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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为何物?(二)

 幽月之魂 2014-08-07

茶为何物?(二)

2013-11-04 LY 家康堂

      茶为何物?

      茶的审美属性是什么?

      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课题。中国人对茶的认知,始于先秦时代,而成于李唐王朝。

      茶是灵物,茶是国饮。

      中国人对茶的认识,也是与时俱进的。随着中国茶业的不断发展,中国人的茶学观念早已超越了神农氏尝百草时代的范畴,但是总归于神农氏之宗。综观历代茶人的认知,我们可以将茶的审美属性概括为以下几点:
 



其一,茶的饮用属性。

      饮食,是人类生命得以健康发育与延续的物质基础。

      清人陆廷灿《续茶经》卷上云:“胡致堂曰:‘茶者,生人之所日用也。’”

      茶是一种绿色饮料,一种大众化的饮料。饮料,关系着人的性命,所以人们对茶的质地、品性、口感的要求特别严格,以质量为第一生命。

      茶的饮用之美在于口感。饮茶的最佳口感,多以为“清苦”。茶,以清苦为美。“清”者,明也,净也,洁也,纯也,和也;清和明净、纯洁秀美之谓“清”。“苦”者,味也,良也,甘也,美也;甘美良味之谓“苦”。

      陆羽《茶经》卷五云:“其味苦而不甘,荈也;甘而不苦,槚也;啜苦咽甘,茶也。”茶“啜苦咽甘”的食用性审美属性,使人感到好茶入口时有清苦之味,而咽下时却生甘甜之美。

      乾隆皇帝为“味甘书屋”题诗曰《味甘书屋》(二首),谓“甘为苦对殊忧乐,忧苦乐甘情率然”;又谓“味泉宜在味其甘”;又作《味甘书屋口号》有“即景应知苦作甘”句,自注云:“茶之美,以苦也。”

      茶以苦为美,“啜苦咽甘”,先苦而后甘甜,既是古今茶人品茶的一种共识,又是茶的食用价值和审美属性。

      宋人裴汶《茶述》称茶事而为“其性精清,其味淡洁,其用涤烦,其功致和,参百品而不混,越众饮而独高。烹之鼎水,和以虎形,人人服之,永永不厌”。

      茶的食用价值和审美属性,古往今来中国人认识得极为深刻。文人士大夫爱茶、嗜茶,把茶拟人化,人格化,审美化,尊称为“清苦先生”、“茶居士”、“茶苦居士”等,为之树碑立传。如元人杨维桢以茶味清苦而作《清苦先生传》,明人徐□作《茶居士传》,支中夫作《茶苦居士传》。皮光业,字文通,最耽茗饮。友人请尝新柑,延具甚丰,簪绂丛集。他一到场,就大呼上茶,亲自端来一个巨觥,一边饮茶,一边题诗云:“未见甘心氏,先迎苦口师。”众人都说皮文通“清高”。(陆廷灿《续茶经》)这所谓“清苦先生”、“茶苦居士”、“苦口师”之号,集中突出了中国人对茶的本质特征和审美属性的理性思考。

      更有甚者,清人杜濬嗜茶如命,且为茶作《茶丘铭》,视茶为“性命之交”。他称道:

      吾之于茶也,性命之交也。性也有命,命也有性也。天有寒暑,地有险易,世有常变,遇有顺逆,流坎之不齐,饥饱之不等,吾好茶不改其度。清泉活火相依不舍,计客中一切之费,茶居其半,有绝粮无绝茶也。

(《变雅堂集》)

      以茶为“性命之交”,生死相依,肝胆相照,宁可绝粮而不愿绝茶,“与物无缘,惟茶为恩”。这种至情至性的饮茶情结,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与审美情趣的一种反映,是中华民族文化性格的一种历史积淀。
 

其二,茶的文化属性。

      茶既是一种生活饮料,又是中国茶文化赖以产生与发展的物质基础。

      茶的文化意蕴,来源于两个因素:一是茶本身所蕴涵着的特殊品性与文化的联姻,二是中国文人诗客饮茶习俗赋予茶以极其深邃而高雅的文化底蕴,因而由历代中国人饮茶的生活方式而升华到一种独具特色的中国茶文化。

      在中国文人心目中,茶之饮者在品赏,以茶品人、品物、品性、品文、品诗、品人生、品世道、品家国、品历史、品现实、品宗教,以茶参禅,以茶感悟社会人生,以茶品评历史沧桑,茶水映日月,杯中有乾坤。这就是中国茶和茶文化。

      明人朱舜水(1600-1682),字之瑜,浙江余姚(今属杭州)人。明亡后,多次前往日本乞师抗清,后定居日本,应邀在水户讲学,成为日本水户学派的创始人。他深悉茶道,在《漱芳》一文中指出:

      百卉之芬芳,在花与实,惟茶则在乎叶之萌。在花者,花落而香陨;在实者,果尽而甘渝。惟茶则沏以龙团,瀹之蟹眼,玉碗擎来,素瓷传送。先声肇乎比鼻端,亲炙在乎唇齿,历乎喉舌,沁乎心脾,盥漱之间,斤斤乎其有余味。清芬甘美,久而不歇,神为之爽,目为之明,固非凡卉之所能庶几也。

(《朱舜水集》卷十一)

      “瀹”者,泡也。入半汤于茶,又加汤注满为“瀹”。作者以茶叶与鲜花、果实进行比较,鲜花与果实相形见绌,高度赞美了茶叶的自然功用价值和审美属性,认为花之芬香与果之甘甜只是短暂性的,而茶叶之“清芬甘美,久而不歇,神为之爽,目为之明”,则非凡卉俗果之所能比拟。

      唐人苏廙《十六汤品》曾提出“茶有九难”之说:“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阴采夜焙,非造也;嚼味嗅香,非别也;膻鼎腥瓯,非器也;膏薪庖炭,非火也;飞湍壅潦,非水也;外熟内生,非炙也;碧粉缥尘,非末也;操艰搅遽,非煮也;夏兴冬废,非饮也。”这是纯粹的饮茶之道,而明人徐懋学在此基础上提出“九难三等”之说,竟将“茶有九难”提到治国之道的高度来认识。他说:

      茶有九难:阴采夜焙,非造也;嚼味嗅香,非别也;膏薪庖炭,非火也;飞湍壅潦,非水也;外熟内生,非炙也;碧粉缥尘,非末也;操艰搅遽,非煮也;夏兴冬废,非饮也;膻鼎腥瓯,非器也。觉林院收茶三等:待客以惊雷荚,自奉以萱带草,供佛以紫茸香。盖最上以供佛,而最下以自奉也。治茶之道,与治国通。知“九难”之说,则知所以任贤矣;知“三等”之说,则知所以器使矣。

(《说颐》)

      徐氏认为,治茶之道与治国之道是相通的,则在于“任贤”与“器使”;“任贤”者如茶之“九难”,“器使”者如茶之“三等”。

      嘉木生嘉叶,茶叶因“嘉木”而生;“嘉叶”而为“叶嘉”者,大文豪苏轼因此作有《叶嘉传》,将茶事拟人化,赋予茶叶以旺盛的生命力。这是中国茶叶史上的一篇千古奇文。论其身世,以“其先处上谷。曾祖茂先,养高不仕,好游名山。至武夷,悦之,遂家焉”;论其人品,皇帝称“叶嘉真清白之士也,其气飘然若浮云矣”;论其才华,称其“风味恬淡,清白可爱,颇负其名,有济世之才”;论其遭遇,叶嘉以布衣遇天子,封侯晋爵,备受皇帝赏识,说“久味之,殊令人爱,朕之精魄不觉洒然而醒”;论其影响,谓“今叶氏散居天下”,其子“有父风”,“其志尤淡泊”,“人皆德之”。在苏轼笔下,叶嘉的传奇,叶嘉的命运,就是茶的写照,是茶叶的奇缘,是中国茶文化的希望之神。

      茶,因“南方之嘉木”而烹制,种之者如天地嘉惠于人类,饮之者似甘露滋润着心田。人们爱茶,种茶,煮茶,饮茶,品茶,评茶,论茶,甚至将茶事神化,如叶嘉者,“志尤淡泊,人皆德之”,在茶中寄托着自己的生活情趣和审美情趣。

      宋人以茶喻理,以茶参禅,更赋予饮茶以深刻的文化意蕴。

      宋释清远《偈颂》之五、六,以劣质茶之苦比喻艰难苦涩的社会人生,云:“休粮方子斋兼粥,任运回乡苦涩茶。”(《古尊宿语录》卷二八)

宋代理学家朱熹,别号“茶仙”。他以茶喻理,给弟子讲学时,常以茶为喻,深入浅出地讲解社会人生的深刻道理。《朱子语类》载有四则朱子以茶喻理的故事,其《朱子语类》卷二十云:

      问:“实其心之所发,欲其一于理而无所杂。”曰:“只为一,便诚;二,便杂。‘如恶恶臭,如好好色’,一故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止著其善’,二故也。只要看这些便分晓。二者,为真底事物,却著些假掺放里,便成诈伪。如这一盏茶,一味是茶,便是真。才有些别底滋味,便是有物夹杂了,便是二。”(《朱子语类》第304页)

      宋人煎茶,多唐人遗风,常在茶里掺杂桂葱姜椒盐之类,有如大杂烩。朱熹以茶喻学,主张治学要诚意专一,不要被假象所迷惑,反对掺杂其他学派观点,犹如这茶之一味,不可掺杂别的滋味一样。又《语类》卷一二三记载:

      可学因问:“左氏识见如何?”曰:“左氏乃一个趋利避害之人,要置身于稳地,而不识道理,于大伦处皆错。观其议论,往往皆如此。且《大学》论所止,便只说君臣父子五件,左氏岂如此?如云‘周郑交质’,而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正如田客论主,而责其不请啜茶!”

      朱熹回答学生可学问如何评价《左传》作者的识见时,以“田客论主,而责其不请啜茶”比喻,说明左氏论事不得要领,远不如孔子《大学》论君臣父子关系精当。有如佃客状告座主,责其“不请吃茶”。这样责之细苛的比喻,把复杂的学问解释于笑谈之中。又《朱子语类》卷一三八记载:

      先生因吃茶罢,曰:“物之甘者,吃过必酸;苦者,吃过却甘。茶本苦物,吃过却甘。”问:“此理如何?”曰:“也是一个道理。如始于忧勤,终于逸乐,理而后和……”

      朱熹以茶“啜苦咽甘”的审美特性来比喻忧勤与逸乐是相辅相成的,进而说明“始于忧勤,终于逸乐”的人生哲理和事物的矛盾双方相反相成的普遍规律性。且同卷一三八又载朱熹在评茶时说:

      建茶如中庸之为德,江茶如伯夷叔齐。又曰:“《南轩集》云:‘草茶如草泽高人,腊茶如台阁胜士。’似他之说,则俗了建茶,却不如适间之说两全也。”

      建茶,是产于福建建州(今建瓯)的宋代名茶、贡茶。江茶,是产于浙江江山县的名茶。据南宋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十四载:“江茶,在东南草茶内最为上品,岁产一百四十六万斤。其茶行于东南诸路,士大夫贵之。”草茶,即散茶,焙制时无须研膏,茶味短而淡。腊茶,指蜡茶,即蜡面茶,“腊”通“蜡”,属于团茶之类,如宋代的龙凤团茶、龙园胜雪等,以其制作时加入香料膏油,烹点后茶汤浮有乳油,如溶蜡一般,故名。按张栻的意见,建茶是阳春白雪,草茶是下里巴人。朱熹对此说表示异议,认为张南轩之说“俗了建茶,却不如适间之说两全”。他评茶以“中庸之为德”比喻建茶,而以伯夷叔齐比喻江茶,认为建茶出于人工制作,乃中庸之道,外观之美难以掩盖其内在品质,而草茶纯属自然本色,颇有气节风度,非人工建茶所能媲美。

      其实,张栻关于“草茶如草泽高人,腊茶如台阁胜士”之说,是针对苏轼贬低“章茶”之论而提出来的。《南轩集》卷七有《定叟弟频寄黄蘖仰山新芽尝口占小诗适灾患亡聊久不得遣寄今日方能写此》诗云:“集云峰顶风霜饱,黄檗洲前水石清。不入贡包供玉食,只应山泽擅高名。”张栻诗后自注曰:“坡公贬章茶,未为确论。予谓建茶如台间胜地,章茶之佳者如山泽高人,各有风致,未易疵也。”

      朱熹和张栻评茶,采用拟人化手法,以意象比喻茶的不同品格和审美属性,而二人之间的不同意见,正是其品茶习性和审美情趣之异的反映。

      金人马钰从全真教的教义出发,以茶论道家道教。其《长思仙·茶》词云:

一枪茶,二旗茶,休献机心名利家,无眠为作差。

无为茶,自然茶,天赐休心与道家,无眠功行加。

      此词咏茶,内涵极其深刻。上片写茶休献机心名利家,以其饮茶后无眠更便于钻营也;下片倡言道家“自然无为”之旨,首次提出“无为茶”、“自然茶”之义。

      中国更有把茶拟人化,以茶比喻社会人生者。比如宋代多制作团饼茶,煮茶之前需要将茶饼碾成茶末。一个形如团月的茶饼被碾碎了,在宋人诗笔之下,这粉身碎骨的茶团已经预示着一种人格,一种尊严,一种民族精神。故而张扩有《碾茶》诗云:

何意苍龙解碎身,岂知幻相等微尘。

莫言椎钝如幽冀,碎璧相如竟负秦。

      蔺相如“完璧归赵”的故事,早已家喻户晓,深入到中国人的心灵之中。此诗写碾茶,以比喻出之。“苍龙”,指印有苍龙的茶团饼。前二句描写茶饼被碾碎成茶末者;后二句以战国时代蔺相如“完璧归赵”的故事反驳“椎钝如幽冀”之言。全诗旨在以茶饼粉身碎骨为喻,歌颂历史上像蔺相如那样为伸张正义而不畏强权、敢于抗争、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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