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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本质是一种发明

 杂货店伙计 2015-10-14

 

灵感,灵魂领域里的一种灵异现象。

  

在一首诗的灵感出现之前,你从不知道自己想写诗并写了诗,它就像一刀闪电,一声惊雷,告诉你一场倾盆大雨即将带来。因此,想弄清诗歌是个什么东西之前,首先要弄明白灵感是个什么东西,因为灵感发生在你写作之前。那么,灵感是什么?毫无疑问,灵感属于灵魂领域里的一种灵异现象,是不属于人世的。因为,在一首诗到来之前,人间并未向你发出你必须写这首诗的指令,而你自己当然更不知道这世上有这种你从不认识的词语组合存在。因此,你可以以一个“唯物者”的身份去生活,但是却不可以以一个“唯物者”的身份去写诗,想成为诗人,相信灵魂存在是前提!

  

我们不妨这么说吧,在你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有一个神秘工厂,你的灵魂安排了很多工人在那里生产诗歌,你负责“供货”——你的所闻、所见、所思、所想都是诗歌原材料,都在被他们异化成一种未知物——诗。但也不能因此说,这是你的灵魂在写作,而不是你在写,因为“未知物”只是你在人世生命体验的提纯、变异、放大、打乱再组合,不是没来由、无缘无故的。所以,李白杜甫的诗歌里造不出转基因、三聚氰胺,苏东坡、李清照的词里也不会出现生化武器、原子弹,这便是我们常言的功夫在诗外。

  

我们为什么不知道自己想写诗并写了诗?很简单,白天,你在人间体验生活时,灵魂在休息,你在夜里休息时,灵魂开始工作,把你白天的思考碎片进行加工整理,其实这首诗很早以前就在写了,每天夜里都长出一丁点,但你对此毫不知情。

 

诗,本质是一种发明。

  

既然诗歌是“灵感工厂”生产出来的一种东西,那诗歌是一种产品吗?当然不是!首先你不能随时随地命令你的灵魂去创作一首诗,甚至适得其反,你心穷筹策一无所得,在你绝望地撕碎稿纸决定离开时,妙句佳章却从天而降,这与可以随时随地重复生产的产品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新的悖论又出现了,如果不是你在给灵魂下达写诗的指令,是你的灵魂独立自主地写诗,那些决定不再写诗的诗人,为何一下便可停笔多年?难道灵魂就不能自觉自愿地完成一首诗?就不能自己做一次主?看来,你是你灵魂写诗战略上的领袖,但在具体战术上,他不听你的。其次,并不是你给灵魂提供了足够多的“原材料”灵魂就一定能将其转化为诗歌,大诗人必是情感阅历丰富的人,但情感阅历丰富的人不一定成为诗人,甚至很多时候,一个足不出户的“囚徒”比一个阅尽人间春色的漫游者作品更丰富。

  

因此,诗歌不是一种产品,而是一种发明,而且是你与你的灵魂相互作用力恰到好处时才偶然出现的一种发明,它是一次性的,永远的多因一果!而且这个“因”永远都封闭着的,“封闭”决定着这个果的永远新鲜!每一首诗都是让人间多出了一样没有的东西,它永远都是一种新生事物,那些把诗歌当作产品日赋一诗的所谓诗人,其实是垃圾制作者,他还没学会对诗歌的敬畏。

  

还有一点,是我们永远弄不明白的,一首诗会不停地去发现、发明另一首诗,就像狐狸咬着狐狸的尾巴渡河一样,这或许是诗对诗人的感恩,或者物对造物主的回报吧。

  

我们不妨把诗歌当作一种意识若干次化学反应后的产物,不过,这种产物是活的,是个内在相互感召相互反应的生命有机体——一种灵魂领域里的“生物果实”,这在某种程度上和女娲造人异曲同工。因此,所有的诗都是相互独立、平等的生命个体,对诗歌施加先锋、后卫、传统、新潮、优劣等等称谓都是多此一举的,就像所有的发明家都不会用他的某一种发明去贬低他的另一种一样,每一首诗都是唯一的新生事物,对诗的敬畏就是对生命的敬畏,众诗平等!

 

诗是一种世界观。

  

诗是一种什么东西?诗是一种诗人个性化的世界观!或者说,诗歌是诗人世界观、人生观的物化、生命体化。“观”代表着一种态度与责任,也是一种担当,这既是诗人人格的展示,也是诗歌品级的展示!个性化代表着一首诗的新鲜程度,或者说每一首诗都代表着你对世界的一次改写。因此,所有的诗都是有方向有高度的,和万物生长方向一样——是向上、向着光明的!所谓的“零度”诗歌是不存在的,既然对这个世界没有自己独特的观点和态度,那自然也没必要说给别人知道。向下的诗更是不存在的,就像负数不代表任何成果一样,那些写自己封闭化感觉,肢体、器官的诗即便算诗,也只是低级趣味的诗,充其量只是对一种短暂存在的摹写罢了,自然不会在世上留下什么痕迹。世界的存在状态永远都是永恒在战胜着短暂,真善美在战胜着假丑恶,战胜的状态,即是诗歌的状态。

 

诗是有标准的。

 

诗歌有标准吗?提问者提出这个命题的时候,实际是同时提问了两个命题,其一,诗歌的写作有标准吗?其二,诗歌的鉴赏有标准吗?前者是针对诗人而言的,后者是针对读者而言的,不幸的是,很多人把这两者混为了一谈,结果永远唧唧喳喳争论不休。

   

毫无疑问,诗歌对于创作者而言是没有具体标准的,他在发明一个未知的东西,连这个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何为他预先设置一个标准?况且,前一分钟设置完标准,后一分钟标准便会被打破。但是,每一首诗会携带着自己的标准出生——所有的真诗都是能自圆其说的,自圆其说便是标准。

 

诗歌对于读者而言,是绝对有标准的,否则屈原、李白、杜甫、苏轼们的存在就是无缘无故的,如果把这解释成一种偶然,那整个人类文学史便是无缘无故的,如果连历史这一千古凭证都不可信了,我们又如何找到我们自身存在的根据?

  

既然诗歌对读者而言是有标准的,那么,这个标准又是什么?

  

很多人把诗歌的标准定义为,语言精练,韵律优美,词语刁钻等等形式方面,但语言精练,韵律优美,词语刁钻的诗未必就是好诗,这些只是诗歌的皮毛,经过一番打磨后,几乎所有的诗都可具备这些特点。从内容决定形式的角度,这些标准只能算诗歌标准的外在标准,一首诗被称作好诗,真正起作用的是它的内在标准:

 

第一个标准,“高度”——追问终极价值能力。

  

当我们认真读完一首诗并指认是一首好诗的瞬间,第一个标准便诞生了,毫无疑问,这首诗在精神上感召、激发、触摸、震撼了你,那我们是不是因此说,“感召、激发、触摸、震撼”就是诗歌的第一标准?当然不是!佛家言,心中有佛眼前即佛,秦桧、和珅、希特勒、墨索里尼都能找到打动、震撼他们的好诗,但那些诗就是普遍意义上的好诗吗?那反过来说,是不是只要能“感召、激发、触摸、震撼”大多数人的诗就是好诗?当然也不对,世界是时间和空间上的交叉组合,仅仅空间上的被承认是不完整的,比如文革时期那些红极一时的政治诗,同样是令多数人热泪盈眶的,但转眼便被下个时代所遗忘。

  

综上所言,似乎只有能永远在精神上感召、激发、触摸、震撼大多数人的诗才是好诗,但这是句彻头彻尾的正确的废话!那岂不说我们要判定一首诗是不是好诗,还要等到千万年之后?!看来,我们只能把那些经历千万年仍旧被世人指认为好诗作品的共同点拿出来,才是更可靠的:

  

那么,经历千万年之后,仍旧被世人孜孜不倦地吟咏、传播的好诗究竟是什么类型?毫无疑问,当然是追问终极价值的诗!我是谁?我为何存在?如何存在?你追问的程度直接决定着这首诗在人间文学史的存在价值和地位。但每当把好诗定义为追问终极价值,定会让很多读者误以为,诗歌成了曲高和寡的“白雪公主”,实际这是个误会,我们即便不从屈原、庄子等大家深刻的诗歌中寻章摘句,仅从《诗经》、《汉乐府》中举几个最简单的例子也可见一斑: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汉乐府民歌《饶歌》

 

这不就是对终极之真的追问吗?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此更诚挚、纯粹的誓言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诗经·邶风·击鼓》

 

这不就是终极之善吗?!这不便是对爱情的终极价值发出追问的好诗吗?在所有的爱情归宿中,难道还有比这种最完美的果实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国风·周南》

 

用不着解释,这不便是千年不变的终极之美吗?

 

所以,一首好诗应有“点”的触及——立意之高,具备向人间终极价值发问,为真、善、美、爱代言的担当精神。

 

第二个标准,“宽度”——诗力场的展现能力。

  

诗歌仅仅说出高深的道理就足够了吗?当然不够!这世上没有读者愿意去咀嚼真理的金刚石,那还不如去读哲学,更重要是的能够吸引读者徜徉其间流连忘返。为什么有些诗我们能百读不厌,而有些诗刚读完开篇就读不下去,很可能与人会说,读下去的是因为词句优美,旋律流畅,其实,真正挽留读者徜徉其间的并非词句、韵律本身,而是这些词句给我们展示的一个巨大的想象力的空间,让我们身临其境。这主要分两种情况,其一,物质空间呈现的开阔,比如庄子、李白、苏轼的豪放派,以蓝天、白云、大海、巨鱼等磅礴之物入诗,给人以心旷神怡的开阔。其二,意义转折上的开阔,可以想象成比喻物与被比喻物之间拉开的逻辑距离,这种意义转折距离越大,给人的意外性、陌生化程度更强大。

  

当我们愿意将目光长时间停留在一首诗上重复吟咏时,好诗的第二个好便出现了——你被诗人博大的想象力俘虏了,不知不觉徜徉其间,流连忘返。

  

诗歌是对真理的形象化展开,展开的越开阔、彻底,挽留住读者的可能性越大。打个比方吧,假如一首诗的主题(高度)是一枚钻石,那宽度就是诗人把金刚石碾磨成粉末的碾磨能力,你可把其想象成泥瓦匠抹墙面,抹的面积越大越均匀,这首诗的呈现能力便越彻底,这便是深入浅出的真正含义!

 

    一首好诗应有“面”的绽放——呈现之“宽”,看得到天地万物在一个天人合一的诗力场中有机运行。

 

第三个标准,厚度——对生活的影射能力。

  

一首诗仅仅能在主题上震撼、打动我们,能让我们爱不释手地阅读就够了吗?还不够!更重要是的让你读一次便忘不掉,还要让你一次次地回味它。这便是好诗歌的第三个特点——对生活的影射能力!

 

为什么有些诗会令我们终生念念不忘,而有些诗仅仅在某个时期爱不释手?很简单,能让我们终生不忘的诗,是因为那首诗能一次次地重复进入我们的当下生活,用句大白话说,这首诗对我们的生活是有用的,它就像一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工具,我们不得不经常用到它。

    

如果一首好诗的高度和宽度是作者写的,那厚度就是读者和作者共同完成的,既然你自己就是这首诗作者之一,又怎么忘得掉呢?

  

一首好诗应有“影”——影射厚度,具备多方位多层次辐射生活的穿透力,带给读者一个沉甸甸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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