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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屋论道】鹏与小麻雀

 吾行的天涯 2015-11-21

翻开《庄子》,首篇便是《逍遥游》的鲲鹏寓说: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我们先从字面上说明其中的意义。

这里的“北冥(海)”、“南冥”、“天池”都不是人迹所能到达的地方,其旷远非世人的肉眼所能窥见,要以心灵之眼才能领会。这喻示需超越有形的空间与感官认识之限制。

庄子借变了形的鲲鹏以突破物质世界中种种形相的范限,将它们从经验世界中抽离出来。并运用文学的想象力,展开一个广漠无穷的宇宙。在这新开始的广大宇宙中,赋予你绝对的自由,可纵横驰骋于其间,而不加以任何的限制。

盖俗语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虽然是形容鸟的自由,但毕竟是相对的、有限度的。因为鱼、鸟的行动范围,不可能越出于海、天之外,也就是说它们是受制于海、天的。因此庄子所创造的巨鲲大鹏,意在破除有形海空的限制,以拉开此封闭的空间系统。

鲲“化而为鸟(鹏)”,仅是形状的变化,而质和量是未变的。这里的“化”,乃是朝着理想世界趋进的一个过程、一个方向。

怒而飞”,意指来到人间世,奋力拓展。“怒”含有振作之意。

海运则将徙于南冥”。海“运”即是海“动”,海动必有大风,大风起,鹏乃乘风飞去——这意指时机。即是时机成熟、条件充足才出而应世。“南冥”的“冥”,亦作“明”解,憨山注:“谓阳明之方,乃人君南面之喻。”这喻示着人世的抱负。这一抱负一经开展,即充满着乐观的信念。由这里可以看出:庄子并非如一般人所说的悲观消极且怀遁思想。相反,他满怀入世的雄心。只是要俟时机——即是应有其条件,非如孔孟冀贤君之凄凄遑遑。现实世界的环境若和他的想法相别太远时,他便保留着自己的生活态度,而不愿失去自己的原则。

现在,让我们再讨论这寓言的要点。

一、庄子托物寓意,以鲲鹏示意他心中的理想人物——他称为“至人”。首先要行迹隐匿,自我靡砺。鲲潜伏在海底。犹如读书人沉伏桌案,埋头探究,以充实自己,俟内在条件准备充实后,出而应世,如鹏之高举。这种理想人物一经出现,其功便足以涌起及百姓,如鹏之翼覆群生。

由此可知,庄子心中的理想人物实具有鲲鹏两者的性格:如鲲一般的深蓄厚养与鹏一般的远举高飞。

二、“北冥”、“海运”、“积厚”,意指人才的培育是无原则要优越的环境与自我准备。

所谓“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照此而推,则北海之大,必然是广漠无涯而不可以计量,大鲲非北海之广不足以蓄养,喻意人才亦需优厚的环境培养,所谓小池塘养不了大鱼,也正是:“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载负大舟,必须水积浓厚,这说明了环境对于培养人才的重要性。

在庄子笔下,大鹏的南飞之后,又出现小鸟的潮语:

我尽全力而飞,跃到榆树或檀树上,有时飞不上去,投于地面了,何必一举九万里飞往遥远的南海呢?

小鸟生长在榆枋,腾跃于其间,洋洋自得,怎能体会大鹏的远举之志呢?至人的志趣,世俗浅之徙是无法理解的。所以庄子借此以喻世人之囿于短见。

庄子在蝉与斑鸠笑大鹏的文字后,下了一个断语:“这两只小虫又知道什么呢?接着他感慨地说出了“小知不及大知……众人匹之,不亦悲乎?”显然是说:浮薄之辈不能领会渊深之士,可是他们还不自量力想去比附,岂不是太可悲了吗?紧接着,小麻雀又讥笑大鹏:“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于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就在这里,庄子下了结论:

这就是小和大的分别啊!”

与《逍遥游》有异曲同工之意的还有《秋水》篇。盖《逍遥游》的大鹏、小鸟和《秋水》篇的海若、河伯,实是前后相映,旨趣相若。河伯、海若的寓言是这样的:

秋天霖雨绵绵,河水上涨,所有的小川都灌注到黄河里去,河面骤然阔大,两岸和水洲之间,连牛马都分辩不清。于是河神扬扬自得,以为天下的盛美都集中在他身上了。他顺着水流往东行走,到了北海,他向东望,看不见水的边际。于是河神才转过脸来,仰望着海神感叹着……

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这和《逍遥游》中小麻雀的“翱翔于蓬蒿之间”,自得于一方,同样表现了自我中心的哲学。(《庄子浅说》陈鼓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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