说文》“桡也,上象桡曲,彡象毛氂桡弱也”。与“强”相对,本义指气力小、势力差。既可以指物,也可以指人。娘日归混,“弱”古音通读若懦(nuò),并称为懦弱。弱(ruò/nuò)读音通“哈”,比如:柔和;软和;若,好像也;仁,核也;任,负荷也;融合/糯,软也;络,连接、相合也;落下(hā);落后;暖和;挪,换也;诺,好的;乐呵呵;怒,火也;奴,下(hā)人也。 实际上,“菜”跟“弱”的读音也是相通的,比如:茹,菜也;揉搓;侏儒,矬(cuó)也;参,加入也;村落;络,凑在一起也;错落;采,捊也;灿烂;嘈乱;策略。简言之,方言表示笨拙、无能的“菜”,本字是“弱”。 在方言中,“菜”往往可用另外两个字代替:其一是“矬”(cuó),由矮小引申表示无能,比如:这个人真矬,什么事都做不好;其二是“孱”(càn),本义是狭窄,引申为谨小慎微,进而表示懦弱无能。相比较而言,“孱”(càn)比“菜”(cài)“矬”(cuó)更贴近合肥方言,音近义同。但是,“菜”更加口语化,容易为老百姓所接受。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强调,方言表示笨拙、无能的“菜”跟蔬菜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13):韶道(勺)→轻佻 字义:轻浮、炫耀、显摆、招摇,比如:这小女伢韶道,死冷天穿裙子;夸你几句,你还韶起来了。也说:韶刀、韶里韶气的、韶里八叽的。 错解:“韶”实际上是古语,跟合肥方言“烧包”有一些类似。“烧包”当源于“烧䙅包”,即以钱财显摆,烧䙅包里的钱财。“韶道”跟“乔素”更类似,“乔”是乔装打扮的意思,“素”则指素朴无饰,疑似偏正复词。只是“乔素”多用于女性,而“韶道”则可以兼言男女。 试解:在合肥方言中,“烧包”不限于钱财方面,行为轻浮不稳重的人也称之为“烧包”。方言习惯将有缺陷的人称为“包”,比如:愚蠢的人称为草包;能力差的人称为菜包子;容易生气的人称为气包子;不稳重的人称为烧包;没出版息的人称为“脓包”或“熊包”。估计,“包”的意思是躯壳,喻指有缺陷的人。所以,“烧包”就是“韶包”,“烧”的意思跟“韶”是一样的,并不是什么烧䙅包里的钱财。 “乔素”跟“韶道”有关,但根本不是一回事。“乔素”实际上是“乔梳”,指女孩子刻意打扮自己,在人前显摆。乔通假,乔装也、化妆也;梳,梳理也,泛指梳妆、打扮,根本不是什么“朴素”。请问:都乔装打扮了还朴素什么呢?朴素怎么到人前韶道呢? 韶,sháo,虞舜乐也,即韶乐。公羊疏引宋钧注乐说云:箫之言肃,舜时民乐其肃敬而绍尧道,故谓之箫韶。可见,这里的“韶”不可能是本字。 “韶”的本字是“佻”。《诗》曰:“视民不佻”;《左传》“楚师轻窕”,窕正佻之假借字。佻,tiāo,《说文》愉也。“愉”的本义是什么呢?愉,《说文》薄也,浅薄、轻薄也。后来“愉”专门用来表示愉快、愉悦,表示浅薄、轻薄时便换成“偷”。偷,《尔雅·释言》佻也。后来“偷”的含义又越来越多,进而专门用来表示盗窃、偷盗,表示浅薄、轻薄的字只剩下“佻”。但“佻”有点生僻,跟方言“韶”(韶)的发音又不一样,现代汉语便习惯用浅薄、轻薄、轻佻来代替。 佻,tiāo,d/t相通,古音读若道(dào)。佻(tiāo)道(dào)两个字古音相通:佻(tiāo)通“偷”,就因为“偷”古音读若道,盗窃也;挑,担也;调(tiáo),又读调(diào);挑选,调换也。基于此,“佻”又读“道”。 “佻”的核心含义是“轻”,轻浮、轻漫、轻薄也。佻(tiāo/dào)轻(qīng/qiǎo)韶(sháo)这几个字的读音叠韵相通,比如:勺子,方言称为“挑子”,“挑”的本字就是“勺”;勺子,又称为调羹,“调”的本字还是“勺”。“羹”是古音,相当于“道”,“调羹”的本义根本不是什么调济羹汤;苕,读tiáo,又读sháo;巧,方言表示价格低,本字是“少”;笤帚,扫帚也;萧条;鞘,套子;梢,树头。 简言之,合肥方言中的“韶道”本字是“轻佻”,表示轻浮、轻漫、轻薄;合肥方言中的“烧包”本义指“韶道”之人,有时也指轻佻之行为。 (14):格厌(烦人)→讨厌 字义:讨厌、厌烦,比如:这小伢格厌得很,吵得人不得安宁;好的时候得人疼,孬的时候好格厌。 错解:gé音字在合肥方言中都无招或讨的意思,只有“格”在古代有“至”“来”的意思。“格厌”其实就是“来厌”,即到了(来)令人厌的地步。 试解:格,gé,木长貌,本义指树木的长枝条。物长必有所至,故引申为“至”,凡《尚书》格于上下、格于艺祖、格于皇天、格于上帝是也。析言之,此接于彼曰“至”,彼接于此则曰“来”。格,引申为格子、栅栏。 从上可知,“格”的确有来、至之义,但“来厌”是个什么鬼?“来厌”可以解释为“到了令人厌的地步”?反正是搞不懂。 想把“厌”的意思搞清楚,着实不容易。 (1)厌,厭,yàn,笮者、迫也,本义是指一物压在另一物上,引申为压制、压迫,实为“压”的本字。方言现在还将“压”读为厌,比如:青灰厌(压)鸡屎;烧饼上面厌(压)芝麻。 (2)现在的“压”(壓),坏也,本义是败毁。后来取代“厌”,表示压制、压迫。 (3)现在的“厌”(讨厌),本字是“猒”。猒,yàn,饱也,饱足则人意倦矣,故引伸为猒(厌)倦、猒憎、猒烦。现在,“猒”已经完全被“厌”(本义压)所取代。 那么,“厌”为什么又称为“格厌”?实际上,“格厌”是个连绵词,“格”只不过是个注音字,写成其它同音字也可以,只要能标出“厌”的古音就行。也就是说,“厌”古音读若“格”,比如:青灰厌(压)鸡屎,盖也;沿革;严格;掩盖;雅,格式;阉割;噎,嗝也;应该;水堰,方言称为塥(本义土地坚硬),本字其实就是“堰”。 为什么“厌”又称为“讨厌”?讨,叠韵假借“招”,“讨厌”就是招人厌,类似的还有讨口牙(惹口舌)、讨气(惹祸)、讨人怜、讨人爱、讨人喜欢。 简言之,厌(猒)本义是饱足,引申为厌倦、厌烦;“厌”古音读若“格”,所以构成连绵词“格厌”,这里的“格”只是“厌”的注音,没有实在的具体意思。 (15):打㫰→洗盪 字义:(1)清洗干净,比如:把小青菜打㫰干净拿来;(2)清理干净,比如:我已经把院子打㫰干净了。 错解:“㫰”是“晾”的意思,意思是东西洗干净后再沥沥水,晾一下,“打㫰”就是“打晾”;“㫰”也有可能是“理”,“打㫰”也就是打理、清理。 试解:“打”是万能动词,有时它等同于词组中另一个字的意思,有时跟另一个字意思相关。所以,考证“打”的意思,得先搞清楚“㫰”的意思。 首先,“㫰”肯定不是“理”。虽然在清洗之前需要进行拣、择、剪、剖等动作,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清洗,可以将它们包括在清洗范围之内。普通话洗菜、洗碗、洗衣服,也有各自的前期行为,但只用“洗”来表示,其它动作都包含在“洗”当中。广而言之,“烧饭”包括烧菜,“吃饭”包括吃菜,“睡觉”包括脱衣,大家都不会产生误解。 从读音和字义来看,“㫰”更可能是“盪”。盪,dàng,凡盛水于器中摇荡之去滓皆曰盪。盪者,滌之甚者也,滌荡(跌宕)犹摇动也。后来,“盪”(dàng)叠韵音变为“浪”(làng)。“浪”的本义就是水摇荡,波浪就是水摇荡形成波形。因为水在容器中摇荡,所以另造一个“盪”字,核心含义还是荡(摇动),相当于“浪”。合肥话“打㫰”,应当就是“打盪(làng)”。 滌(涤),dí,洗濯、洗滌。古文字区分较细:洗(濯),洒足也;浴,洒身也;澡,洒手也;洒,洒面也;滌,洒器也。所以,“滌”就是洗器,即在器皿中清洗,相当于“洗”。盪(dàng),滌之甚者也,即在器皿中使水反复摇荡,以去除杂物。滌盪,就是洗盪(dàng),就是“打盪(làng)”。可见,这里的“打”实际上就是“洗”,“打盪(làng)”合肥话又称“洗盪”。 由之,“打㫰”的写法肯定是错误的。(1)合肥话的“打盪(làng)”,只要求清洗,并无洗干净后还要再沥沥水的意思;(2)㫰从日,本义是晾晒,沥水、淋水最多称为“晾”(liàng),不读làng;(3)打盪、洗盪是连绵词,要求字义相同或相近,“打㫰”两个字的字义不同,不符合连绵词的习惯用法。 合肥话当中还有个词叫“盪(làng)碗”,即碗洗好之后再用清水在碗中摇荡,最后再清洗一下。有人认为,“打盪(làng)”分两个步骤,先“打”(清洗),然后再“盪”(最后进行摇荡)。这个理解也是错误的,盪碗、盪盆只能针对空的容器,如果摇荡器皿中的东西,本身就是清洗动作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盪”不过是较大动作的“洗”而已,在清洗整个过程中都可以进行,并非只在最后环节才进行,不同于“盪碗”。 (16):得闹→数落 字义:批评、指责、教训,比如:上班偷偷上微信,被经理得闹了一顿;你得闹别人没关系,不能伤了人格。 错解:闹,有吵闹、不宁静之义;得,即得到、获取;得闹,是指得到吵闹,自然与指斥、责骂有关。似乎“得闹”只可用于承受方,而合肥方言却多用于施予方,这属于古汉语的施受同辞。 试解:“得闹”不过是方言记音,从音韵味上看可以先确定两点:(1)“得闹”是个连绵词,发音类似的情况还有:堕落;摞,方言读duò;敦伦;络,逗上也;裸,秃也;孪,对也;卵,豆豆也;律,法度也;屡,多次也;道路;虏,逮住也。(2)批评、指责又称为“数落”,合肥方言中的“得闹”应当是“得落”。 数落,通用字典解释为“列举过失进行指责”,这是不准确的。数落别人不一定非要一条条数着来,只批评一件事,甚至只指责一句话,也称为数落。“数”实际上是“诉”,“数落”应当是“诉落”。 诉,sù,《说文》告也,本义是告状、控告,引申为指责、控诉。落,本义草木凋零坠落,引申为脱落、掉落。可见,“落”只不过是记音,不可能是本字。在连绵词“数(诉)落”中,“落”是“诉”的注音,比如:落苏;啰嗦;摞,树起;螺丝;陋,本义侧逃,方言读唆(suō);梳弄;留宿;利索;烂,酥也。“无边落叶萧萧下”,方言读为“苏苏下”“唆唆下”。简言之,“数落”就是“诉落”;“诉落”就是“诉”,即指责、控诉。 既然合肥方言中的“得闹”是“得落”,“落”的本字应当也是“诉”,而“得”只不过是记音。得/诉这两个字的读音相通,比如:松,耷也;啰嗦,方言称为“得啵”;抖擞;宿,逗留;生动;速度;随,坠在后面;穗,刁也。概而言之,“数落”就是“诉落”,也是“得闹(落)”,本字是“诉”。 有人认为,“得闹”的“得”(dé)应当是“责”(zé)的叠韵通假,这个观点是有问题的。不错,“得”(dé)“责”(zé)这两个字的确叠韵通假,都表示指责、数落。问题是,“责”的本义是债款、债务,表示指责、责备时也是假借“诉”,比如:厕所;责,索取也;赞颂;栽,树立也;澡,洒手也;赠送。 “数落”不同于责骂、骂人。随便怎么数落都是就事论事,不会侮辱别人的人格,而责骂则随时可能脏话连天。(1)骂,mà,从网(本字不从吅)从马。从网表意,网古音读莽,在这里通“慢”,怠慢、侮慢也;马表音,读音来源于“慢”。(2)“骂”通“詈”(lì),上面的“四”也是“网”。从“言”表意,即用言语轻慢、侮慢。 有些方言将指责、批评称为“客”(kei),它的本义也不是骂人,而是数落。“客”(kai)读音通“诉”,比如:咳嗽;许可;续,系上也,方言读 ke;概,所有;靠从告,告诉;收科,结束也;客,寄宿;肯,本义骨肉相续之处;空虚;夸颂;库存;控诉。 (17):塌掉(错过)→脱掉 字义:(1)错过、没对上,比如:没想到了路上堵车,他把十点钟的火车搞塌掉之;(2)脱落、掉下来,比如:搞得一头塌,一头抹;时间长了就塌下来了;(3)遗忘、遗漏,比如:搞来搞去打他搞塌掉之。 错解:塌的本义是坍、倒,方言中的“塌”都是这个意思的引申。器物脱卯叫“塌卯”,一旦塌卯就会散架,因而常用来借喻人坏到了极点,比如:那个人已经坏塌得了。 试解:塌,tā,后造字,本义指倒塌、塌落;坍,tān,后造字,本义指崩坍、坍塌。其字义相当于“瘫”,其本字可能是“崩”,核心含义是“墮”,方言俗称为“倒”。 1.错过、没对上,本字是“达”。“塌”的核心含义是倒下来、瘫下来,不可能用来表示错过、没对上。d/t相通,“塌”(tā)古音读dá,本字是“达”。 达,達,通用字典普遍解释为畅通、通达、通晓,所谓四通八达是也。搭上、答理,也都是连接、相合的意思。但是,“达”的本义正好相反,《说文》“达,行不相遇也”,即行走时相互没遇到、错过了,也就是方言所说的“搞塌掉之”。《诗经》“挑兮达兮”,意思是逃(桃)跑不见了、搞塌(达)掉不见了。由此引申,凡错过、没对上都可以称之为“达”(塌)。后来“达”假借“通”,意思变成畅通、通达,本义已经完全失去了。但是,方言还将“达”的本意保留下来,只是音变为“塌”(tā)。 2. 脱落、掉下来,本字是“脱”。有好几个汉字用来表示脱落: (1)夺,duó,奪,手持隹(鸟)失之也,本义是丧失、脱离,引申为强取、竟得。“夺”本来也有脱落、脱离之义,属于特指,后来字义发生变化,主要表示强取。 (2)脱,tuō,消肉臞也,本义肉去皮骨,方言又读退(tuì),引申为脱离、掉落。可见,“脱”本来是特指骨肉脱离,后来泛指一切脱落、掉落之称。 (3)捝,tuō,《说文》解捝也,《广韵》除也、误也、遗也,读若夺(duó)。今人多用脱,古则用捝,是则古今字之异也,今“脱”行而“捝”废也。方言又读若“突”,“脱落”称为“突掉之”。实际上,不管是“塌掉之”还是“突掉之”本字都是“捝掉之”。 简言之,虽然“夺”和“脱”本义都含有脱离、脱落的意思,但都属于特指(骨肉分离、鸟手分离),“捝”则是表示脱落、掉落最正宗的本字。后来,由于古人喜欢随便写错别字,“捝”被“脱”所取代,“脱”成为正字。所以,我们将“脱”视为表示脱落、掉落的本字勉强也算可以。 3.遗忘、遗漏,本字是“脱”。表示遗忘、遗漏,方言经常喜欢说“卯掉之”,本字是“忘”。有时,方言以说“塌掉之”,本字是“脱”(捝)。但是,卯/塌这两个字的意思是不一样的。卯,追究事情的起因是“忘”(忘记);塌,展示事情的结果是“脱”(脱落)。虽然都是描述脱离、脱落,但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需要强调的是,虽然遗/漏这两个字也可表示脱离、脱落,但本义不同于卯/脱。遗/漏,是指“丢掉之”,大部队都走了,它还呆在原地不动,比如搬100个东西,丢下2个忘记搬,这才叫“丢掉之”。 (18):不瓤→不弱(江西不索) 字义:不软、不弱,引申为不简单、了不起,可以指人和事物。比如:别看她小齑齑的,干起活来可一点不瓤劲;东西是好,价钱也不瓤。 错解:“劲”指的是力量;“瓤”即“瓤和”,是软、弱的意思。“瓤”和“劲”在一起,只能表示没有力道,不坚硬。因而“不瓤劲”“不瓤”也就引申有不简单、了不得、不错的意思。 试解:瓤,ráng,瓜类、浆果等内部柔软的部分,瓜果之肉也。读音来源于柔/软,因为瓜类、浆果的瓤都很柔软。明显可以看出,“瓤”只是读音来源于柔/软,字义特指瓜果之肉,不可能是表示柔/软的本字。 真正表现虚弱、软弱的有以下三个字: (1)柔,róu,《说文》木曲直也,凡木曲者可直、直者可曲曰柔,引申为凡软弱之称。方言又读ráng,比如:蔑条很柔(ráng)和;这根杉树条子太柔(ráng)和,做不了锄头把子。 (2)弱,ruò,《说文》桡也,上象桡曲,彡象毛氂桡弱也。桡者曲木也,直者多强、曲者多弱,引伸为凡曲之称。方言又读哈(hā)或菜(cài),多指人能力差,比如:哈人、哈到之功成;水平太菜了、菜之可以做菜。 (3)软,ruǎn,俗輭字。輭,ruǎn/ér,丧车也。《广雅·释器》輭(輀),柳车也,按:载柩之车饰曰柳,柳之言聚。方言读ráng,字义跟“柔”差别不大。 由上可知,柔、弱这两个字的本义差不多,但在现代汉语中有细微的差别。“柔”多指外在物质形态,指向事情的起因;“弱”多指内在质地品格,指向事情的结果。比如,“柔和”不能说“弱和”,“虚弱”不能说“虚柔”。性子柔和(原因)导致为人软弱(结果),不能说“软弱导致柔和”。所以,合肥方言的“不瓤”明显是结果,所以更应当写成“不弱”。 “软”本来只是个假借字,现在却超过柔/软,几乎成了表示软弱、柔软的正字,可以随时替代柔/软当中的任何一字。比如,软弱/柔软两个词里面都有它;蔑条很柔和=蔑条很软和;这个人弱的很=这个人软的很。所以,如果将“不瓤”写为“不软”也是可以的。 娘日归泥,柔、弱、软古音读若nuò。读nuò的好几个字,核心含义都是软弱,比如:懦,nuò,懦弱也;糯,nuò,谷性柔软;柳,古音读nuò,所以假借“弱”表示软弱。 拓展:由于“柔”(róu)弱(ruò)软(ruǎn)普遍话不读ráng,让人们误以为“ráng劲”的本字是“瓤劲”。大家可能已经发现,同一个字往往有相近的两个或多个读音,这就是音韵学里所讲的文读、白(异)读。实际上,文读是用方言的音系模拟标准音,白读是方言土音。由于有些方言土音无法准确标注出来,只能尽量谐音,这个谐音就是文读。也就是说,文读是把方言读音标注得不准确。比如:薄(bó)读báo;剥(bō)读bāo;壳(qiào)读ké;色(sè)读shǎi;削(xuē)读xiāo;血(xuè)读xiě;钥(yuè)读yào。尤其是腭音,文读都标为y,但方言土音是nga,比如:压(yā)读ngā;丫(yā)读ngā。 (19):管得→贯通(不管) 字义:无论、随便、不管,比如:这事你做主,管得么样搞都照;管得你哪天来,反正我都在家里。 错解:“管得”一语中心是“管”,“管”本身即有“不管”“无论”的意思。“得”,实际只起着衬音的作用。 试解:管,guǎn,本义指一种类似于笛的管乐器,泛指管乐器以及一切外形状像管子的细长圆筒形东西。 “管”读音来源于锅(guō)罐(guàn),上古音读若洞(dòng),有孔洞的容器也。管,本义也是指有六个孔洞的乐器。区别在于,“管”是六个孔洞;“篪”(chí)是八个孔;“笛”(dí)有七个孔;“箫”为排管,大小分别为二十三和十六孔洞。 由于“管”古音读洞(dòng),所以假借政(zhèng)/治(zhì)表示治理、管理。政,本义使之正,相当于“敦促”;治,本义水名,假借“政”表示治理、统治。政/治两个字的核心含义是“度”(dù),相当于“管”(dòng)。 “管”确实有全部、不论的意思,但不是它的本义,而是假借贯/通。贯(guàn)读音跟“管”(guǎn)相近,古音读若洞(dòng),本义指穿钱的绳子,引申为贯通、贯满(充满),即全部、彻底的意思;通,tōng,古音读若洞(dòng),本义是通透、贯通、通达,引申为总共、总合、全部,相当于“统”。“管”古文又写成“筦”,从完,完全、完整也。 “管”一般用在条件关系复句中,比如:管它下不下雨,我们都要把事情做完。“管它下不下雨”的意思是:把它下雨或者不下雨的全部可能性都算上。奇妙的是,这个句子还可以说成“不管它下不下雨”,意思是一样的。这是因为,两个句子当中“管”的意思不一样:在“管它”当中,“管”是全部、不论的意思;在“不管它”当中,“管”是考虑、顾及的意思。 由于“管”古音读洞(dòng),所以方言习惯在“管”的后面加一个注音字构成连绵词,称为管洞(dòng)/管都(dū)/管得(děi)。 “管”还可以写成“随”,“管它下不下雨”就是“随它下不下雨”。“随”是随便的意思,方言又读其(qí)。什么是“随便”呢?(1)随,suí,本义从,跟随、委随也,引申为听从、顺从、跟从。(2)便,biàn,安也,本义是便利、方便、简便。随便,就是听从、跟随所有安排,觉得怎么方便、便利就怎么做。所以,“管”和“随”的字义是不一样的,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随意替代,比如:“我随你”意思是“我听从你的”,如果说成“我管你”意思就变成了“我不听从你的”。 (20):寒乎(杭虎,含糊)→惊颤(害怕) 字义:害怕、畏惧,比如:他谁都不怕,就寒乎他老子;你谁都不寒乎,想翻天啊! 错解:“寒”有害怕、畏惧之义,“胆寒”当中的“寒”就是畏惧的意思。“乎”本来是“于”的意思,只是它跟“寒”在一起构成词组之后,字义就虚化了。“寒乎”不只是合肥方言,其它地方也有。 试解:寒,hán,冷也,本义指寒冷、天冷。“寒冷”本身并没有畏惧、害怕之义,所以“寒”表示畏惧、害怕时一定不是本义。 寒冷只是人的一种感觉,古人如何来造这个字呢?“寒”从宀,房屋也;从人,在屋中;从四个草,表示盖草避寒;下面两横表示“冰”。那么,“寒”(hán)的读音来源是什么?让我们来看看“令人胆寒”和“心惊胆颤”这两个词,不难发现,“寒”的读音来源于“颤”。“寒冷”让人冻得瑟瑟颤抖,心惊让人吓得浑身颤抖。 颤,chàn,头不定也,即头摇动不定,引伸为凡不定、不宁之称,颤动、颤抖、打颤、发颤也,并不单独指头部,核心含义是“动”(dòng)。抖,dǒu,本义抖擞,后造字,相当于“颤”的注音字,并称为“颤抖”。 寒,hán,相当于“撼”(摇动),读音叠韵通“颤”(chàn),古音读若“抖”。比如:酣畅;寒颤;寒碜;罕,本义长柄小网;搀和;谄,迎合;谗,陷害之言;潺,水缓;忏悔;昌,日光,光辉也;常,裳,捍障也。 表示害怕、畏惧的字非常之多,主要有: 怖:bù,惶恐、惊惧。布置,置者具也,读音通惶。 怕,pà,惧,畏惧也。从白,逼迫也。 惧,jù,恐也,害怕、恐惧。 惊:jīng,驚,马骇(受惊)也,引申表示惊动、震惊。震动。 恐,kǒng,惧也,害怕,畏惧。读若孔,古音读dòng。 恫,dòng,痛也,本义悲痛、伤心,假借“恐”表示恐惧。 吓,xià,本义恐吓、恫吓。通嚇(hè)。 唬,hǔ,本义啼声,引申为恐惧、害怕。 怯,qiè,多畏也,本义胆小、畏缩、害怕。契合;切,古音duò。 畏,wèi,恶也,字形鬼头而虎爪,本义害怕。捍卫。 惶,huáng,恐也,本义恐惧、惊慌。 以上这些表示害怕、畏惧的字,大多数读音通寒(hán),古音读抖(dǒu)。也就是说,这些字的读音和字义也来自于颤(chàn)抖(dǒu)。区别只在于起因,一个是寒颤,另一个是惊颤。所以,“寒颤”有时可以代替“惊颤”。自然,“寒”可以用来表示害怕、畏惧。 “寒乎”的“乎”的确是虚化的注音字,跟“寒”放在一起构成连绵词,没有实在的意思。 (21):㲺(jí)出来→滮出来(水呢滮) 字义:液体受压从小孔里喷出,比如:塑料桶被人戳个孔,水从里面㲺(jí)出来;地砖没铺平,下雨过后一踩㲺一身脏水。 错解:㲺,《玉篇》说是水出,唐.玄应《一切经音义》卷四引《通俗文》解释较细:“迮而吐之曰㲺”,迮是受迫爱阻,吐是急促冒出,正是合肥方言jí的含义。 试解:在汉字中,有好几个字表示水流急速流出,我们可以仔细进行甄别。 (1)溅,jiān,水疾流貌,液体受到冲激向四外飞射。但是,“溅”的本义通“湔”,水名,在四川。方言读zàn。 (2)灒,zàn,《说文》污洒也,即用污水挥洒。在方言中同音假借“溅”(zàn),表示液体受到冲激向四外飞射。 (3)洒,sǎ,滌水也,即清洗、洗濯,古文有洒手、洒足、洒面之说。后来这个字义被“洗”取代,“洒”开始跟“灑”相通。灑,sǎ,汛也,本义是使水或其他东西分散地落下,相当于现在的“洒水”。 (4)滮,biāo,淲,《说文》水流貌。《诗·小雅》滮池北流,滮池又称淲沱,在西安。虽然《说文》没有具体说到底是怎样的水流之貌,但“滮”从彪,一定是指水疾流貌。 (5)喷,pēn,吒/咤也,本义怒叱,引申表示喷出、喷射。可见“喷”本义是口喷,而不是水喷。 (6)汛,xùn,涨水或泛滥。但是,“汛”的本义同“洒”,指分散落下。汛从卂,卂者疾飞也,汛者水散如飞也。“汛”的读音来源于“迅”,疾速也,只有疾速才能使水四散如飞。为什么“汛”现在表示洪水泛滥,这是因为古人借把“汎”写成“汛”,以至于今天无法变更过来。汎,fàn,同“泛”,洪水泛滥也。 (7)击,jī,本义敲击,引申为射击、攻击。虽然“击”明显不是本字,但喷/击这两个字提醒我们,方言的jī一定是呈现出喷射状的细流。 合肥方言表示水喷出的jí,必须满足以下几个条件:其一,水流不仅急速流出,还应当是条状细流,不能是波涛汹涌;(2)不一定非要在小孔里喷出,只要是细流就可以,比如:脚踩地砖溅一身脏水,可以说“灒一身”,也可以说“jí一身”;(3)方言经常将这个字读成滮(biāo),所以好多方言字典都把“滮”当成本字;(4)这个字有四种不同的读法:溅(jiān)击(jí)灒(zàn)滮(biāo)。 据上所述,溅/灒/喷/击/滮这几个字都不是本字。溅/灒,本义不合,而且指的是水疾流,并非喷射状;喷/击,本义不合,而且并非专指水流;滮,看上去最像本字,其实本义指的也是水疾流,并非喷射状。 现在只剩下“洒”和“汛”,虽然这两个字看上去最不像,却是最可能的:洒/汛,水分散细流也;水急速流出,否则就不可能成细流;读音(sǎ/xùn)不合,但可能出于音变。 “洒”和“汛”这两个字互训,在古文中意思相同。“洒”(sǎ)着重强调水分散(sàn),“汛”(xùn/xìng)着重强调水流迅(xùn)速流出,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洒”和“汛”读音相通:迅速;仙,方言读若三,真仙读成“真三”,你搞得像真三(仙)一样;欣赏;腥,膻也;逊从孙;殉,死也;浔,水流散也,九江原称浔阳江,九/浔都表示散杂;寻,搜也;循,遵守也。 “滮”(biāo/piāo)和“击”读音相通:标记;婊,妓也;骠骑;虎,本义指虎身上的斑迹;基,地表;脊背;集,密布也;济,补也。 “洒”和“汛”读音通“滮”“击”:飘洒;播洒;祭祀;稷粟;寄宿;鸨,实为“老妓”,而不是什么鸟;计算;挤搡;鸡,唏之鸟;趿,方言读洒;瞟,扫也;剽袭。 考虑到“汛”现在表示洪水泛滥,已经完全失去了本义,而“洒”表示洒水,基本保留了本义,所以将“洒”视为本字更为妥当。只是,“洒”(sǎ)既不读“击”(jí),也不读“滮”(biāo),跟习惯读音合不上,所以方言字典将“滮”视为本字勉强也是可以的。 至于“㲺”(jí),明显是个后造的异体字,虽然音义跟方言都能对得上,但不可能是本字。“㲺”肯定是形声字,“七”用来表音实在有点迂回。所以“㲺”可能还不是一般的后造字,而是后起的错字。从字形上看,“㲺”可能由“汛”讹变而来。反正,“㲺”绝对不可能是本字。 我国有两个著名的泉眼,一曰趵突泉(济南),一曰虎跑泉(杭州)。为了考证它们的得名来源,人们硬是编造了很多美好的故事。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其实它们的本义都是指泉眼水流急速流出。(1)趵(bào),本字就是“滮”(biāo);突(tū),本义犬从洞穴中突然窜出,这里是水从泉眼急速流出。(2)虎,本字是淲,通“滮”(biāo);跑(pǎo),b/p相通,本字还是“滮”(biāo)。 (22):豁掉→抛掉 字义:(1)丢掉、舍弃,比如:帮我把垃圾豁到外面去;(2)洒落、分散,比如:小伢把饭豁得一地都是的;(3)往外抛,比如:把阳沟宕里面的水全部豁掉。 错解:“豁”是指宽敞的山谷,因而引申表示空虚,再引申表示使空、使空虚之义。舍弃、洒落、丢抛,实际上就是使空、使空虚,所以称为“豁”。 试解:豁,huō,《说文》通谷也,即较宽的山谷,泛指裂缝、缝隙、残缺。引申表示开阔、宽敞,比如:豁亮、宽豁、豁然、豁达。有时确实也表示“使空虚”,但强调的“使空虚”的结果,即物体本身的空虚,而不是“使空虚”的过程,即舍弃、丢抛,比如:“豁渎”是指疏通(使空虚)河道,而不是舍弃(豁)淤泥。“豁”的确也可以表示舍弃、丢抛,但这属于假借,意思也不是“使空虚”,而是将物体向外抛出,核心含义是“出去”而不是“空虚”。 1.倒掉、舍弃,本字是“粪”。表示舍弃、抛弃的字有好几个: (1)舍,shě,本义市居、客居,表示丢弃、抛弃时是假借“捨”。捨,解开、释放,弃也。一般都写作“舍”。 (2)弃,qì,棄,捐也,本义:扔掉、抛弃。 (3)捐,juān,弃也。弃、捐两个字互训。 (4)摽,biào,击打也,假借表示抛弃。 (5)抛,pāo,弃也,掷也,古文通“摽”。 (6)摒,bìng,除也,摒弃、排除。 (7)扔,rēng,因、引、就,本义牵引、拉起,假借表示抛弃。 (8)甩,shuǎi,扔掉、抛开,后造字。 (9)丢,diū,一去不还也,引申为遗失、抛弃。 合肥方言表示舍弃、抛弃的hǔ,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其一,具有舍弃的行为,即分离、抛开;其二,舍弃的东西不赠予别人,而是无用的废品。以此观之,扔/摽属于假借;弃/捐/抛/扔/甩/摒/丢这几个字都表示一般的分离、抛开;以上这些字没有一个符合要求。 方言又将舍弃不要称为“板(bǎn)掉”,大多方言字典将此字写为“拚”。但是,“拚”的本义是拊手(拍手),并不是本字,真正的本字其实是“粪”。 粪,fèn,粪便、粪肥。但是,“粪”的本义是动词,小篆字形好像双手+簸箕+污秽,表示弃除、粪除。古人把除秽的动作称为粪(畚),今人直接把秽物称为粪。这样,“粪”既有舍弃的行为,舍弃的又是无用的秽物(不一定是粪便),所以正是合肥方言表示舍弃、抛弃的hǔ。 古无轻唇音,f古音读b/p/h,“粪”(fèn)古音通“豁”(huō)“拚”(pàn/bǎn),比如:粪箕,粪读bēng;分,方言读帮;芬,方言读喷;丰,胖也;封,并也;锋,边也;敷,布也;匐,扒也;父,爸也/伙并;俘获;豁缝;活泼;会,绑也;秽,粪也;反悔;返回;恢复;挥发;欢,兴奋也;分化;划,分也;花,缤纷也;防护;虎,有斑也。 简言之,合肥方言表示舍弃不要的hǔ并不是“豁”(huō),而是“粪”(fèn)。方言读若戽(hǔ),也读若“拚”(bǎn)。只是现在“粪”专门表示粪便,且将“拚”视为本字也是可以的。 2.洒落、分散,本字是“撒”。洒落,只是描述一种杂乱的状态,不一定主观为之,更不一定弃之不要,所以它的本字肯定不是“拚”,而是“撒”。 撒,sā,散之,分散、散开也,一般指的是散状物,但方言较为随意。撒,方言读hǔ或昌(chāng),撒(sā/sàn)昌(chāng)叠韵相通,“撒得到处都是”方言称为“hǔ得”或“chāng得”。这三个读音相通,比如:霍,散也;生活;挥洒;慧,脑子sāo;汇,扫在一起;回缩;撒谎;撒欢;珊瑚;喉嗓;耗损;嚎丧/产生;谄,陷害也;敞,散开也;倡,扩散;松驰;删除;传撒;创伤;垂丧。 3.往外扔掷,本字是“抛”。大多方言字典将这个字标为“戽”,这是不准确的。戽,hù,指的是灌田汲水用的旧式农具“戽斗”,当然也可以借用为戽水,但不能引申为所有抛弃行为。所以,将东西往外扔出、掷出的本字是“抛”。 抛(pāo)读音通hǔ,比如:飘忽;破坏;划,破也;保护;合,绑也;包含;泡和;薄,枵也;饱和;回报;环抱。 简言之,如果表示往外掷出是“抛”,如果是表示一般分离是“弃”,如果表示弃之不要是“粪”(拚),如果是分散弃之是“撒”。这些字合肥方言都读“hù”,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分离、分开,即“分”是hù的读音来源。 (23):能豆子(扯能)→能豆+子 字义:有能力的人,多数时候蔑称逞能的人,比如:别搞得像能豆子一样,没人稀罕你;他可真是个能豆子,逮到别人的短处不得掉爪子了。 错解:“能”与“豆子”相关联,可能跟豆子的圆和善于滚动、炒起来会蹦会跳有关,所以合肥人说“能”往往有豆子作比喻。所谓“能豆子”,实际上是“能得像豆子”的简写。 试解:小小的豆子,即便能蹦、能跳、能炸,也神气不到哪里去,不可能作为“能力”的象征。 能,néng,传说中的一种像熊的兽。足似鹿,故皆从比也;从肉,犹龍(龙)之从肉也;能兽坚中(骨节实也),故称贤(坚)能。强壮,称能杰也。由此,“能”引申表示贤能、能杰,本义完全失去。也就是说,“能”的内在含义是“坚”(坚中)杰(强壮)。 坚,堅,jiān,《说文》土刚也,引申为凡物之刚,相当于“臤”;臤,qiān,古同“贤”,谓握之固也,相当于“紧”;紧,jǐn,缠丝急也,本义指紧緻、紧密;緻,zhì,密也,精致、细密也。由上观之,坚/臤/紧/緻这几个字的意思是结构紧密导致质地坚固,核心含义是“坚”,笃实、坚实、坚强也。 杰,jié,繁体傑,从人桀声,本义指才智出众的人。桀,鸡栖的高出地面的木桩,核心含义是“高”,相当于“揭”(高举)。傑,核心含义也是“高”引申表示高明、杰出。 坚/杰这两个字的读音是相通的,比如:简洁;接见;剪截;节俭。跟“坚”相关的一些字古音都读若“豆”:坚,土壤笃实也;紧,古音读dú,方言称为兜(dú)紧;緻,古音读夺(duó),方言称为紧夺夺的;实,古音读笃(dǔ),方言称为笃笃实实的。 由此推之,“杰”古音也读若“豆”:杰者高也,高古音读逗(dòu),突出也;截,断也;结,逗合也;节,段也;揭,突出来也;皆,都也;洁,透也;戒,堵也;姐,大也;借,贷也。 能,坚强、杰出也。“能”古音也读若“豆”:能,吕声,古读逗;嫩,小也,窦也;窿/笼,洞也;棱,逗合之处也;愣,逗留不动也;冷,冻也;拢,逗拢也;隆/垄,突出也;聋,堵住也;浓,笃厚也。 不难发现,“能”通“豆”,“能豆”是个连绵词,“豆”只是“能”的注音。类似的情况还有:(1)我们经常说“能动性”,其实“能动”也是连绵词。(2)才能,“才”的本义是小草初生,核心含义是“小”,窦也。(3)能力,力者筋也,古音读笃(dǔ)。(4)能耐,“耐”的本义是剃去鬓须的刑罚,古音读夺(duó)。 简言之,“能豆子”的词语结构不是“能+豆子”,而是“能豆+子”,也可以称为“能子”。“能”是才能,“子”是后缀表示人,“能豆子”就是具有能力的人,跟豆子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方言中多用于讽刺、蔑称,那是由儒家文化造成的,因为中国人不喜欢锋芒毕露、好为人师。 (24):老几→那谁 字义:不定代词,相当于哪个、是谁,比如:你算老几呀,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那个老几我不怎么认得。 错解:合肥话“算老几”对人有轻蔑义,如果单说“老几”则往往指某人或某些人。“老几”的本义当是指排行第几,“算老几”则是指在排行中没有位置,是个不沾边的角色。 试解:如果“老几”是指排行的话,很多话是说不通的: 其一,说话是否算数要看这个人的社会地位,即使你排行老大,如果没有社会地位照样吃憋。“算老几”的意思不是问你排行第几,而是问你的身份地位,诸如当官、发财、尊长、楷模什么什么的,相当于“你算谁”“你哪路的”“你以为你是谁呀”。虽然“算老几”含有轻蔑义,但“老几”本身没有任何的轻蔑义。 其二,在“那个老几”这句话中,“老几”根本就没有排行的意思。当你指明一个陌生人时,你首先会问题他排行第几吗?一般只是问这个人是谁,所以谈不上任何的轻蔑,只是不亲近而已。 不难看出,“老几”是个连绵词。老,习惯性前置字,类似老师、老虎、老婆、老鼠、老板、老爷、老鹰、老练等,在连绵词中起注音强调作用。几,jī,假借“何”,相当于那谁、哪谁、那个、哪个。 “几”读音通“何”,比如:几何;集合;嘴(方言读jī),喙也;机会;忌讳、会计;积,汇也;击,方言读若虎;棘,方言读呵;寄,汇也;技,会(能)也。其实,“何”的本义是担荷,假借“谁”表示不定代词哪个、什么。“谁”(shuí)是不定代词哪个、什么的本字。谁从隹,古音通“几”,何也。 “老几”的用法在方言中相当灵活: (1)在成熟句中代指不认识的人,比如:那个老几我不怎么认得; (2)在成熟句中代指认识的人,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比如:大家注意了,最近有个老几手脚不太干净; (3)在疑问句中代指不认识的人,比如:那个老几是他们一伙的吗? (4)在疑问句中代指认识的人,多用于调侃或讽刺场合,比如:那个老是躲在后面的老几是谁呀? 现在,如果我们将“老几”替换成“谁”是完全讲得通的,只是不习惯而已。如果我们把“老几”替换成排行,能讲得通吗? (25):呱呱叫→能骄骄 字义:形容极好、厉害、水平高、能力大,比如:三下两下就把事情干成了,真是呱呱叫;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他都是呱呱叫。 错解:“呱呱叫”实为“刮刮叫”,而“刮刮叫”只以“刮刮”取义,“叫”只是衬音。吴语的“挺括”一词,“括”当作“刮”,即刮平。平整无皱是“挺”的前提,衣着挺括为人所看重,“刮”便有了“好”义。合肥方言“能刮”“能刮刮”,就表示称美。 试解:合肥方言“呱呱叫”不是指一般的美好、有能力,而是强调非常好、能力很强,又称“顶呱呱”,所以这个“呱呱”一定是表示非常、很、极其等表示极端的字。“叫”肯定是衬词,但它不是指叫唤,而是“呱”的注音。也就是说,“呱”的字义是非常、极其,读音跟“叫”相通。 由此推之,“呱”的本字是“骄”。 骄,jiāo,本义六尺高的马,即马健壮,引申为雄壮、厉害。《诗经》曰:“我马唯骄”。“骄”从马乔声,乔者高也。夸一个人厉害,经常会说“高,实在是高”。一代天骄、骄人战线、骄阳似火,“骄”都含有强劲、厉害的意思。 从严格意义上讲,“骄”的本义就是指强壮、厉害,没有美好、骄傲的意思。“骄”假借“娇”表示美好,假借“㤭”表示骄傲,这些都不是“骄”的本义。 古无j/q/x,“骄”(jiāo)古音读“高”(gāo)。由之,“呱呱叫”本为“高高骄”,“顶呱呱”当为“顶高高”,“高”的本字是“骄”。但在方言中,“骄”(高)发生了音变,主要有两种:(1)“骄”(高)音变为“乖”(guāi),强壮、厉害称为“乖乖”,吴语称为“骄乖”。不懂方言的人以为“乖乖”是将自己戏称为小孩,经常闹出误会。(2)“骄”(高)音变为呱/刮,强壮、厉害称为“呱呱叫”“顶刮刮”。它们跟“挺括”没有关系,跟鸭子呱呱叫更没有关系。 合肥方言“能刮”“能刮刮”,又称为“能骄骄”,本字都是“骄”。它们都跟能力紧密结合在一起,而不是看去平整无皱。 补:皮着七 哈西 绝都 淘力 焖土巴 嚼期 拖卵 红毛 卧人 恰生 陆出祁山 昂 牙口包----- 老地名故事 当年在庐州府很有名气的“稻香楼”,是庐州府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县志·古迹志》记载:“稻香楼,在德胜门外偏西(此门在城南,楼在南门外偏西的位置),龚鼎孳(清康熙年间的重臣)建,今旧基尚存。”清初,合肥人龚鼎孳从浙江仙居知县位子上辞官回到合肥,“筑墅城南”,为“稻香、水明二楼”,并著有《稻香楼诗集》。龚氏所建的稻香楼位于合肥城西南角,今雨花塘(旧称稻香楼河,解放初期,合肥市鱼苗放养场在此处放养鱼苗,所以逐渐被人们称为雨花塘)护城河中的小岛上,有浮桥与城内相连。据《庐州府志》描绘,当时岛内有镜亭、蕉窗、竹坞、复道等景点,登楼远眺,景色分外绚丽。稻香楼历风雨百年,后逐渐荒废坍塌。清人邵陵在《题稻香楼》的后四句云:“惨淡郊原落日黄,一声秋笛下牛羊。高楼不见人危倚,依旧西风送稻香。” 解放初期,解放军一支部队住在山上的简易房中,时间不长部队就转移了,此处又成为合肥市残老孤儿教养院,1956年,安徽省委在此兴建稻香楼宾馆。现在的稻香楼宾馆内树木苍郁,竹影扶疏,鸟语花香,水光山色,浑然一体。这里先后接待过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及外国元首、政要等。 “回龙桥”虽早已不存在,但地名却非常响亮。有关该桥的传说,历史非常久远,直至今天仍被许多合肥人津津乐道。其传说有两个版本: 一说“孙权回龙”。三国时,东吴孙权率兵侵犯合肥,魏王曹操早有准备,伏兵于藏舟浦,待吴兵至,突然出击。孙权见曹舰突至,又见藏舟浦碧波浩渺,芦荡丛深,疑曹有大量伏兵,便强打笑脸对曹操拱手曰:“别来无恙,想不到汝来如此神速。”曹操也勉强以礼答曰:“老夫在日,东吴休存妄想,望将军珍重。”孙权见此战很难打下去,遂掉头返回。因此处有桥,后来被称为“回龙桥”。 二说“康熙回龙”。相传清康熙皇帝有一贵妃,是合肥人龚鼎孳(时任兵部尚书)的干女儿。一日,贵妃奏请皇帝到合肥探亲,为了让皇帝不经城门,而直接越过护城河从稻香楼直接进入城内,于是地方官吏便决定在城西建一桥。不巧此事被朝廷中另一合肥籍重臣劝阻,说是合肥有“斩龙岗”、“梅龙坝”,冲犯圣讳,此行恐不吉利。因此,皇帝亲驾合肥的决定便收回了。而当年为迎接皇帝所建的桥,后被定名为“回龙桥”,意即皇帝(真龙天子)回去了。该桥旧址在今金寨路南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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