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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重症患者的神经电生理监测与评估专家共识(2024版)

 所来所去 2024-06-28

神经重症医学是融合了神经病学、神经外科学、重症医学、急诊医学及神经电生理学等多学科的交叉学科1, 2。近20年来神经重症医学取得了飞速发展3。据统计,截至2021年全国共有三千多家三级医院,成立了约两千多个神经重症监护病房(neuro-intensive care unit,NICU)。神经重症医学涵盖的危重症疾病状态包含重症脑卒中、颅脑损伤、脑肿瘤、中枢神经系统感染、自身免疫性脑炎、癫痫持续状态、重症神经肌肉病等多种神经系统疾病。临床上对这些患者提供及时准确的病情监测与评估,对指导治疗及判断预后具有重要意义。

神经电生理技术是指应用电信号反映神经系统功能的临床技术方法,包括皮质监测的脑电图(electroencephalogram,EEG)、诱发电位(evoked potentials,EP)、事件相关电位等;脑干、脊髓等监测的诱发电位,以及神经根周围神经的肌电图等多种电信号检测。其中EEG是自发的生物电,而EP、神经传导和肌电图等需要一定的电或生物学刺激。神经电生理监测技术简便易行,适用于床旁动态监测,能够实时反映脑功能状态和意识状态的变化,已越来越多地用于神经重症患者3, 4。由于历史原因,神经电生理专业技术人员没有专业的培训机制和亚专科分类,只能通过继续教育从技术人员或医师系列中学习而得。因此在神经电生理监测的规范操作、数据采集、结果分析等方面均无规范化标准。另外,多数NICU单位在神经电生理监测的应用方面仍然处于空白,也迫切需要在NICU的神经电生理监测应用方面进行指导和规范。因此,中国医师协会神经外科医师分会神经电生理监测学组、中国研究型医院学会临床神经电生理专委会、中国人体健康科技促进会重症脑损伤专业委员会组织全国神经电生理及神经重症医学专家,在广泛征求意见的前提下制订了本专家共识。

一、共识制订方法学

本共识的撰写工作起自2023年1月,针对神经电生理监测在神经重症应用的相关文献进行了充分的检索。检索数据库包括The Cochrane Library、MEDLINE、PubMed、Embase、中国知网、维普、万方和中国生物医学文献数据库。检索关键词为:“intensive care”“critical care”“intensive care units”“neurophysiological monitoring”“electroencephalogram(EEG)”“evoked potentials(EP)”“Electromyography”“神经重症”“神经电生理监测”“脑电图”“诱发电位”“肌电图”。文献检索时间跨度为2002年1月至2023年6月。文献检索类型优先选择系统评价、荟萃分析与指南。若相关问题缺乏系统评价和荟萃分析时则检索相应原始研究,进行荟萃分析和系统评价制作。为保证研究证据质量,研究过程中的文献筛选、质量评价、文献资料提取等工作由专家共识制订小组成员蔡远坤和陈科宇分别独立完成后核对、汇总。撰写小组在武汉大学循证与转化医学中心专家的指导下,采用GRADE(Grading of Recommendations Assessment,Development,and Evaluation)分级系统5, 6进行证据和推荐意见评价,形成最终的推荐意见。其中,证据等级分为ABCD四个级别,推荐等级分为1和2两个级别(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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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1

GRADE证据和推荐质量分级与定义

表1

GRADE证据和推荐质量分级与定义

级别 详细说明
证据等级
高(A) 非常确信真实值接近观察值
中(B) 对观察值有中等程度信心:真实值有可能接近观察值,但仍存在两者不同的可能性
低(C) 对观察值的确信程度有限:真实值可能与观察值不同
极低(D) 对观察值几乎没有信心:真实值很可能与观察值不同
推荐等级
强推荐(1) 充分考虑了证据质量、综合医疗服务水平、患者可能的预后情况和治疗成本形成最终的推荐意见
弱推荐(2) 证据价值存在一定不确定性,或可能存在较高的技术要求和治疗成本,倾向于低级推荐

注:GRADE为证据等级和推荐分级的评估、制定与评价

专家小组基于证据评价与分级小组提供的有关神经重症患者神经电生理监测的国内外证据,从神经电生理监测技术原理、病情监测、预后预测和特殊情况监测四个方面形成了13条专家推荐意见草案。此后通过两轮德尔菲调研和专家研讨会,最终确定了13条推荐意见。共识文本用“推荐”来反映强推荐,用“建议”或“考虑”来反映弱推荐。强推荐并不意味着有足够的干预有效性,推荐意见的制订结合疾病的严重程度、安全性、经济性等因素综合考虑。

二、NICU常用神经电生理监测技术及原理

目前NICU最常用的神经电生理监测技术是EEG、EP和肌电图。EEG主要使用连续脑电图(continuous EEG,cEEG)和定量脑电图(quantitative EEG,qEEG)。EP包括躯体感觉诱发电位(somatosensory EP,SEP)、脑干听觉诱发电位(brainstem auditory EP,BAEP)、视觉诱发电位(visual EP,VEP)和事件相关电位(event-related potentials,ERP)。肌电图包括神经传导和针极肌电图。由于EEG和EP属于常用的神经电生理监测技术,其基本原理及基本操作不再过多赘述,仅就与神经重症监测相关问题进行介绍。

(一)EEG

1.记录方法:神经重症患者的EEG记录可按照常规10-20系统,安放19~21个记录电极。EEG仪器至少需要32个或更多通道的放大器7。推荐使用有同步qEEG(包括振幅整合EEG、功率谱、时频图及爆发-抑制定量分析等项目)处理和分析软件7

由于神经重症患者的EEG监测可能要记录较长时间,如果记录时间>12 h,至少每12小时应检查1次EEG记录质量,以识别和纠正电极和其他伪差;每日检查患者头皮和电极,防止电极压伤皮肤或引起感染,松动的电极重新安置妥当。术后患者如头皮有破损、血肿、引流管或切口等,应避开上述部位,同时注意左右电极位置尽量对称。如局部有颅骨缺损,应记录缺损部位的位置、范围及电极编号,以便在分析EEG时识别缺失的导联8

2.普通EEG判读:NICU中的癫痫患者常见的EEG异常有:背景活动异常、散在癫痫样放电、爆发抑制、节律性和周期性模式、脑电发作和电临床癫痫发作等。上述异常EEG特征表现的描述可参考2021版美国临床神经生理学会重症脑电监测标准术语9,在此仅作简要介绍:(1)背景活动异常:包括了对称性、连续性、主要背景频率、后优势节律以及对活动反应的异常。(2)癫痫样放电:指非节律性和非周期性棘波、多棘波和尖波10。如与抑制或衰减交替出现,则可称为爆发抑制/衰减中的高度癫痫样爆发。(3)脑电发作和电临床癫痫发作:①脑电(癫痫)发作(ESz)指癫痫样放电平均>2.5 Hz持续≥10 s或具有明确演变特征时间持续≥10 s;②脑电癫痫持续状态指ESz持续≥10 min或总持续时间≥任何60 min记录期间的20%;③电临床癫痫发作指EEG改变与临床发作具有时间相关性,或注射抗癫痫药物后,EEG和临床症状均改善;④电临床癫痫持续状态指持续≥10 min,或总持续时间≥任何60 min记录期间的20%,或持续发作并伴有双侧强直阵挛运动活动>5 min。

3.qEEG:qEEG是应用数学分析方法来表征EEG信号,用于监测癫痫发作、周期性和节律性模式、预警脑缺血以及评估抗癫痫药物反应等,也用于总结EEG数据在较长时间内的趋势,并寻找EEG的细微变化。因此,qEEG参数通常被称为“趋势”。在此简要介绍几个qEEG主要参数,具体描述及应用可参考ICU脑电监测手册(第二版)11。(1)振幅整合EEG:原始脑电经滤波、时间压缩等处理后的整合振幅,可评估背景活动及异常放电,反映脑功能及新生儿脑发育情况12;(2)相对α变异:8~12 h内相对α功率超过平均基线的幅度和频次,可反映脑血流量及脑氧代谢情况13;(3)α/δ比值:是指α功率(8~13 Hz)与δ功率(1~4 Hz)的比值,比值下降提示脑缺血事件14;(4)不对称指数:用于描述大脑左右半球的不对称性,反映了左右半球背景活动的差异,主要用于局灶性癫痫发作和一侧大脑半球病变的检出15;(5)相位滞后熵(phase lag entropy,PLE):是一种测量相位关系在时间模式中多样性的指标,能反映相位关系的动态变化16

推荐意见1:推荐使用cEEG监测结合qEEG参数进行重症患者的疾病诊断、病情评估和预后预测。(1B)

(二)EP

1.SEP:重症患者SEP通常采用正中神经SEP。刺激正中神经时,阳极放置在桡侧腕屈肌和掌长肌之间,腕部远端横纹的近端2 cm处,阴极放置在阳极近端2 cm处。记录电极、参考电极具体放置位置见表2。刺激频率设定为1~5 Hz、刺激强度水平设定为5~25 mA,带通设定为10~2 000 Hz,波宽设定为0.1~0.2 ms,每侧检测进行两轮重复,验证结果可靠性17。SEP记录建议在昏迷发生48 h后,麻醉药物停用至少6 h后进行18。建议使用有四个通道的设备记录正中神经SEP的四个主要成分(N9、N13、P14、N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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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2

神经重症患者SEP记录和参考电极推荐位置

表2

神经重症患者SEP记录和参考电极推荐位置

通道 SEP成分 记录电极位置 参考电极位置
最佳组装
通道一 N9:臂丛 同侧Erb点 对侧Erb点
通道二 N13:颈髓 Cv6:C6的棘突 Fz,FPz,或对侧Erb点
通道三 P14:颈髓交界处;N18:皮质下来源 C′c 对侧Erb点
通道四 N20:顶叶初级躯体感觉皮质 C′c Fz,FPz
简化组装
通道一 N9:臂丛 同侧Erb点 对侧Erb点
通道二 N20:顶叶初级躯体感觉皮质 C′c Fz,FPz

注:SEP为躯体感觉诱发电位;Erb点为锁骨上方1 cm的胸锁乳突肌后缘;C′c为对侧C3后2 cm;Fz为额中线;FPz为额极中线

建议每个中心从健康检查者中得到的潜伏期的平均值+2.5个标准差来确定正常上限17。如果SEP的振幅<0.2 μV,并且与背景噪声无法区分,则可以认为该SEP波形不存在20。与较高的SEP振幅相比,较低的SEP振幅提示预测更差,但缺乏相关临界值的证据20。同时,要注意排除病例可能有临床下周围神经损伤,确保N9正常存在,注重疾病前后的对比。

推荐意见2:SEP在神经重症患者脑死亡判定和预后评估方面有一定价值,推荐其用于评估危重患者体感通路的功能完整性。(1B)

2. BAEP:BAEP头皮记录通常以头顶电极(Cz)为阳极,耳垂或耳屏前(Ai、Ac)为阴极。建议使用插入式耳机产生100 μs的无过滤的交替性咔嗒声,以消除传声器电位。强度设置在80~90 dB之间,在整个检查过程中保持稳定。对侧耳使用骨传导白噪声掩蔽噪声,强度设置在60~70 dB之间。听觉刺激的频率建议在14~19 Hz17。带通设定在100~1 500 Hz之间,并且需要至少2次1 500到2 000个刺激的试验,以确保每个峰值的再现性。建议信号放大显示速度为0.2 μV/min,总记录时间窗为10 ms(1 ms/min)。

在NICU环境下进行BAEP判读时,需要评估耳蜗和听神经的完整性,加强患者前后结果的对比,排除病例可能有临床下周围神经损伤。耳蜗和听神经可能因缺血受损丧失功能,听神经可因迷路骨折而损伤,都可导致BAEP的Ⅰ波和之后各波缺失21。因此,通过BAEP记录评估脑干功能前提是存在Ⅰ波。脑干功能障碍可引起Ⅲ峰和Ⅴ峰缺失或延迟,Ⅲ~Ⅴ峰和Ⅰ~Ⅴ峰间间隔延长或Ⅰ/Ⅴ幅度比降低(<0.5),以及波形消失22

BAEP可一定程度上评估脑干的功能状态,但是大脑缺血缺氧后昏迷患者通常存在,因此评估昏迷程度的价值不高23。但是,在外伤性脑损伤中BAEP存在是一个预后良好的指标。应用BAEP时常需要重复进行,以提高其预测价值。

推荐意见3:BAEP可评估整个听觉通路的完整性,推荐临床上常用BAEP来预测意识障碍患者的转归。(2B)

3.VEP:在NICU中,VEP记录可利用图像或闪光刺激视网膜,在头皮记录到电信号。记录电极放置在枕外粗隆上4~5 cm(记为Oz)处,在其左右两侧各4~5 cm处需放置针状电极,记为O1和O2;参考电极建议放在耳后乳突区域或者前额。光刺激强度应该设定为达到最大波幅所需要的最小光强度8 000 Lx。光刺激持续时间为10~20 ms,闪光刺激的频率应该<4 Hz,常用频率1 Hz,刺激频率越大,波幅越小17

单侧视网膜受刺激时,冲动向两侧枕叶皮质投射,产生两侧对称性的VEP。正常VEP波形是一个三相复合波,临床将P100作为可靠的波形参考。颅内压增高会对视神经的传导造成影响,因此,VEP可通过电位信号的变化间接推测颅内压的变化。同样,在VEP结果判读时,应注意患者前后结果的对比,排除病例可能有临床下周围神经损伤。

4.ERP:ERP反映了听觉、视觉、体感等认知过程中大脑的神经电生理变化,是一种特殊的脑诱发电位。其电极放置同标准EEG,不同的刺激模式称为“范式”,通过不同范式可以引出不同的ERP成分,目前最常用的是Oddball范式。在神经重症患者监测过程中常用的ERP成分如下:(1)N100:患者受听觉刺激100 ms内记录到的首个脑电负向波,无需患者主动注意。N100缺失与神经网络的严重破坏相关,可用于检验听觉传导通路的完整性和初级听觉皮质的残留功能。N100对病情转归的预测有较好价值,预后不良的患者往往N100潜伏期延长和振幅减低甚至消失,N100潜伏期与功能恢复有显著正性关系24。(2)失匹配负波(mismatch negative,MMN):MMN反映的是意识障碍患者对听觉刺激的感知能力及相关的皮质功能情况。MMN主要通过额中央电极在刺激后100~250 ms记录。MMN的存在预测意识恢复具有良好的特异度(90%~100%)。MMN存在对昏迷苏醒的总体阳性预测值接近90%,在缺氧后昏迷中上升到100%25。但是,MMN的灵敏度一般,在不同的研究中差异较大,从32%到80%不等。MMN的存在排除了永久植物人状态,但不排除包括微意识状态(minimally conscious state,MCS)在内的严重残疾17。(3)P300:在350 ms左右出现,包括两个成分:较早的称为P3a,较晚的称为P3b。认知过程和唤醒水平的相互作用决定了P300的潜伏期和振幅。P300潜伏期可能是大脑信息处理速度和效率的指标,反映了认知信息加工过程(例如记忆、注意力、执行功能)26。P300成分对意识障碍患者未来清醒的预测也有一定价值27

(三)神经传导和针极肌电图

神经传导和针电极肌电图是评估周围神经系统疾病的关键技术,以诊断前角或神经根病、神经丛病、周围神经病、神经肌肉接头病、肌病等下运动神经元单位疾病。危重症周围神经病、肌萎缩侧索硬化、重症肌无力、严重肌病等疾病可引起呼吸肌瘫痪而导致患者进入NICU。这些技术常规方法可见《肌电图规范化检测和临床应用共识修订版》28。但在NICU入室检查中应注意29:(1)由于NICU各种电子设备导致电噪声过多,因此肌电图仪器应电隔离(单独电转换器,使用同轴电缆),尽量关闭患者所连接电子设备,另接地线,检查者和患者不要接触到金属床。(2)任何体外或临时起搏器均不进行肌电图或神经传导检查,以避免电击伤。(3)锁骨下或颈内静脉置管,或肘部置管,应选择对侧肢体检测。(4)患者因深度镇静无法配合自主收缩,则尽量减少丙泊酚等剂量;由于电噪声导致感觉神经传导数据异常,可选择逆向法或双侧对比。

三、神经电生理监测的应用
(一)昏迷程度评估与转归预测

准确评估神经重症患者意识状态对制定治疗方案有很重要的价值。目前临床上常用的指标有MMN、N20、BAEP、N100和EEG等。

1. MMN:昏迷、无反应觉醒综合征和MCS等慢性意识障碍可根据MMN幅值判断意识障碍程度,MMN≤0.5 μV考虑患者处于昏迷状态,0.6~1.0 μV为无反应觉醒综合征,1.0~1.7 μV为微意识-状态(MCS-),1.7~2.0 μV则为微意识+状态(MCS+),当MMN>2.0 μV可考虑患者目前脱离微小意识状态。根据MMN幅值的变化亦可提示意识障碍患者的病情转归30, 31

推荐意见4:推荐MMN监测用于昏迷患者清醒的预测有重要价值。(1A)

2. N20:SEP中N20成分可作为意识程度评估的指标,N20预测意识恢复的特异度为93.3%,灵敏度为59.3%32。也就是说,N20均缺失提示患者预后不良,但是N20存在并不能预测意识恢复。脑功能损伤后早期上肢SEP检查最能反映脑功能水平,对预后做出最佳的判断33

3. BAEP:BAEP用于昏迷患者的预后评估具有一定的价值。BAEP异常[脑干成分Ⅲ到Ⅴ的损失和(或)异常的Ⅴ/Ⅰ振幅比]通常出现在各种原因导致的脑干损伤,提示预后不良34。BAEP对病情严重、预后不良的患者预测准确率较高,但对病情较轻、预后较好的患者预测准确率较低。应用BAEP作昏迷预后评估时建议重复检查,并结合其他检测手段一起评估。

4. N100:N100在神经重症患者昏迷早期存在可提示患者觉醒的概率较大35。N100的潜伏期和振幅与患者功能恢复有显著关系,若潜伏期延长和振幅减低则提示患者预后不良24。P200头皮分布的变化反映了从昏迷转变为觉醒的过程。昏迷患者P200的最大振幅在右顶叶区域最高,在觉醒后转移到左额中线区域36。P300能较好地预测患者觉醒的可能性,其特异度为84.6%27,灵敏度为70.8%25。存在N400和P600反应提示意识障碍患者保留语言语义处理能力,可预测意识障碍患者觉醒后在语言功能恢复方面的结局37

推荐意见5:推荐BAEP、N100与SEP用于评估昏迷患者的预后(1B),如需预测患者的语言能力保留情况,建议监测ERP的N400和P600(2B)。

5. EEG:临床上昏迷患者的 EEG 类型大多以广泛性慢波、α 节律、β 节律、睡眠纺锤波、平坦波、三相波、爆发-抑制等为主要表现。若出现癫痫样活动、癫痫持续状态、电静息、低电压、爆发-抑制等图形往往提示缺血缺氧后昏迷患者的预后不佳38。通常,α节律与昏迷患者预后较好有关,而δ节律和振幅降低与患者更差的预后相关3339。EEG反应性缺失对预后不良预测的特异度为82%,灵敏度为73%40

推荐意见6:对于NICU意识障碍患者,考虑通过EEG对临床转归作出判断。(2B)

(二)反映颅内压水平

未行有创颅内压监测的神经重症患者,可通过神经电生理监测来反映颅内压。EEG、SEP和VEP常作为判断颅内压水平和变化的神经电生理工具。

1. EEG:EEG是大脑皮质表面锥体细胞层产生的兴奋性和抑制性突触后电位的总和。EEG显示慢波减少可以反映治疗药物在降低颅内压和减轻脑水肿方面有较好的治疗效果41。EEG出现爆发性抑制提示颅内压突然升高,颅内压达峰和恢复的时间分别与爆发抑制持续时间和时间间隔直接相关42。qEEG功率谱分析中位数频率和δ比值[压力指数(PI)]与颅内压呈正相关性43。EEG中β波的频率变化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脑血流量及颅内压的变化44

推荐意见7:qEEG用于监测颅内压变化趋势或降低颅内压治疗药物疗效的判断和管理具有一定的临床意义,但存在不可靠性。对于不适合进行有创颅内压监测者,可考虑应用qEEG监测来反映颅内压情况。(2B)

2. SEP:SEP振幅显著降低(振幅降低>38%,直至完全消失)与颅内压升高有关,虽然SEP提供的皮质功能评估不如EEG广泛,但是SEP的稳定性可以补偿和整合EEG的可变性及其对镇静状态的高敏感性。建议EEG联合SEP监测作为颅内压监测的补充工具45,对于无有创颅内压监测的患者来说具有一定价值。

推荐意见8:对于神经重症患者建议行qEEG联合SEP监测作为颅内压监测的补充工具。(2B)

3. VEP:VEP中P100潜伏期延长与颅内压升高呈正相关,当颅内压高于300 mmH2O(1 mmH2O=0.009 8 kPa)时,这种相关性更密切46。VEP可与经颅多普勒超声(TCD)联合用于颅内压监测47。VEP的局限性包括:由于VEP值的测量依赖视觉通路,因此不适用于视网膜或视神经损伤等视觉通路损伤的患者;另外,VEP难以进行连续监测;在正常人中,VEP的潜伏期、振幅和波形范围很广,因此VEP作为颅内压变化的标记时需警惕VEP的个体差异48

推荐意见9:建议VEP中P100波潜伏期用于无创颅内压监测;对于视觉通路损伤的患者,不推荐使用VEP监测颅内压。(2B)

(三)非惊厥性癫痫持续状态(nonconvulsive status epilepticus,NCSE)的鉴别

EEG对神经重症患者癫痫发作的诊断和用药监测的应用可参考《惊厥性癫痫持续状态监护与治疗(成人)中国专家共识》49,本共识主要讨论EEG在神经重症患者中的一种特殊状况——NCSE的应用。NCSE是一种与EEG上持续发作性放电相关的行为50,持续时间超过10 min或60 min内总时间≥20% 9。NCSE严重影响NICU患者预后,且容易被漏诊或误诊,因此明确是否存在NCSE非常重要51

推荐意见10:在NICU,对存在不明原因的意识障碍或癫痫持续状态已被控制但意识未恢复的患者推荐采用cEEG进行脑电监测,排查NCSE的存在。(1B)

NCSE的EEG特性表现多种多样,这些波形可能在不同的脑区出现,也可能在整个脑部广泛分布。目前NCSE的EEG诊断依据萨尔兹堡标准52,详见表3。有多个国际上的临床回顾性研究证明了萨尔兹堡标准的准确性53, 54, 55, 56, 57。由于有时NCSE患者仅表现为EEG改变而无临床发作,此时仅凭EEG改变不足以支持NCSE诊断,因此实际工作中往往需结合静脉应用抗癫痫药作为NCSE的诊断性治疗58,即静脉注射苯二氮类药物,若发作未终止可重复静脉注射相同剂量的苯二氮类药物。如果EEG结果或临床症状没有改善,则添加另一种非苯二氮类抗癫痫药物,并进一步观察EEG和症状改善情况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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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3

EEG诊断NCSE的萨尔兹堡标准

表3

EEG诊断NCSE的萨尔兹堡标准

患者类型 萨尔兹堡标准
既往无已知癫痫性脑病患者 ED>2.5 Hz 或ED≤2.5 Hz 或节律性δ/θ活动(>0.5 Hz)且满足以下条件之一:(1)Ⅳ AED 后EEG和临床改善a;(2)上述EEG模式期间出现微妙的临床发作现象;(3)典型时空演化b
既往已知患有癫痫性脑病的患者 (1)与基线相比,上述特征的显著性或频率增加,且临床状态发生可观察到的变化
(2)使用静脉AED可改善临床和EEG特征

注:EEG为脑电图;NCSE为非惊厥性癫痫持续状态;ED为癫痫样放电(尖峰、多尖峰、尖波、尖慢波复合体);Ⅳ AED为静脉注射抗癫痫药;a如果EEG改善但没有临床改善,或者波动但没有明确的演变,则应将其视为可能的NCSE;b递增起始(电压增加和频率变化),或模式演变(频率变化>1 Hz 或位置变化),或递减终止(电压或频率)

此外,单纯NCSE与意识障碍伴随NCSE的鉴别亦可通过EEG进行60。单纯NCSE通常表现为连续或间歇性癫痫样放电,而昏迷性NCSE则表现为昏迷伴连续侧化放电或广泛性癫痫样放电61。由于NCSE可加重昏迷病情,增加预后不良的风险62, 63,因此,在重症监护中通过EEG连续监测即可早期发现、早期干预NCSE,对昏迷重症患者的预后起到积极作用。

推荐意见11:明确NCSE诊断推荐使用萨尔兹堡标准。(1B)

(四)镇静水平评估

镇痛、镇静是NICU治疗的重要组成部分,而镇静水平通常根据经验或临床表现来评估。主观镇静评分很难对神经肌肉阻滞药物或对任何刺激均无反应的镇静患者进行评估。为此,上述患者临床上使用脑电技术来辅助进行镇静水平的客观评估,其中运用在NICU中最常见的脑电技术主要包括:双频谱指数(bispectral index monitor,BIS),qEEG。

1. BIS:BIS是目前应用最广泛的镇静深度监测客观指标,BIS数值与意识状态存在一定的对应关系(表4)。在BIS监测下,通过调整麻醉药物的用量,让BIS评分数值保持在70~85分之间,能显著减少术后认知功能障碍的并发症64,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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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4

BIS值与意识状态的对应关系

表4

BIS值与意识状态的对应关系

BIS值范围(分) 意义
100 完全意识状态
85~99 正常状态
65~84 镇静状态
40~64 麻醉状态
1~39 爆发抑制
0 完全无脑电活动

注:BIS为双频谱指数

2. qEEG:qEEG的指标之一——PLE,也常用于镇静水平的监测。PLE反映的是来自两个通道的EEG信号之间是否包含不同的或刻板的模式。随着镇静程度的增加,PLE和BIS均下降。PLE可作为接受药物镇静的患者镇静深度的指标66

推荐意见12:鉴于BIS和qEEG具有高特异度、中等灵敏度的特点,推荐将其作为镇静术中及术后基础监测,与镇静量表等检测联合进行神经电生理监测,以用来判断患者的镇静水平,以及调整患者的镇静药物用量,减少患者镇静后的并发症。(1B)

(五)脑死亡判定

脑死亡判定是NICU重要的工作内容之一。脑死亡是指包括脑干在内的全脑功能的不可逆转的丧失,表现为不可逆性深昏迷、脑干反射消失和无自主呼吸67。我国脑死亡判定标准规定,脑死亡患者需首先通过临床判定,然后应用辅助检查技术进行确认。脑死亡判定中电生理学监测的标准:要求EEG、正中神经短潜伏期SEP和TCD三项检查中至少满足两项才能进行确认。具体操作方法和结果判读可参考《中国成人脑死亡判定标准与操作规范(第二版)》68

(六)重症周围神经病监测

对于表现快速进展的肌无力患者,可导致呼吸功能衰竭。部分患有严重系统性疾病如败血症或多器官功能衰竭患者在NICU可出现新的神经肌肉疾病,如重症相关性神经病(CIP)或重症相关性肌病(CIM),这些疾病可导致患者脱机失败或神经损伤。因此对于NICU以运动功能障碍为著的危重症患者,可以进行以下检测:(1)根据瘫痪症状选择四肢运动神经传导,F波和H反射;(2)低频重复刺激和高频重复刺激;(3)根据瘫痪症状选择针电极肌电图,观察自发电位、运动单位电位和募集电位;(4)根据NICU条件试行感觉神经传导检查,由于电噪声、感觉神经传导易出现异常;经过以上检测,并根据患者的病例分析,分析肌电图结论而诊断神经肌肉病的诊断和程度。

推荐意见13:对临床拟诊神经肌肉病(下运动神经元)的患者在病情需要时可进行床旁神经传导、重复电刺激和针极肌电图检查。(1B)

本共识依据国内外神经重症患者的神经电生理监测的研究结果,由全国神经电生理和神经重症专家充分讨论后形成。本共识仅代表撰写专家组的观点,不具备法律效力。各级医院NICU医护人员在对神经重症患者进行神经电生理监测与评估的临床工作中可参照本专家共识,这将有利于提升我国各级医院NICU对神经重症的电生理诊断和预后评估能力,降低神经重症患者病死率和致残率。目前,神经电生理监测技术在不断地发展,未来将有更多的电生理技术应用于神经重症临床;并且,除了当前主要应用于昏迷程度评估、癫痫持续状态监测、颅内压水平监测、重症周围神经病等监测外,在其他神经重症疾病方面也将会不断更新。

本共识制订专家委员会名单:

执笔人:蔡远坤(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陈科宇(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杨静怡(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王天生(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赵经纬(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吴吉(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潘智勇(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李洁莉(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李园园(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余萍(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朱莎(北京大学国际医院神经内科);潘雁斐(北京大学国际医院神经内科)

方法学专家:曾宪涛(武汉大学循证与转化医学中心);靳英辉(武汉大学循证与转化医学中心)

专家组成员(按姓氏汉语拼音排序):陈劲草(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陈卫碧(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内科);陈少军(宜昌市中心人民医院神经外科);程宏伟(安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外科);樊星(北京市神经外科研究所神经电生理室);方媛(四川大学华西医院神经外科);傅敏(四川大学华西医院重症医学科);管宇宙(北京协和医院神经内科);何江弘(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天坛医院神经外科);江文(空军医科大学西神经内科);李红燕(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医院神经内科);李六一(河南省人民医院神经内科);刘刚(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内科);刘献增(北京大学国际医院神经内科);马联胜(山西医科大学第一医院神经内科);牛朝诗(安徽省立医院神经外科);乔慧(北京市神经外科研究所神经电生理室);宋红梅(吉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外科);滕军放(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神经内科);田飞(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内科);王芙蓉(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神经内科);王群(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天坛医院神经内科);吴丽娜(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协和医院神经外科);吴雪海(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神经外科);吴晓辉(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吴永明(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神经内科);熊南翔(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袁辉胜(湖北省新华医院神经外科);杨超(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外科);张乐(中南大学湘雅医院神经内科);张捷(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神经外科);张艳(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内科);张允建(华中科技大学附属协和医院神经内科)

引用本文:

中国医师协会神经外科医师分会神经电生理监测学组, 中国研究型医院学会临床神经电生理专委会, 中国人体健康科技促进会重症脑损伤专业委员会. 神经重症患者的神经电生理监测与评估专家共识(2024版)[J]. 中华医学杂志, 2024, 104(23): 2113-2122. DOI: 10.3760/cma.j.cn112137-20231016-007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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