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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韵之剪刀三集

 知愚草堂 2010-10-23
【剪刀集之一·辨别入声的一般规律】     
  随着时间的变化,入声字在北方语系里逐渐消失。据考证,这种现象从唐朝就开始了,从宋词里经常发现以入代平、上、去的现象。到了元代,入声在北方话中,基本消失。从元·周德清《中原音韵》中可以发现,当时入声分配是很有规律的,如全浊字母的字全部变阳平,次浊字母的字全部变去声,清母变上声。因为没有派入阴平的入声,所以叫“入派三声”。而到了现在的普通话,很多字如“屋”“郭”“托”“滴”等被派到了阴平里,所以被称做“入派四声”。据统计,古入声字约500字左右,其中半数的字派到去声,1/3的派到阳平,15%派到阴平,6%的派到上声。从入声到入派三声到派入四声,基本是按一定规律进行的,其规律大概有如下几个:       
  一:声母b、d、g、z、j、z、zh读成阳平的如“白、笛、国”等为入声字。惟独“鼻”古为去声,“雹、甭、咱”古是平声。        
  二:vn韵母为古入声,惟独“靴、瘸、嗟”例外。        
  三:uo和zh、ch、sh、r拼都是入声。如桌、戳、说、若。        
  四:a与f、z、c、s拼都是入声,如发、砸、擦、洒。(“仨”字例外)ia和q拼都是,和x拼惟独“霞、虾、暇(含“瑕、遐等”)不是,和j拼惟独“夹、甲、戛”及其形声字是。  
  五:e和d、t、l、z、c、s拼都是入声,如得、特、乐、则、册、色。he中除了“禾、何、河、贺”及其形声字外都是。“e“平声中除了“额”字外没有入声,上、去中除了“饿”字外都是入声。  六:ie韵母与b、p、m、d、t、n、l拼都是入声,惟独“咩”不是,是古平声。jie平声中除了“皆、街、嗟”外都是入声(只说平声)。qie中除了“茄、且、趄”外都是入声(含上、去)。xie平声中唯“歇、挟、撷、协”(只说平声)。ye中除“耶、爷、也、椰、夜、野、冶”外都是入声(液、掖、腋三字也是入声,这里不从“夜”字,是特殊情况)。        
  七:xi中阳平为入声,阴平惟独“昔、夕、析、悉、息”和其的形声字及“吸、翕、锡”是。shi中阳平除“时”外都是,阴平惟独“湿、失、虱”是入声。      
  八:fu中“复、伏、服、绂、副(含富、福、幅形声字)”及形声字是。shu中“赎、孰、束、叔、属、蜀、术”及其形声字是。      
  九:形声字有入声的几乎都是,如“白”字是,“百”“柏”都是入声。而会意字不是。如“立”字是,“泣”是形声字,是入声,而“位”字是会意字就不是入声。有的是经过文字变化其形声音符生僻了,如“滴、嫡、嘀、谪、摘”“副、富、福、辐”“插、锸”等。个别读音不同是语音变化的缘故,仔细体会或许就可以能体会出来其规律。  还可以反推,如看上面第一条“酌”是入声,那么“勺”也是入声(勺古读shuo音)。那么“芍”字也是入声。  
  另外,东、冬、江、阳、真、文、元、寒、删、先、庚、青、蒸、侵、覃、盐、咸诸韵部到今韵没有入声。即:vn、un、an、en、in、ang、eng、ing、ong为韵母的字里没有入声。           十:其余没有明显规律的平声字如下:俗屋秃扑突忽出骨哭躇凸  颐积击踢匹漆七只逼一批劈吃 拍刮拉插压八察滑刷杀匝挖 舌缩托郭割黑壳活撮跌脱勺  
  这些没有明显规律的入声派平字一般有几个原因,一个是来自象形或会意等造字法,如“凸”字,所以感觉没有规律。二是古今读音发生了变化,如“滑”,本是从“骨”得音,《史记》里的《滑稽列传》正读是要读“gu,ji”的。还有“俗”从“谷”,“扑”从“卜”等。在一个就是字型简化变化的原因。如“烛”字本来是从“蜀”得音的,写做“T”,简化后才成“烛”的。所以要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那么这些所谓“没有明显规律”的字就几乎都有规律了。当然也肯定有一些个别现象,没有个别也是不现实的。(参唐作藩《音韵学教程》、《平水韵》、《中原音韵》、《新华字典》等整理修改)

【剪刀集之二·浅谈词之音韵】
声韵之说由来已久,词乃声学尤重之。昔日易安《词论》曾云:“歌词分五音、五声、六律、轻重、清浊。”诸词家对此多有论述,其说不一。今词之歌法失传,曲谱《九宫大成》《碎金》等谱虽有记载,然却是曲调,乃昆腔。白石谱虽然有“俗字旁谱”,却无板眼,也难还其原貌。故今止从音韵而谈,虽皆隔山语,权当引玉。  

一、五音
  五音者,唇、舌、牙、齿、喉也,佐之宫商。五音一说韵书首见魏·李登《声类》,后人多有论及,然宋时已难统一。沈括《梦溪笔谈》云:“切韵家唇齿牙舌喉为宫商角徵羽”。此说元·黄公绍《古今韵会》宗之。而《七音略》《指微韵镜》谓:“唇、舌、牙齿吼、半牙、半齿配羽、徵、角、商、宫、半徵、半商”。后人多从后说。    
  “唇舌牙齿喉”五音至唐末,取为分声母之法。古代字母取法天竺梵文,盖比丘所创,成于唐末,今所见最早乃守温僧所留:  
  唇音:不芳并明  舌音:端透定泥是舌头音  ○○○知彻澄日是舌上音  (其余者略)    至宋,无名氏增删成三十六字母,并分清浊:  
  ○○○○○○全清○次清○全浊○次浊○清○浊    牙音○○○○见○○溪○○群○○疑○○●○●    舌○舌头○○端○○透○○定○○泥○○●○●  音○舌上○○知○○彻○○澄○○娘○○●○●    唇○重唇○○帮○○滂○○并○○明○○●○●  音○轻唇○○非○○敷○○奉○○微○○●○●    齿○齿头○○精○○清○○从○○●○○心○邪  音○正齿○○照○○穿○○床○○●○○审○禅    喉音○○○○影○○●○○●○○喻○○晓○匣    半舌○○○○●○○●○○●○○来○○●○●    半齿○○○○●○○●○○●○○日○○●○●  
  此即音韵家之“五音说”或“七音”“九音”说,以此中字为古音声母,其理类今天b、p、m、f诸声母。中古声母36个,今音22个(含零声母)乃语音变迁之故也。其法为凡某字为“见”母者,为牙音字、清,凡“从”母者为齿音、全浊。知某字为牙音或喉音,则可知宫商矣。    
  其五音法用于词则可取焦循《雕菰楼词话》中事,略云:“宋仁宗欲改柳永‘太液波翻’为‘波澄’,柳不从。概太为徵音,液为宫音,波为羽音。若用澄字为商音则不协,翻字羽音乃协。”“盖宫下于徵,羽承于商,而徵下于羽。太液二字由出而入,波字由入而出,再用澄字入,则一出一入,又一出一入,无复节奏。且由波接澄字不能相生,此定用翻字”。  
  意即为:音由舌入喉,由吼入重唇至轻唇,故协。而澄转舌上,为转内,故不协。其五字之字母、清浊等如下:  
  太:透母,一等,舌音,属徵,次清,泰韵。 液:影母,二等,喉音,属宫,全清,麦韵。波:帮母,一等,重唇,属羽,全清,戈韵。  翻:敷母,三等,轻唇,属羽,次浊,元韵。  澄:澄母,三等,舌上音,属羽,全浊,蒸韵。 (依《切韵指南》明·嘉靖本) 
  此即为五音转换,审音顺逆也。然前人对乐律比附音韵亦有讥讽,如清朝大音韵家戴东原曾云:“凡一字皆含五音……,宫商非文字定音,而文字可宫可商……。而及夫歌永其言,大而为宫,细而为羽,无一定也。”此亦有理也,概古人易将“唇舌”五音比附乐律、五方等。窃以为乐律比附音韵似可弃之,而“唇舌牙齿喉”五音乃关乎一字之声情,不可轻废。如唇音多重实、齿音多低细、喉音多低沉等。此于词中审而参之当非无用也。  

二:清浊
  清浊之说韵书亦首见《声类》,后《切韵》《唐韵》皆言及。今音中浊声字母多变清声,惟诸方言多存古调。清浊者,乃分声母也,古论多模糊,今人唐作藩所论甚详,其云:“全清为不带音不送气的塞音、塞擦音和擦音;次清为送气的塞音和塞擦音;全浊为不送气带音的塞音、塞擦音、擦音;次浊为带音的鼻音、边音、半元音。”汉语没有送气和不送气之别,故只论清浊可也。即声母发音颤者为浊,其音重;不颤者为清,其音轻(此轻重非易安之“轻重”也,乃借此说明清浊之别)。如歌咏词时,逢腔调高处当用浊音,而低细处宜用清音。    
  近人吴世昌《诗与语言》曾对今音声母有论及,其认为“b、p等声母为爆裂音,有迫切急促感。sh、s、x等宜为凄清轻倩之声情。zh、z、q等宜为凄楚艰涩。t、d等声母较重实”。此说亦可参考。清浊之说于今当变通而用,不可泥之。戏言之若非于音韵有数载之功,纵欲泥之恐亦非易事。  

三、轻重
  今普通话韵母分“开口、齐齿、合口、撮口”四呼,而古韵止“开口”“合口”。其分别在介音,凡介音有“u”者为合口,无为开口。如“麻”韵中,“瓜”为“gua”,中有介音u为合口,而“家”为“jia”,介音为i,所以为开口。开口为轻,合口为重。此粗分轻重,细分则须关乎等数,即开口、合口皆分四等。定轻重主看等数。清·江永云:“一等洪大,二等次大,三四等皆细,而四等尤细”。此可知等数之别也。一韵部中诸字或止一个等数,或有两个等数不同。音韵中皆按《广韵》而分,今将可并者合并同《平水》韵部,不可者仍从《广韵》。各韵部所归等数如下: 
  一等韵:灰、豪、覃、寒(上《平水》),模、侯、痕、魂、唐、登、冬(上《广韵》)
  二等韵:佳、肴、删、江(上《平水》),咸、衔、耕(上《广韵》)
  三等韵:支、微、鱼、真、文、侵(上《平水》),宵、尤、幽、盐、严、凡、仙、元、阳、蒸、清、钟(上《广韵》)  四等韵:齐、青(上《平水》),先添、萧(上《广韵》)
  一、三等韵:戈、东(即此韵中字分两部分,一为一等,一为三等也,下同)
  二、三等韵:麻、庚  (上只列平声,其对应之上、去、入诸韵同看) 
  各韵轻重洪细由此可分之也。用于词可取易安之《声声慢》例之:寻:邪母,四等。  觅:帮母,四等。  冷:来母,三等。  清:清母,四等。  凄:清母,四等。  惨:清母,一等。  戚:清母,四等。  
  上齿音五个,且多为三四等韵,故读来颇觉低细。中惨字为一等宏音,乃调声者。由此可见易安于声韵所用技法。此四等轻重今于词之要紧处用之当更增声情也。  

四、五声
  五声者,阴阳平、上、去、入也。若配宫商,则为:阴阳平配宫商、徵配上、羽配去、角配入。宫商者此处不论,止论平仄五声。五声始为四声,其源于南北朝之齐梁,后为唐格律诗宗之。词本由声得韵,晚唐后,声律渐严。夏承涛《唐宋词字声之演变》一文称:“大抵自民间词入士大夫手中之后,(温)飞卿已分平仄,晏、柳渐辨去声,三变偶谨入声,清真遂臻精密……守斋、寄闲(张炎之父)之徒,高谈律吕,细剖阴阳,则守者愈难,知者愈鲜矣”。夏氏之言对错高低不论,目之为宋词五声流程当无大碍。    
  沈义父《乐府指迷》云:“更将古知音人曲腔三两只参定,如都用去声,则必取去声”。此开后人订谱之先河也。其说万树《词律》宗之:“名词转折跌宕处多用去声何也?三声之中,上、入者皆可做平,去则独异。故余尝窃谓论声虽一平对三仄,论歌者则当以去对平、上、入也。当用去者,非去则激不起。用入且不可,断断勿用平、上也”。复论:“上声舒徐和软,其腔低。去声激厉劲远,其腔高,相配用之,方能抑扬有致,大抵两上、两去在所当避。”盖去者,仰也;上者,抑也。去上相配,其为仰抑格。上去相配,其为抑扬格,视其旨而从之当别具声情,其于歇拍处尤重之。万树云:“夫一调有一调之风度,声响,则上去互易则调不起,便成落腔,句尾尤吃紧”。    
  入声者,古今南北读之不同,唐宋之音考之亦难见全貌,各文献论者亦少,且多冲突。如明·真空僧云“入声短促急收藏”,而明朝末年袁子让云“入亦非短促,入声直朴”。此盖缘其方言不同之故。音韵学称平上去为舒声类,入声为促声类,可见自古入声当为短促也。词中入声连用,其音则模糊难辨,闻者颇觉狼狈不堪,如歇拍用之,则大忌也。  
  平声古时或不分阴阳(今银川话尚不分阴阳,只有一平音),至少《切韵》未分。然周祖谟认为唐既有方言分之。宋时则当广矣,于韵书者乃元·周德清《中原音韵》。从其书可知,浊音皆化阳平,清音则为阴平。或谓之阴平乃清音,阳平乃浊音。前论“清浊”曾云,浊重清轻,可见阴平音清、轻、低,阳平音重、浊、扬。此词家文献言之者少,曲家多有论述。顾仲瑛云:“到音当轻清处,必用阴字,方合腔调。《点绛唇》(曲牌)首句韵脚必用阴字,如歌‘天地玄黄’则‘黄’变‘荒’音,易之为‘宇宙洪荒’乃合。‘黄’属阳,‘荒’属阴也”。此阴阳本轻重清浊之法,词家亦不可小视也。柳永之《八声甘州》,韵脚“秋、楼、休、流、收、留、舟、愁”阴阳交替,读来当声情异于别者。此调难填,清朝词复兴,而此调填者寡,非偶然也。 
  总而论之,阴平多轻清,阳平多高扬,上声低而舒徐和软,去声高而激厉劲远,入声短而急促。而四声杂而用之其各有声情也,岂可等闲视之。
 
五、阴阳
  一字中除声母、介音、主元音、声调外,尚有韵尾。韵尾声情亦当重之。“五音”“清浊”自声母辨,“轻重四等”自介音分,“五声”自声调论,而“阴阳”须视韵尾。其法为凡韵尾收[-n][-m]二鼻音者皆为阳,余者为阴:
  阳韵: 上平:一东、二冬、三江、十一真、十二文、十三元、十四寒、十五删  下平:一先、七阳、八庚、九青、十蒸、十二侵、十三覃、十四盐、十五咸 
  阴韵: 上平:四支、五微、六鱼、七虞、八齐、九佳、十灰  下平:二萧、三肴、四豪、五歌、六麻、十一尤    (上从《平水韵》)  
  粗论之,阳声韵多高昂响亮,阴声韵多低婉和缓。此阴阳者,乃小学家所分,而词中或可细分。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曾云:“东真韵宽平,支先韵细腻,鱼歌韵缠绵,萧尤韵感慨。各具声情,莫草草乱用。”张炎亦云词须择韵,此盖谓各韵声情有异。今人陈少松自吟诵角度对各韵有所论述,可参考之:东冬诸韵:声响较大,读来宽平、浑镇定,宜写庄严之态、深厚之情、宏壮之气。  真文侵诸韵:声响略小,平稳沉静,宜写深沉、忧伤、怜悯等。  (按:侵本古闭口音,即韵尾发[-m]音,今吴越尚存此读法。然宋时则多见混用,于今视同真文似乎亦可。)  寒山元先覃盐咸诸韵:发声较响,且为鼻音收尾,悠扬稳重。适宜奔放深厚等。  (按:先韵多三四等韵,声应低细,似周济“细腻”说近理。删为二等韵,寒为一等韵,声情略有差异。元乃《广韵》之元、痕、魂三韵合成,词中分两部,当分而视之。覃盐咸三韵亦古闭口音,可同上侵韵同看。)    江阳诸韵:读来洪亮浑厚,宜写豪放、激动、昂扬之情。    支微齐灰诸韵:音低细,宜写细腻隐微之情。  (按:五微韵较之略深远淡然。)    鱼虞诸韵:郁结难吐状,宜写缠绵深微,感叹不已。    萧肴豪诸韵:声响亮,宜写潇洒之情,豪迈之气,激动之景。  (按:萧韵四等,声低细,韵尾发声自短轻至长重复至短轻,起伏多变。曹雪芹《红楼梦》曾云萧韵为流利飘荡,当近情也。肴二等、豪一等,声情亦有差异。)    歌诸韵:虽口型稍大,亦有郁结难吐感,与鱼韵近,宜为缠绵等声情。    麻诸韵:声较响亮,有清朗感,宜书写喜悦、欢快之情。  (按:麻之响当为“清脆”,豪之响当为“高远”,东之响当为“重浊”,声情各别。)    尤诸韵:声有滚滚不尽感,宜写阔远、深沉、感慨之情。    上各韵之声情概为常态,用时当视整篇而定,非定理也。然若于词中运用得当,自当大宜声情。易安尚言及六律,盖“黄钟”等十二律吕。然词歌法早失,此略之可也。
  上隔山论音,隔行论词,乃茶余之语,目之戏言可也。且多得剪刀力,亦可称为百衲衣。然此处所论之言,任何一项若浅谈之,皆非千、万字可言明者。故虽云浅谈,实吹嘘也。其五音、五声云云,若泥之当无是理,若尽弃亦非高论,变通用之可也。词重歇拍,此篇歇拍处劳玉田先生结之。《词源》云:词之作必须合律,然律非易学,得之指授方可。若词人方始作词,必欲合律,恐无是理。所谓千里之程,起于足下,当渐进可也。音律所当参究,词章先宜精思。待语句妥溜,然后正之音谱,二者得兼,则可造极玄之域。

【剪刀集之三·音韵源流】
  汉字三义------形、义、音。字义之书最早乃假托周公之《尔雅》,后有扬雄《方言》、刘熙之《释名》。字形乃推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为最,后有晋·吕忱《字林》、梁·顾野王《玉篇》。字音书籍行世颇晚,乃魏·李登《声类》为祖。后有晋·吕静《韵集》问世。  
  谈“音”者今有“音韵学”一科,其分为三:“今音学”(或云“广韵学”、“切韵学”)、“古音学”、“等韵学”。“今音学”乃据〈切韵〉(实为〈广韵〉)论六朝、隋、唐之音,“古音学”乃法〈诗经〉等究先秦两汉之音,“等韵学”乃取法宋、元之〈等韵图〉论〈切韵〉之反切,后,复取其究古音、近古诸音。上乃“音韵学”之惯称也。  
  上古韵:或有称“上古韵”“中古韵”“近古韵”“今韵”(或谓“新韵”)者。所谓上古韵,既“古音学”。今读〈诗经〉,多感其有无韵者。非无韵,乃语音变迁之故。此自六朝已有人察之。梁末沈重〈毛诗注·燕燕〉之“还送于南”一句云:“南”字协句宜读“乃林反”,其意既为自行叶类似韵。宋·朱熹亦有“叶音”法,与沈重仿佛。此法虽不妥,然其为识、时所拘,未可指责也。   
  明·陈第〈毛诗古音考〉提出“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迁,音有转移”之说,至此,方得正法。清·顾炎武据〈诗经〉各韵,参〈广韵〉而成古韵十部,至此,古韵系统出焉。其法如下:         一、东冬钟江
    二、脂之微齐佳皆灰“口台”支(半)尤(半)
    三、鱼虞摸侯麻(半)
    四、真谆臻文欣元魂痕寒桓删山先仙
    五、宵齐肴豪幽尤(半)
    六、歌戈麻(半)支(半)
    七、阳唐庚(半)
    八、耕青清庚(半)
    九、蒸登
    十、侵覃谈盐添咸衔严凡
  江永分上之四、五、十部为二,创13部说,段玉裁〈六书音韵表〉分江之第二部为“脂”“之”“支”三部,复分其第四、第十一为两部,创17部说。孔广森、朱俊声各分18部,(有不同)王念孙、江有诰各分21部,(有不同)章太炎据王念孙、采孔广森,创23部说。此古音学“考古”一派,谓古音无入声也。
  另为“审音派”,此派谓古音有入声也。清·戴震据其学生段玉裁之说另立入声,并兼采江永之说,创25部说。黄侃采其师章太炎说,分28部。民国·曾运乾谓齐韵当分为二,又谓黄侃之“豪部有入,箫部无入”、钱玄同之“箫部有入,豪部无入”皆非,谓“箫”“豪”二部皆有入,创30部说。王力〈古代汉语〉亦分古音30部、11类,阴声、入声、阳声三类,与曾氏仿佛。 
  上既“上古韵”概况。然其究竟如何,至今尚无定论,故止可参考之。窃以为对此“知其今古有别而不知其所以别”,亦无大碍。  
  中古韵:   未言此当先言反切。反切者,古注音法也,类今之拼音。其法为两汉字切一汉字,取前字之声,后字之韵,如“当孤切都”“古红切东”等。清·戴震《声韵考》云:“未有韵书,先有反切,反切散见于经传古籍,论韵者博考以成书,反切在前,韵书在后也。”其说当是。 
  或云反切出魏之孙炎,或云出汉末应邵,其说不一,然其源当出释家。《隋书·经籍志》云:“自后汉佛法行于中国,又得西域胡书,能以14字贯一切音,文省而义广,谓之婆罗门书”。《通志艺文略》亦云:“切韵之学,起自西域,所传14字贯一切音,谓之婆罗门书”。由此见,中华大儒、沙门据此而成反切,当为是。  
  据反切之法,魏·李登首成《声类》一书。此书失传,据唐·封演《见闻录》云:“李登撰《声类》十卷,凡一万一千五百二十字,以五声命字,不立诸部”。稍后晋·吕静作《韵集》五卷,此书乃以韵为纲首部也。后诸家蜂起,各成其说,六朝时南北韵书各异。周喁、沈约复发现四声,加之其时骈体大兴,多论声律,故韵书大兴亦非偶然。  
  隋·开皇初年某日,刘臻、萧该、颜之推、魏彦渊、卢思道、薛道衡、辛德源、李若等八人夜宴陆法言府,时论及音韵多驳杂。魏彦渊云:“向来论难,疑处悉尽,和不随口记之?我辈众人,定则定矣。”时法言方弱冠,遂烛下执笔录其大纲,后20载,法言返初服居家,于隋·仁寿元年(既公元601年)成《切韵》一书。自此,中古音系标志遂出。 
  唐取隋法,开科取士,《切韵》亦成科考官韵。王仁煦复修《切韵》,于原书“193韵,12158字”,增为“195韵”,复增3500字,其名亦称《广切韵》。天宝时,既公元732年,孙缅等复修,增至204韵,遂名《唐韵》。(上说或有争议,此不论。)  
  唐之《切韵》虽增数部,于音韵之法大佳,而属文用之则非。唐·封演《见闻录·卷二》云:“属文之士,苦其苛细。国初,许敬宗详议,以其韵窄,奏而合用之。”据此,可知《切韵》已为官韵,(缘须奏报)且开韵部合并之先河。 
  唐科举,由近体诗而成“试帖诗”,法骈赋而成“律赋”,皆按韵书叶韵,否则出韵。此法历数朝,至清倒数第二科止。韵书亦至此方休于科场。  
  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既公元1008年),敕修官韵,陈彭年等奉旨而修,增万多字字,定名《大宋重修广韵》,简称《广韵》。其收字26194个,注文近19万多字,共分206部,其中平音57部。其时活字印刷大兴,加之为当时钦定官韵,故此前韵书多失,今所见惟零星散卷而已。(如王一、王二、王三、敦煌残卷等。)  
  宋仁宗·宝元二年(既公元1039年),丁度等奉旨编订而成《集韵》,收字53525个,真可谓“集大乘之韵书”。此前两年,翰林学士丁度等尚修订官韵简行本《礼部韵略》一书。其书于《广韵》之“独用”“合用”复加调整,并奏请许科考时窄处通用。据许观《东斋记事》云:“景佑中,诏国子监,以翰林学士丁度所修《礼部韵略》颁行,其韵窄者凡十三处,许附近通用。”王应麟《玉海》亦如是说。至此,若将其书“合用”之韵部并之,得108韵,此几近《平水》矣。  
  南宋理宗·淳佑十二年,江北平水刘渊编注《壬子新刊礼部韵略》,将丁度之《礼部韵略》并之,复减一韵,得107韵。至元·阴时夫复并一韵,得106韵,此既今之《平水韵》。(上从顾炎武说)另据钱大昕、王国维等考证,早刘渊25年之金·王文郁已有《平水新刊韵略》一书。书序称为“正大六年己丑季夏”,(既公元1227年)分106部,与今之《平水韵》相同。《平水》一书当为王氏所著也。    《平水韵》其名也大,其历也久,至清,复取为官韵,更名为《佩文诗韵》。“佩文”者,康熙书房名也。今之所谓“诗韵”“古韵”者,既此也。中古韵自隋·陆法言《切韵》历经诸朝,至《平水韵》功德圆满。  
  借韵: 《切韵》乃取隋音,后人或云为一时一地之音,或云非一时一地之音,此不论。至唐虽为科考官韵,然赋诗之人亦非尽守。贺知章《回乡偶书·一》即借韵而成。其诗韵脚为“回、衰、来”。去年曾有人就“衰”字读音讨论,今将昔日回帖转帖于此,算己见妄言:
 “回”字,在中古韵里声母属于“匣”,发类似“e”的音(这里音标没有办法打出,故不加[]的是拼音,加[]符号的是音标),而韵母是十五灰韵(这里是按《广韵》),据音韵家拟测这个音为“uai”(从唐作藩说,下同。),合起来就是“euai”的音,这个是一种说法。另一种是曾运乾《音韵学》里修订的反切为“户恢切”,即读“hui”音。   
  “衰”字在《广韵》里属于两个韵部。  1、六脂:在这个韵里字母是“审”,“审”母在《广韵》也有两个读音,而“衰”字的韵母是[∫]的读音。脂韵韵母有两个〖i〗、〖wi〗,这里取[wi]。和起来古音就是[∫wi]曾运乾订为“所追切”,即sui的读音。  2、五支韵:这里是“穿”母,古读[t∫‘],韵母是[ǐwe]。曾运乾订为“楚危切”。 据上,觉读[∫wi]或曾运乾“sui”音较客观。   “来”,声母“来”,古读[l]。韵为十六“口台”韵,韵母读[ai](注:这个音标a是个倒的,即旋转180度),合起来就是[lai]的读音。曾运乾反切为“落哀切”,即读“lai”。    
  此诗韵脚“回、衰、来”分属不同韵部,即借韵。唐官韵里,“支”和“脂”科考时可以通用,于“口台”则不可以,故云乃借韵。而贺知章非但是著名诗人,且做过主考,故不应荒于韵书。据说曾因为取士不公而被围攻,与墙里登梯子共举子们谈判,故后人调侃主考有“墙头高立贺知章”诗句。此韵部不同只能有两种情况:1、传抄中韵脚出现错误。2、是借韵。 晚唐诗中则屡见不鲜矣。如杜牧《清明》、李商隐《茂陵》等既是。袁枚《随园诗话·卷十二》云:“李义山属对最工,而押运颇宽,如‘东冬’‘萧肴’之类律诗中竟时时通用。”至五代,郑谷、僧齐己等创“辘轳、进退、葫芦”诸格,皆为借韵体,后“孤雁出群”等体与此仿佛。至宋,首句借韵已是约定俗成,见怪不怪矣。虽科考仍不许相借,然官韵之远离现实可见一斑。  

词韵
  北周时,词自西域传来,至宋几为韵文主流。词本源于市井,以永依声,故不避俗韵。刘永济云:“尝考诗韵之严,起于唐代,而滥觞于宋。唐代取士,有限韵之制,宋人和诗,以险韵见奇。及其风尚既成,遂坚不可破。词则起于闾巷,成于燕间,在当时为小道,故平仄既可同叶,方音亦能入韵。寻其轨迹,似反近古诗”。《四库全书提要》亦云:“安能以《礼部韵略》颁行于酒垆茶肆哉”。故清·毛奇龄有云:“词本无韵,故宋人不制韵,任意取押。虽与诗韵相近通,然要是无限度者”。此可见词全破官韵之体,亦可目为官韵之远离现实。  
  北宋前期未见词韵,北宋末,朱敦儒拟应制词韵十条,外列入声四部。此盖应制所用,止行于宫廷,而民间则“自然之声”如故。此词韵早失,面貌难见,惟于零星记载中可知其乃“闭口音混入开口音”,故其亦不同《切韵》体系。此后久无续者,由此亦可见词韵不为人所重。  
  今之权威者当推清·戈载《词林正韵》。其书“取李唐以来韵书,以校两宋词人所用”,以“官韵”套“自然之音”,虽用心良苦,然不妥自见。按其书考清真、二窗、白石、玉田等重格律、音韵诸家之作,多有不协。戈氏之“诗韵”套“词韵”,亦难免“六经注我”之讥了。  
  然戈氏之书亦坦言其书难皆合宋人,其《词林正韵·发凡》云:“惟入作三声,词家多用,如……(其例略),皆入做三声而押韵也……诸如此类,不可悉数”。此可见其时入声以开始派入三声,概为近古韵之初始。今之词家多有刻守《词韵》者,时讥他人未和韵书。窃以为此举实“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近古韵及联韵:    至元,入声于官话消失,入悉派三声,平分为阴阳,曲亦随元军入关。曲较诗词俚俗,至今尚有“达者”目其为“俗文化”者,故其亦是俗韵。曲子初无韵书,元末周德清注《中原音韵》,至此,近古韵系统成焉。其书分19部,无入声,平分阴阳,为北曲之韵。《中原音韵》之入声派入法规律明显,止派三声,其入声未有派入阴平者。而今韵亦派入阴平,故曰“入派四声”。(可参看前帖《剪刀集一》)  
  民国政府据此书,以北平话为基准,由教育部国语推行委员会编成《中华新韵》一书,于民国三十年十月在重庆公布。该书分18部,每部分阴平、阳平、上、去四声,无入声,与今之普通话相符。然其时政府偏安一隅,且战火纷飞,加之作诗已成民间事,而诗人都解《平水》,故未见流传,至尽尚有不知有此“官韵”者。  
  明·洪武八年(既公元1375年),乐韶凤等奉旨编成《洪武正韵》一书。其分为阴声韵、阳声韵22部,入声十部,共32部,保留全浊声母,能代表时音,亦有别《平水》。而其书朱元璋亦目之为“未尽善”,且亦未诏定科考必用,故“终明之世,竟不能行于天下”。后为南曲取之,为传奇用韵。     联无韵,只存格律。格律须有平仄,平仄当有所法,故亦可言之“有韵”。联其起源颇早,成熟却晚,又多取法律诗、骈赋等,故古人之联多和格律。然至清末对联尚难登大雅,为文人“小玩意”,故无一人论及其当用何音。至今尚无定论,依旧其说不一。然若取韵若不定,所谓“平仄”“四声”则如空中楼阁矣。  
 
杂谈
  自诗之借韵始,则韵已远时音,至词、曲更见其弊。其所以未衰,盖缘科考,虽后人多有不解其音者,然为功名,遂拼力记之,不然恐有不便。《道咸以来朝野杂记》云:“高心夔,字伯足,江西名士。咸丰己未进士,复试,诗题当用‘十三元’,高诗多涉‘十四寒’,遂置四等,罚停殿试一科。次年庚申恩科,始得殿试,中二甲。朝考题又当用‘十三元’韵,复出韵,置四等。归班论选,出为县令。其友嘲之曰:‘平生双四等,该死十三元’。”江西名士尚如此,他人勿论焉。  
  《切韵》本隋唐语系,至今颇遥,而语音亦大变。且勿论普通话今已普及,就方言论亦远不同古音。今古读音迥然,燕陇吴越无一能同古音。《广韵》中本多不和《等韵》36声母,故等韵家把字母亦分等而继其穷,实属无奈,于今音更是大不相同。《等韵》韵母142个,“平上去入”四调,于今更是难合。如苏州话韵母49个,八调。广州话韵母53个,九调。潮州话韵母66个,八个声调。(据称泰国有潮声18音字典,如此差别更大)梅县客家最多,76韵母。古今如此差异如此之大,故用何处方言都非正音。一些语系所存之入声,亦非古之入声,不过通过练习可以区别入声而已。   
 《切韵》读音今天已无一人可准确读出,可谓乃一消亡语系,今人书写韵文多凭此韵,实为不妥。(余亦习惯《平水》,一笑。)故窃以为今书写韵文,当推广新韵为上。习韵文者明古韵最好,如此则可熟习古作,退而求其次也可不犯指摘古人失律之误。喜用古韵者,则用古韵,喜用新韵者则用新韵,两相安之。然新韵替代古韵,趋势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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