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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觉知是不够的

 心明斋 2015-12-16

 

 

仅有觉知是不够的

 

 

皈敬世尊

阿罗汉

正等正觉者

 

 辛·德加尼亚      缅甸

 

智慧无喜无憎

 

问:我觉得近来天气热得难以忍受。

答:那你怎么办?抱怨还是冥想?

问:太热了,没办法冥想。

答:当你的心在抱怨时,这正是最好的冥想时机。当心焦躁不安时,你要反思你的态度,要检查所思所想。什么是热?它是一种自然现象。这是正确的态度。如果你让自己的心判断热是坏的,它就会不断地抱怨。因此,在做任何事调整外在环境之前,首先调整你的态度,改变你看待环境的方式,这是很重要的。

当你以正确的观念接受环境之后,也就是当你已经提醒自己热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之后,你需要检查自己的心。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悦的程度如何?如果你以正确的态度、正确的观念、正确的思维观照嗔心,情绪就会平静下来。

问:所以我不必专注于某物?

答:不必,只是觉知不快的情绪就好。不要对当下进行判断,接受环境。

问:但如果太热,可能会影响我的健康!

答:如果你的健康真的受到威胁,你当然必须做点什么让自己凉快下来。但要确信,这不是一种自动的反应。在做这些之前,总是要说服自己接受环境,并观照嗔心。

心的自然倾向是趋于所喜而避其所憎。智慧则循中道,智慧无喜无憎。它只是如实接受当下的环境,迫而后动。如果你希望心是平静的,就需要培养更多的智慧。

 

观察心理过程

问:我努力想弄明白什么是心。有时候,它好像是一种可以触摸到的、非常实在的感受,但常常是不可捉摸的。关于心您能说点什么吗?

答:当我们开始观照心灵时,它似乎是不可捉摸的,这是因这我们还不习惯观察它。但一旦我们对此进行练习,它就会变得越来越明显。它就会越来越真实,有如你观察身体感受一样。

认识到心中发生什么很重要。有时候它是平静和愉快的,有时候它焦躁而不快。通过清晰地觉知和观察这些状态,我们将逐渐懂得它们为什么升起。我们会明白我们的思想和观念如何影响我们的情绪。我们会看到我们的行为和思维是由观念和价值所主导,我们常常是在年轻时盲目地接受了这些观念和价值。我们也会看到,我们对这些观念是何等地执着。觉知到这些观念和价值带给我们引入一些智慧的机会,这些智慧可以让我们对它们重新进行评估,可以让我们少一点对它们的执着,如果必要,也可以以更有用的观念和价值来取代它们。

 

问:当心处于正面状态时,我倾向于问自己:“造成这种状态的原因是什么?”或:“这种状态带来什么影响?”这样做有必要吗?我觉得要花相当的精力去做这些,这也会带来焦躁和不安。

答:如果问问题令你不安的话就不要问。靠理性推理导出的理解不是真正的理解!这是为什么持续的觉知这么重要。如果你能体认所有发生的心念,觉知心的所为、所受,因和果就变得非常明显。

只要对观照的过程有兴趣,心会自动地研究因果关系。如果持续观照,你就将觉知到良好的心态产生之前心的状态,也会观察到它如何再次消逝。通过观察这整个过程,心将了解因果。

 

问:观照心的活动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答:不要专注于任何对象!只有不专注时才能觉知到心。当你着戴眼镜但什么也不看时,你才可以轻易地注意到眼镜的存在。然而,当你去看某物时,就注意不到眼镜本身。心的本性亦然;或者专注于“外境”,或者-当它不去专注时-它就非常自然地观察“内境”。只有不专注于外境,心才能觉知到它自己。

 

观察心与境之不同

问:我的觉知不错,我能全天之中持续地观照心念的活动,但我不清楚我是在觉知观照还是仅仅在观照。让我给您一个例子:在一次行禅中我有一些困惑产生。当我觉知到我在观察困惑时,心变得非常清晰。我非常清楚存在着对观察的觉知。

   答:那是因为困惑的心和观照的心的质量是非常不同的。

问:正是这样!这就是为什么它那么清晰。但当心稳定、平静时,我观察它则没有那么清晰。

答:但当下发生的和观照是非常不同的,是吗?

问:是的,当处于困惑或焦躁状态时,它们是非常不同的。

答:因此,当你努力观察处于清晰、平静状态下的心时,是否有想看得更清楚的欲望?

问:有的。

答:不要努力去看得更清楚!

问:哦,这很有帮助。

答:如果你能清楚地注意到观照与观照对象的不同,你就可以逐渐地在任何状态下注意到这一点。清楚地理解观照与观照对象的不同,心与境的不同,是一种内观智。你可以问自己:“哪一个是对象,哪一个是心?”但之后要让心自己运作。不要期待答案!如果有期待或其它形式的贪,心就会困惑。

问:是的,的确有期待!

答:对于许多禅修者,不能觉知到某种形式的期望已经悄悄地潜入观照之心中是他们的主要问题。所以,在做任何事之前,总是检查态度。不要期待结果!当心完全没有欲望时,所有一切都很清晰。你不需要非常努力地去看。一旦心指向善的方向,它会持续前行,事物会自然地展开。

问:是的,我习练过于努力了。

答:精进应当是平衡的。要正确地、平衡地、持续地、并且聪明地习练。

 

观察觉受与情绪

问:如何才能区别我自己的觉受与情绪和因他人的影响而引起的觉受与情绪?

答:如果你持续观心,这就很明显。当与他人互动时,你觉知你的思想和感受,你就会明白它们如何互相影响。

问:这样我就能看到哪些感受是受他人影响的?

答:是的,你将可以看到他们的思想和感受如何影响你的思想和感受,反之亦然。你将看到你的感受受到他们的言辞和说话方式的影响。对无论何种体验的反应都保持觉知是很重要的。

 

问:我一直在观察上次法谈时我告诉您的沮丧感。它在远处,但一直萦绕不去。然后,今天早晨,我突然意识到我感到沮丧是因为我一直非常孤独。当我明白这一点,沮丧感也随之消失。

答:当我们留意看觉受时,它就不会增长,不会变得更强烈。当你观察一种觉受时,你也会发现它从哪里来,从哪里产生。因为你从未觉知到孤独,它演变成其它东西,演变成沮丧,但对沮丧的持续观照引导你向前回溯,也就是让你看到它的源头。

 

问:我一直以来都知道情绪是急速变化的,情绪不在身体之中。但我的体验却截然不同,我可以感受到它在身体中,而且一成不变。

答:只有在心非常清晰、平稳和强大时,才有可能看清心的本质,也即看到持续不断的变化。心既不在身内,也不在身外,但心与身相联系。它总是与身体互相影响。于是,我们会体会到某种情绪影响身体的某部分。我们留意身体时也可能看到某种情绪,但事实上只有相互作用发生。

 

问:我在想是否可以在坐禅时引入一些东西。在行禅时,我会有觉受、情绪等等,但心没有办法安定下来对它们进行省思。但当坐禅时,我就可以鼓励它们升起,然后对它们进行观察,从而理解它们。我以这种方法引入它们,而不是仅仅在它们自己升起时对其进行观察。我不是以一种智力分析的方式来理解,而是以一种调查研究的方式来理解。

答:是的,你可以这样做,当心准备好时你可以这样做。当心相当稳定、觉知力很好且定力充分时,你可以唤起这些情绪以便对它们进行分析。

有一个修行者,每次当他回忆起与某人的一段冲突时,便会心生憎恨。我就要求他,每当这段不快的回忆出现时就觉知自己的情绪。我建议他,当情绪过于强烈时就转而观察另一中性的对象,等心逐渐回复平稳时再回来对它进行观察。我还建议他,每当感到自己的心稳定、平和时,就唤起这段回忆,看看能从中学到点什么。这样练习了很长时间,慢慢地他有所领悟,然后,在某一刻,当那一事件或那个人的形象出现时,他再也不会体会到任何恼怒。他终于能够原谅对方,因为他真正了解了实相。

 

问:我不太清楚受(vedana)。知道有乐受、苦受、不苦不乐受就够了吗?

答:受是一种心的活动。这种觉受的活动与我们理解某物为乐、苦、不苦不乐并不相同。受是指觉受或“感受”某物,直接体认,而乐、苦、不苦不乐是我们对感受的诠释。

问:所以我们应对觉受的整个过程或乐、苦、不苦不乐的性质进行觉知了?

答:我们要觉知两个方面,知道受蕴和想蕴代表心的不同功能是很重要的。想(sanna)的功能是诠释受(vedana)为乐、苦或不苦不乐。而受的功能只是感觉。

问:这意味着我们要将受的活动区别于乐、苦、不苦不乐来进行觉知?

答:是的。你甚至可以进一步对觉受进行区分。当心将某一感受理解为乐(sukha)时,它通常会立刻升起一起愉快的心理,称为喜(somanassa)。当某一感受为苦(dukkha)时,会升起不快的心理,称为忧(domanassa)。对不苦不乐受(adukkha-m-asukha)的反应是舍。

问:受和想是否联系在一起?

答:是的,受,与意识和其它心理因素一起,接触外尘。你通过受的活动体验世界。

问:觉知受是不是很难?非常细微?

答:是的,非常细微。不苦不乐受相对于乐受和苦受而言,已经非常细微。受的过程甚至还要更加细微。不容易对它加以觉知。需要大量的习练才能觉知到心的工作;这不是普通的理解,它是一个非常细腻的理解过程。

 

问:我有一次做卧禅时,觉知到一种不愉快的情绪,但并不觉得它是不愉快。后来,另一种情绪升起,心体认它为“愉快”。而这次,这种感受被觉知为愉快但并不觉得愉快。

答:你觉知到感受,但觉知心对对象并不产生贪或嗔。因此,不对愉快或不愉快产生反应(喜或忧)。心只是将体验标注为愉快或不快。它不对它们产生反应,也即,不参与到感受中去。

问:是的,我的感受确是如此。

 

问:您曾经说过,没有必要将觉受划分为乐、苦、不苦不乐。可有时候我觉得进行划分有助于我认知它们。当我意识到某种体验非常愉快时,它有助于我看清自己如何执着于它,以及当它消失时,我如何失落。您能谈谈这个问题吗?

答:我们不能免于感受乐、苦、不苦不乐。它们会很自然地发生。我对修行者的建议是,不要对愉快或不愉快过于关注,因为这样做实际上是在保存那一愉快或不快的体验。

我希望修行者关注觉受的过程,而不是乐、苦、不苦不乐的性质。观照觉受本身比观照其性质更为精微;这意味着对其作为精神活动更加具有觉知。

问:有时候乐受是苦,有时候苦受是乐。

答:是的,某物是否被体验为乐或苦取决于心是否贪或嗔。当心充满贪时,它通常会体认尘境为乐,但当心中有嗔时,它就会体认尘境为苦。冷的时候,热就是乐,但热的时候,热就是苦了。

真实的心理活动就是觉受,我希望修行者学习观照这一实相。我们要学会看到,心在体认,心在进行觉受。

 

见与闻—视与听

问:有一天,您谈到相对于色尘与声尘的视与听的重要性。我还不太明白。您能解释一下吗?

答:不要专注于某一特定的声音。而是要觉知你在听。听,意味着你了知心在觉知声音,了知声音和觉知声音的心。如果你觉知于听性,你就能觉察到许多不同的声音。如果你专注于某一特定的声音,你就会卷入概念中,就会想什么导致了声音,声音来的方向等等,你就无法觉知到心。因此,不要专注于听的对象,而是听的过程。视也是一样。

 

问:当我听对方说话时,我觉得我在听他们讲话,也尽可能回应他们,这时我还需要觉知到听正在发生,或对话正在发生,或我坐在屋子里,或我在听等等这些吗?如果我这样做的话,我感到我支离破碎,分散在各处。

答:当你还不是很有经验时,你会倾向于专注外境中的对象。如果这样做,如果你想尽可能多地觉知各种对象,就会感到自己散在各处。

从关注自己的觉受开始。当你在倾听或谈话时,很重要的是知道你的感受如何。你有没有对外境起任何反应?简单地处于当下,觉知你的感受,无论它是什么。你会感到,当你有一种稳定和开放感时,心会开始扩展,你就能够毫不费力地觉知到其它一些体验。当心处于静定和接收性的状态时,就好像外境汇归于你。懂得心如何运作的修行者可以安住于此状态中,对心所觉知到的都感到满足。

问:那么,听的同时提醒自己觉知你在听,这样的练习是错误的?

答:我不会叫它错误的练习;我只是觉得在对觉知还不是很有技巧的情况下,要在与他人互动时这样做,一开始可能是比较困难的。

当你在听时,什么在听,你怎么听?

问:我用耳朵,还有心。

答:这就是关键;是心在听。我们只需觉知心在做什么就可以了。

听和闻一样吗?

问:听是被动的,闻是主动的。

答:是的,即使你没有听到什么(闻),你仍然在听。即使你没有看到什么(见),你仍然在看。

因此,当我们不专注于体验时,心是否仍然觉知?

问:嗯,我的第一反应是:它取决于…

答:好,比方说你在听什么东西,通常你专注于自己的呼吸,但现在心却跑走了,去觉知手里的东西。这时你关注什么?

问:我想是我的手。

答:是的。不必将心强制于某一处。心在做自己的工作;你只需要了知心在做什么就好。如果你想理解“自然”,你就要让万物自然流通。将觉知“带回”某个对象是一种主观的努力。对于一个初学者这可能是需要的,但习练一段后,你就不再需要这样做了。

我们要觉知听在发生,而不是去听某一个声音。在听中,就有对声音的觉知—这就是所谓的听性。因此,万物皆备于我。我现在在说话,你在听我说话。你在听我发出的声音,还是你在听已经存于你的体验中的声音,这一声音已经与你同在,而不是在你之外?因此,与自己同在,你就了知万法。

 

问:对见的觉知我还有一些困惑。比如当我看着窗外时,我可以看到心在标签事物,也即心总是在运用概念。这是很自然发生的。在心的运作自动发生的情况下,我怎么能够如实观照事物的本来面目?我怎么才能觉知到见的本身?

答:没有必要削除心的自然作为。心是现实,你可以认识到它在按它自己的规律运作。想(sanna)是心的功能之一,你无法阻止其发生。体认到想是心的功能,提醒自己不要为其所转,这就足够了。

当我们观照五根门时,触、香、味很明显是发生在身体中。为什么我们会认为见和闻是发生在“外面”?事实上,见和闻也是当下发生。但我们相信心在运用的概念,相信通过距离心才能体认。

那么我们如何能在看中认识见的实相?当你专注于你所看的对象时,你只看见概念如形状、颜色、距离、尺寸等等。但实相是没有颜色、没有尺寸、没有形象的!我们如何才能觉知到实相?

关键是要观照觉知的心。我们能观照我们在觉受吗?觉受有颜色、尺寸或形状吗?我们要观照这颗心。它在觉知什么?它觉知它的对象。对象是真实,真实在概念背后。

没有正知见,无论多么努力,我们都无法明了实相。觉知看到概念,智慧明了实相。

 

问:我觉得觉知视与听比觉知其它身受困难。为什么?

答:所有人都有这个问题。通常我们认为嗅、尝和触发生在身体内,而色与声发生在身外。这是因为我们相信“内外”、“距离”等等概念。事实上,见、闻也发生在内;心外无法。所有的体验都发生在我们心中。世界是心的创造。因此,不必向外看;一切都发生在我们心中,就在当下。

 

念头

问:我已经能觉知到心里有很多念头。

答:你只是觉知到念头吗?还是你也能理解念头只是念头?还是你也知道念头产生的性质?

问:我不清楚。

答:多数人只知道有很多念头,但不知道这只是心的运作。一些人知道这只是心的运作,但不知道念头产生的本质是什么。这反映了他们的不同理解水平。

 

问:有时候心里空空如也。我只是觉知我的坐姿。

答:总会有一些心理活动的。当你查看心时,查看你的感受如何。你放松吗,你紧张吗?同时看看有没有念头。

问:我很容易被念头牵引走。

答:这没关系,有时候我们会迷失在念头中。当你观照心,觉知到有念头时,不要沉浸于其中。体认到这儿有念头就好!

 

问:我发现自己常常迷失于妄念之中。对觉知有一种抗拒。心会觉得打妄想很舒服。虽然我知道如果我让心四处乱跑,最终会带来很多紧张,心仍然会不断地妄想。

答:心依据习惯的方式来运作。你对这一习惯造成了紧张有一点了解了,但智慧很弱而习性很强。因此,观察是什么在推动你妄想非常重要。你需要认真体察,去觉知想要打妄想的心,想要迷失在妄念中的心。关注这种欲望的强度;觉知它是减弱还是增强。你会发现,当它减退时,妄念不再来,当它增长时,妄念就又开始产生。同时,别忘了不断地问自己是否有觉知,是否觉知在运作。但不要努力地觉知。你只需要做管理者,只需要不断检查觉知是否在工作。

 

问:我觉得持续观照念头很有挑战性。我可能一眼瞥见念头,但非常难与它保持距离。我很容易滑入我的故事中。

答:这有两个原因:一是觉知还不够强大;另一是缺乏技巧或习练。多数人都没怎么练习过认知念头,也就是体认一个念头的产生并对其保持觉知。多数人习惯于专注于念头,以便让它消失。

我建议初学者体认到念头就好,知道念头,然后再回到之前他们所观照的对象上。这样做就会牵制他们。而持续地观察念头则会将他们吸引入故事中。你可以这样重复训练自己;觉知一个念头产生,然后回到先前的观照对象上。这会逐渐建立起觉知力。但一旦你卷入故事中,你仍然会迷失掉。

当你练习如此体认念头一段时间后,你可以问自己:我是看到这是一个念头,还是我认识到这是心?

你妄想的内容可能是关于过去或将来,但心只在当下升起。我们常常有一个词“开小差”,这似乎暗示我们心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而事实是,心没有到任何地方去,心只在此时此地产生。它所做的就是产生,然后消失。一个关于遥远的人或过去、将来事件的心念只是一个发生在此时此地的心念。觉知只能体认念头的发生。但如果对念头的性质有了认识,如果有一点理解,智慧就会看到这只是心在作用。

你可以从许多不同的角度观察念头。你可以体认,这个念头只是心在作用,这是烦恼,这是重要的或不重要的,或这是善的或恶的。

 

问:每次我觉知到妄想时,妄想就停止了。但当我行禅时觉知到眼见,眼见并不停止。我能学习怎样觉知念头而不让它消失吗?

答:对于有经验有修行者而言,观照是自然而强大的,而妄想的欲望却不很强烈,尤其在禅修营的环境中。对于初学者可能就不同;他们打妄想的欲望很强,妄念不停,常常为其所转。

你需要学习认识到心在想,而不是专注于念头。如果这成为一种习惯,觉知就会变得更强大,更持久,你就可以观照念头的过程并对它进行分析。

问:您能提些建议帮助我从一开始就抓住念头吗?

答:不行。不要担心这个。觉知到念头时就观照它,这就可以。当你观察念头时,一些理解就会产生。比方说,你可能意识到一个念头是完全无用的。这样一种理解会让念头消失。这是智慧在工作;这不是“你”在对念头做什么。

问:有时候我会觉知到我是一个多么好的人这样的念头,可能是为了自我安慰。

答:这很自然;我们总是尽力用各种方法让自己感觉好一些。记住,念头只是帮助我们提高觉知力、精进和定力的一个观察对象。如果你不将其视为一个观察对象,你就很容易为妄念所转,你就会迷失在故事之中。

 

问:过去我常常觉得对妄想保持觉知非常困难。我总是很快就卷入其中,随着故事情节而去,觉知完全丧失。这种情况有时仍然会发生,但现在我可以更经常地保持对妄想的觉知。感觉好像观照与妄想之间存在一定的距离。

答:为什么你现在能够观照妄想?

问:我猜是因为精进习练的缘故。

答:是的,这也很重要,但真正能令你观照的是理解。你改变了你的思维和态度。现在有一些智慧同觉知一起工作了。

问:是的,我能看到这一点。我不再把念头看得太认真,而且我常常能看到它们是如何升起的。

答:这非常重要。当你能看到念头如何产生,当你开始明白它们因某种条件而产生,你也就明白这只是心在运作。一旦你清晰地理解当下发生了什么,你就总能在观照与念头之间保持距离。

 

问:您曾说过,如果我们不太专注于念头,它们就不会立刻消失,我们就可以同时观照念头和觉知。这也可以运用于恶念吗?

答:是的。当觉知到恶念时,如果我们可以保持开放和平衡的觉知状态,也不为念头所转,那么我们就可以观察恶念并从中学习。换句话说,这种体认和观照可以令智慧升起。

你怎么分辨一个念头是恶的?

问:我会变得很紧张。

答:如果心真正了解它,如果心清楚地看到一个念头是恶的,它就会放下它。

问:有时候确实是这样;我看到一个念头是恶的,于是放下它。但我以为因为我非常专注才会这样。

答:不是的,当你理解一个恶念时,它因智慧而消失。如果一个念头因为你非常专注它而消失,那就没有理解;它会停下来,而你却看不到其原因。当智慧明白什么时,它会以某种方式告诉你。可能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说:“这很愚蠢。”这时你清楚地知道你已经理解了点什么。

问:好,但为什么相同的恶念会不断重现?可能一个念头出现,然后因为知道它是恶的,它立刻消失,但过了一会儿,它又产生了。

答:这取决于烦恼。一些烦恼是非常根深蒂固的习性,所以它们会一再出现。但每次心清楚地认识到它是烦恼,它也就失去一些力量。你需要很大的耐性和韧性来克服这些根深蒂固的恶习。

 

问:我曾听另一位老师说,一个人越简单,也就是想得越少,他就进步地越快。而您说,如果一个人聪明并运用思维,他就可以迅速成长?

答:你有没有想过,那个简单的修行者不去想的是什么?是那些无用的、无益的东西。他不去想任何有烦恼的事;这是他所谓的简单。修行者运用大量思维的是什么?是智慧的思维。所以,这两种说法都不错,需要知道的是如何去诠释它们。

人们不去考虑思维的质量,他们只听过到过“止思”。如果你什么也不想,你能做什么?连饭都不会煮!什么都不懂的人什么也不想。我年轻时读到过一则对缅甸谚语“智者不言,不言者智”的点评。作者评论到:“但是那些无知的人也无言”。

佛陀鼓励人们去思考、说话,做有益和正确的事。其中一个对正念的比喻是保安。保安让那些该进到楼里的人进去,阻止不该进的人进去。正念不是一个门锁。如果你把门锁上,坏人、好人就都进不去了。

 

       

运用语句

问:我曾运用一些语句,比如“愤怒只是愤怒”,“怀疑只是怀疑”,或“恐惧只是恐惧”。这立刻就创造了一些空间,带给我平静。我只要这样做就够了吗?

答:不。运用这些语汇只能够缓解表层的情绪;而你应该看到更微细的层面。运用这些语言只是借来的智慧;我们并不真正理解它们的含义,因而它只能部分地缓解情绪的紧张。

正见或正思维可以减轻烦恼带来的痛苦。让我们假设情绪的强烈度为5。如果运用正思维,它也只能将其减到3。烈度2通常不会再烦扰我们;我们可以轻松应对它。但情绪并没有消失,你需要进一步对其进行分析。

当心真正理解念头只是念头,感受只是感受等等,这些情绪就会立刻降到零。

问:我们如何才能获得真正的智慧?

答:你需要长期地进行观照和思维。你得持续进行思维,直到心获得充分的信息看到整幅图画,直到心真正理解。

 

贴标签

问:我尝试观照心,但心会自动地对对象进行标签,因为来这里之前我习练标签法两个多月。

答:但心就是会标注签!

问:是的,但我会一直在心里运用词汇,如“在想”……

答:当你看到这些标签在心中产生时,有什么感受?

问:有一点分散注意力。我尽力将其排除掉…

答:不,不,不要去推开它!只是体认心在标签就好!你不可能突然间停止一种习惯。如果你强力制止它,就会产生冲突。

 

问:标签与只是观照或觉知有何不同?这两种方法都是认知当下。运用语言有何不妥?

答:贴标签会给心带来大量的工作,从而减少了思维的时间。种种现象以极快的速度发生,标签时已经晚了,也就是说,你在给早已发生过的体验贴标签。

问:所以只是感受情绪而不去标注它?

答:是的,持续地觉知当下。当我们观察某物时,心会很自然地对当下进行评论。这没有错。而机械地标签“恐惧,恐惧,恐惧”则非常不同。这不仅令人疲乏,而且阻止你观察到体验的细节。这是不必要的。而另一方面,你也无法阻止心在认知某物时做出评论。

机械式的标签会同时削弱对心理过程的觉知和理解。我们不需要标签来对自己做出解释;我们只需要标签来对他人进行解释。当我们运用标签时,心会卷入到与标签有关的含义和联想中去。贴标签也将我们限制在体验的某一局部,从而阻止我们看到全景。

 

首先解决你自己的愤怒

问:我心中有关于别人对习练的错误看法的一些问题。我和一位朋友谈话,当我听到他的错误观点和他的辩解时我非常恼怒。我知道,因为我生气和我想改变他的看法,我自己就存有错误的观念。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我确信他的观点是错误的,我也知道我不能改变他,但我希望能够明智地与他谈论这些。

答:纠正他的错误观念并不那么重要。首先解决你自己的愤怒!当你不再有愤怒时,你才可能找到帮助别人的方法。我们自己带着烦恼时怎么帮助别人?我们可能反而造成伤害,而不是带来帮助。

 

日常生活

问:对于如何在禅修营之外进行习练,您能给我们一些建议吗?

答:你想如何在“外面的”世界中生活?如果你真的想保持习练,心会找到方法。只有对习练的价值有真正的理解,心才会愿意在日常生活中保持持续的精进。除非心对习练产生真正的欲望,否则无论你知道多少技巧,你都无法在“外面的”世界中运用这些技巧。一颗理解习练利益的心,会找到时间和方法来运用禅修营中的所学。

真正对心的质量有兴趣的人会无时不在观照这一质量。他们会学会如何总是将这一质量保持在最佳状态下。如果能看到觉知时和不觉知时心的质量的巨大差别,你自然就会想要更多地保持觉知。这就是为什么我常常问修习者,他们是否觉知到他们心的质量,他们是否能够清楚地看到觉知的心和不觉知的心的不同。

问:谢谢您,我相信这是非常好的建议。这和我以前所听到都不同,要花一点时间消化。

答:我很希望鼓励人们为他们自己想一想。你们已经习练了一段时间,你们掌握了基础的方法。你需要明白习练的益处,从而在内心深处真正产生习练的动力。如果心不在焉,你永远不会尽力而为;你也永远不会完全将潜能开发出来。

 

问:在我的工作中,我得花费大量的精力去记住许多细节,还要按时完成手头的任务。我常常会非常紧张,一天工作结束后,我常常感到疲乏。

答:你知道为什么在工作时会紧张吗?

问:我猜是因为我太过努力的缘故。

答:为什么你要使用这么多的精力?你得找出花费这么多精力来工作的原因。

问:怎么找?

答:检查你心中的想法。在工作时,观察念头,观察你所持有的观念和想法,同时觉知当这些念头产生时的情绪。

你已经明白运用努力造成紧张。你还需要认识正是因为有太多的努力,才有了紧张。你使用了超过需要的努力。

问:我有时间限制;我要在某一时间前完成工作。我总是觉得我需要按时完成。然后,我总是感到疲乏和紧张。

答:你只是解释了为什么你会变得紧张。而你运用过多精力的原因则是你的焦虑。

问:是这样的。

答:那你就需要理解为什么你会焦虑。是因为你不精通业务吗?

问:不,我觉得我很精通。我总能完成工作。

答:那么,当你有紧张感时,体认它们就好。问自己是否需要感到焦虑。为了完成工作,焦虑是必须的吗?

问:不,不是的。

答:每当焦虑产生时,你要认知它。观察这些情绪有助于你明白点什么,而这会让你的心放下。记住,毗婆舍那(观禅)的目的不是把你从当下解脱出来,而是帮助你理解当下。

在应对情绪时,你可以问自己四个问题。第一个:“当我有这种情绪时,它让我的身心好受,还是难受?”是愉快的,还是不快的?如果每次情绪升起时,你都能体认它,并体认身心中的愉快或不愉快的感受,心就会开始思考是否值得拥有这种情绪。最终心将认识到,它不需要生活在这种情绪中。一旦你知道某种情绪带来不快,还会一直沉浸其中吗?

问:我想不会。

答:好,第二个问题是:“这个情绪是关于什么的,它针对的是什么?”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情绪?”第四个问题:“有这种情绪是有必要的,还是不必要的?”

这些问题对习练有帮助,因为它们会创造兴趣,也鼓励我们运用我们的智力。在我们得到真正答案的一刻,当心真正看清某些东西,它就会放下。在你的情况,这就意味着放下你所承受的焦虑。

每当焦虑的情绪产生时,如果你观照并体认它们,它们就会减退。但只要你还没有真正理解它们,他们就会不断重复产生。你得不间断地、耐心地观察它们,直到心真正明白并能放下。

你还可以问其它一些问题:“谁在生气?”“生气是什么?”所有这些问题都会令心有兴趣、清醒和敏锐。你的禅修会变得更有意思。一旦你对如何习练毗婆舍那有正确的理解,你永远不会觉得乏味。你会总是尽力想找出事物发生的理由。不过,也不要问太多问题,不要让自己发狂!通常一次一个问题就足够了。问问题的目的是让你对当下保持兴趣。

 

问:近来我难以保持习练。我处于打包搬家的过程中,因此常常忘记习练。

答:我们忘记,我们不能在日常生活中习练的一个主要原因,不是我们所做的内容,而是我们做事情的方式。因为我们急于将事情做完,因为我们迫切想将手头的任务完成。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真的必须观照自己的心,我们真的需要检查我们工作时心的状态。

我们如何能够学会在日常生活中保持觉知和三摩地(定力)?

问:我希望能找到一项不给我那么多压力的工作。但我相信主要的事情是尽我可能持续习练。

答:是的,当你有很多压力、很多紧张时,就很难习练。尽力从工作岗位上的困难中学习。是什么造成心的焦躁?为什么你失去觉知?为什么心变得急切?有必要匆忙吗?以这种方式进行思维帮助你更有技巧地应对困境,也防止不善心升起。

问:好的,但我如何才能在一项要求我迅速完成的工作中保持觉知呢?在这项工作中,因为有最后期限,我需要很快、很高效地完成。

答:尽你所能就好。接受并珍惜任何习练的机会。在工作时,努力觉知你的感受,觉知你心的状态。但不要专注,要松弛地、轻松地做。如果你对习练过于努力,你就不能适当地完成工作。如果你太专注于工作,你就无法觉知。你要找到一个合理的平衡点。

问:好的,我会尝试。您对于在谈话中保持觉知有什么具体建议?多数办公室工作与大量的电话谈话有关,我们也需要不断地与同事们交流。

答:这需要大量的习练。每次你与电话中某人交谈或某人与你攀谈时,努力记住检查你的感受。你对这个人如何看,有什么感受?整天之中,无论工作与否,要养成与别人互动时检查你的情绪反应的习惯。当电话铃响起时,你感受如何?心是否渴望迅速接听?你需要注意这些事情。

 

问:我在工作中常常得要接触一些非常苛求,有时又非常恼怒和好斗的客户。请给我一些如何应对这种情况的建议,非常感谢。

答:每当面对愤怒或苛刻的客户时,检查自己的心的感受。他们的贪和嗔是他们的问题,你需要看到你的心中是否有贪或嗔。

问:问题是与有如此强烈的心理状态的人面对面会很容易自动地引发我的相同心态。当我遇到好的老师时也是一样;他们心灵的平静会立刻影响我的心。

答:这种主-客关系当然是存在的;也就是说,当对象是正面的,心倾向于以正面的方式反应,当它是负面的,心就以负面方式反应。要了解这个过程需要大量的心的观察。通过这种理解,心会获得某种程度的定力,从而不再强烈地为正面或负面的对象或经验所左右。随着这一理解逐渐成熟,心就越来越不起反应。它同时认识到,每当它盲目地反应时,就没有自由。因此,心会对“内”越来越有兴趣,并投入更多精力进行思维分析。

每当喜或憎升起,心不仅会觉知到它,而且还会自问它们为什么升起。它就会意识到,对象本身没有好、坏之分,是我们的判断、我们的观念认为它是好的或坏的。每当心判断某一特定对象、体验或个人是坏的,它即以负面方式反应;当它判断为好的时,即以正面方式反应。当你能看到到这些判断时,你需要进一步思维:这些评判是基于智慧,还是基于愚痴?如果是愚痴,心基于贪或嗔进行反应;如果是智慧,心则如实观照其本来面目,就不会有反应,没有喜或憎。

如果我们通过观察愤怒真正明白痛苦是由自己造成,当我们面对一个愤怒的人时,就比较容易感到同情。我们知道他们的感受如何,我们可以比较容易感同身受,从而我们自己就不会再愤怒。

 

问:近来有不少关于食物和用餐的焦躁。我在避免吃某些食物,同时尽可能地觉知,但我觉得非常难,因为我很快就对觉知感到疲倦。

答:你感到焦躁是因为觉知的动力是焦躁,而不是智慧。心对因为在过去吃了不当的食物而遭受痛苦存有记忆,它不想再次痛苦。它尽力去避免犯相同的错误,因而投入过多的精力。

你痛苦不仅因为食物不当,也因为你想尽力避免痛苦,这时要觉知心的状态。食用不当的食物后有多痛苦?观照之心的状态如何?你需要将觉知和智慧引入这些情境中。

 

问:我想谈谈日常生活。当我有嗔,或有不快的情绪,或当心焦虑时,我基于训练的反应是要去平静身、心。但您说不要这样做。您告诉我们要将觉知转向贪、嗔这些体验的本质。是这样吗?

答:觉知是后面的事。首先你要看看,你是否能够接受你的愤怒,或这种愤怒或嗔心不是“你”。你对这种体验持何种观念?这一正思维要首先确立。

问:然而我曾听到大量关于善、恶的观念也应当包括禅修习练。这和您所说的有一点矛盾,因为据您所说,善、恶无关紧要。

答:我并没有说无关紧要。习练是为了理解什么是善心、什么是不善心,自己真正理解。善心是谁的心?不善心是谁的心?是你的心吗?对于体验有正思维是善心,对于体验有错误的思维即是不善心。你得观照这些,因为你确实想自己搞明白,因为你想要如实理解实相。

静定身心的目的是为了观察。运用正思维,提醒自己“这不是我,这是情绪的自然反应”也会让身心平静下来。你需要一个平静的心进行观察。如果你认为运用这种正确的思维没有帮助,不能让心平静下来,那就运用你曾经学过的方法。但此后别忘了运用平静的心来观察。

为什么善心生起?为什么不善心生起?什么是善心或不善心?为什么善心增长?为什么不善心增长?为什么善心减弱或消失,为什么不善心消失?这是你要研究的范围。

 

潜藏的烦恼(Kilesas)

问:有时候我得观照非常深藏的烦恼(Kilesas),要花费相当的工作量以正确的态度处理它们。似乎我得将所有东西重学一遍。

答:是的,你是要这样做。如果你的理解完成了,你就不再会认为这是一个问题,但显然还有许多要学的。

问:当习练进展,智慧增长,深藏的烦恼是否很自然地会浮现出来?

答:是的,你可以说那些潜意识成了显意识。

问:那么当我觉知到这些烦恼,我该如何思维分析它们?

答:从心只是心这样一种理解开始比较好。问自己:“这个烦恼是什么?”

问:通常很不容易看待心只是心。

答:那是因为你的理解尚未完成。你要在一天之中提醒自己,每一个心理活动都只是心在运作。那么,无论何时烦恼来到,这个理解都会与之同在。当具备了心只是心的理解时,就不会为外境所转。

你如何体认烦恼?

问:有紧张,有感受,还有一些念头。

答:你可以再次运用相同的理解。一个感受只是一个感受,一个念头只是一个念头。这就是为什么在对诸法的观察中,五盖成为观照的对象;你将五盖看成是自然现象,你意识到没有一个“我”,没有人卷入其中。

问:所以当它们被这样观察时,它们就不再是五盖了?

答:是的,但前提是你存有如上的理解。

问:那么如果一个人认同烦恼为“我的”,您有什么建议?我们是否应该思维这只是心,还是将注意力引到上述认同上来?

答:提醒自己,感受只是感受,念头只是念头,心只是心。同时认识到有一种认同的心理,但什么也不要做,只是认识到它的发生就可以。

尽管目前对于这只是心、只是感受、只是念头还没有真正的理解,你仍然想以逻辑思维将这种理解引进来。你想让心调整到这一模式上。对此详加思考,你就知道为什么心可以思维的方式接受这种理解,从而令心以这样的方式来觉知事物。

问:好的,某种观察或观察质量的转换。

答:对。你正在努力调整的就是观察的质量。无论你能觉知什么,无论你已经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不管它是知识上的理解还是切身而来的体证,如果你能够将其运用到观察的心中,它就会帮助你看得更清晰。

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强调正知见的重要性。你不仅要知道你是否有正确的信息,不要知道心是否在运用这些信息。即使心并不真正理解或以这样的方式看待事物,运用知识上的理解也会减少那些常常出现的愚痴的力量。如果你不引入知识性的理解,那么就只是愚痴。你可能有觉知,但觉知还没有力量。通过引入智慧,你会给心一个方向。一旦你通过这种方式给了心一个方向,心就会在禅修中持续运用,有一刻真正的理解就会产生。

问:那么我们总是需要观照觉知的质量以及与烦恼的关系。

答:是的,但这同时发生;只要你知道觉知的质量,对觉知之心与对象关系的理解也就在那儿了。

问:我常常面临的一个困难是身体能量的不平衡,也就是能量水平波动很大。这对心有很大的影响。

答:好,我们姑且称之为能量感知。如果心有很多烦恼时有这个感知,它会有什么情绪?反之,如果心有许多智慧时有这个感知,它又会有什么情绪?

问:会有非常不同的情绪。

答:所以在以上两种情况中,感知的内容可能是相同的,但当时所持有的心会影响随后的心理反应链。如果心中有强烈的贪,就会有渴欲的感受,如果有嗔,心就会体验为排斥。

问:是的,我就是这样。

答:当贪、嗔减退时,理解才能增长。修行者常常忘记贪和嗔当下就在他们心中,并扭曲了事物。他们努力想看得更清楚,全然没有意识到事物已经被贪和嗔所扭曲。

 

微细的烦恼

问:是不是随心所欲做事都是恶的?

答:有许多不同层次的恶。开始时,我们需要观察它的粗浅表现,需要区分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但如果你近距离观照、追踪一个恶念直至其源头,就会发现它来自于一个微细的恶习。通过习练,会越来越容易看到恶的微细表现,也会理解所有这些微细的恶习也都是问题,它们最终会演变成更大的问题。

如果拥有更深刻的理解,你会知道即使是最微小的恶念也是危险的。在定力很强时,如果如实观照,会发觉即使最微细的烦恼也是个问题。但如果你转而沉浸于这种平静清明的状态,如实观照事物的能力就会消失,新的理解就不会产生。当智慧增长,你会越来越意识到哪怕是最无害的观看的欲望也是恶的,它妨碍你看到实相。

问:哦,那么吃喜欢吃的东西怎么样?我喜欢巧克力,这也没什么不好!

答:这无关于吃或不吃什么食物。这是关于观照你的心。你可以学习不带贪欲地进食。你可以改变你的态度,你吃东西不再因为喜欢吃这样东西,而是因为它是食物。吃某样东西,因为它是适合你的或因为它是健康的,而不是因为贪婪的驱动。你要觉知你的欢喜和憎恶,吃或不吃的决定决不可以据此而做出。

问自己为什么喜欢或不喜欢某种食物,找到应该或不应该吃它的实现理由。找出什么食物是对你最好或最适合你的。在某种环境下,你决定要吃的东西也可能是你并不真正喜欢吃的东西和你知道并不特别健康的东西,而是因为知道吃它会带给你快乐。要确保不是基于喜或憎而是基于现实的理由而做出选择。在选择前检查你的态度!不要让烦恼来选择,而是要让智慧做出选择。

 

问:您建议我们原原本本地接受事物从而可以如实地观照它们。您能告诉我们具体怎么做吗?

答:我们要以一种非常简单和诚实的方法观照我们的经验。在观照中不应该有任何关于事物应该看起来如何或体验起来如何的观念。我们要密切注意我们观照事物的方法。即使是最微细的期待或焦虑也会扭曲图像。

 

烦恼在燃烧

问:近来我可以更近距离地观察我慢。每当我觉知到它的存在,我会体验到一种强烈的厌恶,然后心中就会产生“这是消费时间和精力”的念头。结果,我慢消失了,但会在下一个机会中冒出来。您能谈谈这个过程吗?

答:只有当智慧完全理解一个烦恼时,心才能完全将其放下。如果你得一再地应对相同的烦恼,说明没有足够的智慧,你需要从显现它的情境中继续学习。

问:什么是完全理解?

答:你不能阻止烦恼。但你可以改变你的视角,改变你与烦恼的关系。如果你能做到这点,烦恼就不再有掌控你的力量—当然它还会升起。所以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与烦恼一起工作,并从它们那儿学习。完全的理解和烦恼的根除只有在开悟后才可能。

问:有一个与我某一段记忆相联系的烦恼会一再产生,而我总是沉浸于其中。每次我觉知到这个过程,我可以看到其中的痛苦,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记忆会一再出现。

答:是什么不断升起?

问:一段记忆。

答:对于这段记忆你有正确的观念吗?

问:嗯,有时候我为其所转,有时候我能看到这只是一段记忆。

答:你需要不断习练正确的观念和清楚地看到任何错误的观念。觉知的对象必须是心,而不是故事。你需要培养对心的状态的强烈兴趣。

问:我有一种印象,觉得烦恼较多年前燃烧得更厉害。为什么会这样?

答:因为现在你直面烦恼,如实接受它们。而以前你以奢摩他习练压制它。当你有强的定力,就比较容易忍受事物。但只有当心明白烦恼燃烧得多么厉害,它才会产生真正根除它们的欲望。

问:是的,我感到这在发生。

答:我们要如实观照烦恼。它们带来多少痛苦?它们怎样折磨和压抑我们?

问:看起来似乎痛苦增加了。

答:很好,这意味着你不再附着于它,从而学得更快了。

 

理解无常

问:我怎样才能看到无常?

答:你不用去四处寻找无常。当智慧增长,智慧会明白万物都具有这样的特性。你的职责是保持觉知,尽可能地持续觉知。当觉知变得更持续、更有力时,智慧就开始理解事物的实相。不要努力去理解这些事情,只是努力以正确的态度觉知就好。

问:那么我就只等着智慧自己来?

答:是的,你的责任是让心力更加强大。这就像看东西一样。如果你的眼力不好,你可能会尽全力去看,但这只是消费精力而已。只有戴上眼镜,你才会看得清。要看的东西本来就在那儿。但你得戴上智慧的眼镜,而不是有色眼镜才行。如果你戴了红镜片,看到的全是红的;如果你戴了蓝镜片,所有东西都是蓝的。这就是为什么观照的心、冥想的心必须具备正确的见地。只它本身没有贪或嗔,它才能看到事物的本来面目。如果你想要看到无常,你就已经戴上了有色眼镜。因为有期待,所以无法如实观照;从而也就无法看到和理解无常。

 

 

 

无为的观照与无常

问:您说过我们可以无须努力就看到许多对象。我不明白这是怎么运作的。

答:当觉知更加连贯时,你就会注意到,有多少对象就有多少心。之后,你会意识到这只是自然在运作,它的运作与“你”无关,只是身心的过程。只要我们还不理解心与对象只是自然现象,我们就会相信有一个“我”在进行观照。

是因视而有见,还是因见而有视?如果你是因为去看某物(视)才看见它(见),贪已经在运作,而且你有错误的观念。

事实是,因为见自然发生,你才有视的能力。这种理解是智慧。一个全盲的人没有见,所以也不会去尝试视。如果我们认为我们看到对象是因为我们专注于它,我们的动机就是贪,我们就不理解这一身心过程。

当我们看到无常的表现,万法生起又消亡,以上原则也适用。事物消失是因为我们看着它吗?

问:不是。

答:如果某物因为你看它所以消亡,这不是真正的无常的表现。它还让你感觉自豪和快乐:“我看到了无常,我令一些事物消失。”真相则完全不同。自然即是无常;无常是所有世间现象的天然成分。只有充分发达的心才能够真正理解万物都是无常的。当你真正理解无常时,你也就理解了苦(dukkha)和无我(anatta)。

当修行者在禅修营时,我常常听他们说看到生起和灭去。可是,当他们回到家,就不再有生起和灭去。家居时万物仿佛突然又变得非常恒常了。一个真正的关于无常的理解是非常不同的。万物皆有终结,这是非常深刻的理解。

当树叶从树上落下时才是无常,还是当它还在树上时就是无常了?

 

培养正见

问:我可以越来越多地看到错误的观念,但我还是要不断努力去引入正见。为什么正见不能同时产生?

答:有不同层次的正见。开始时,我们还不真正理解正见,这只是借来的智慧。这意味着,在某一情境下,我们需要在知识层面运用适当的信息来帮助我们。在长期反复这样做以后,心会更加容易记住正确的信息,最终它会理解其内含的真相。一旦心真正理解这一真相,它就成了你自己的智慧。这样你就不必再每次忆及正见,心会自动地以正见看待事物。

 

愚痴就是没有智慧

问:我有一种感觉,知道愚痴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另一方面,我不禁要想,一颗愚痴的心如何能认识愚痴。

答:只有当内观升起时,才能理解愚痴,因为内观是愚痴的反面。智慧理解事物的自然特性。愚痴覆盖这些自然特性,但它不能覆盖事物本身。觉受识别对象,愚痴扭曲觉受。

问:也许这就是我对愚痴的感觉,可以说它如同面纱隔在我和实相之间。

答:是的,这就是为什么你说它无处不在。当内观智出现时,这层面纱突然被抽掉了—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因此,除非我们尽全力去理解,愚痴将总是覆盖事物。

问:您能给愚痴下个定义吗?

答:愚痴不是完全无知。愚痴是不了解事物的真相。是没有智慧。

问:为什么愚痴这么强大,为什么没有智慧?

答:因为愚痴希望心保持被愚弄的状态,因为无始以来我们一直处于无明愚昧之中。

 

修习慈心与悲悯

问:有时候人们问我是否怀念我的家庭。我不怀念他们,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正常的家庭生活;也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或冲突。因此,我的问题是:长期的习练是否会消除对爱、对家庭的怀念和对其它柔情的渴求?

答:是的,这是可能的,不是因为习练内观,而是因为有了一些理解。烦恼减少,你仍然可以爱人们、你的父母、你的家庭、你的朋友,事实上你知道如何更好地爱他们。没有执着,感觉好像慈心和悲悯自然增长了。换句话说,烦恼减少,而善心增长。

问:我的感觉是,过去是有条件的爱,但现在是无条件的爱。

答:是的,是这样的。当你体会到无条件的爱进,你只是给予而不期待任何回报。

 

问:一些佛陀的教义强调理解觉知与悲悯关系的重要性。您能就我们保持觉知时,觉知与慈心或悲悯的关系谈一谈吗?

答:只有在没有嗔时,才可能修习慈心。这是一个自然的发展;只有在没有嗔时,才能习练四梵住(慈悲喜舍)。当没有嗔,觉知和智慧安住时,我们觉知的对象将引发四梵住的一种。当某人与我们“同等”,也即与我们处于相似的境况时,就将是慈;当某人遭受较我们更多的痛苦时,将是悲;当某人较我们成功时,将是喜;当我们面对什么也不能做的情境时,将是舍。

只要在观照心中存有烦恼,我们对人、事的反应就将是不善的,明白这一点很重要。智慧只在观照之心从烦恼中解脱时才能产生,而这将令我们以善意待人。这就是为什么我对智慧较之四梵住习练更有兴趣。我过去曾经做过大量的慈心禅练习,但不管我怎么练,我仍然有嗔,我仍然是一个易怒的人,愤怒常常无法控制。

在对嗔的观照中我获得了一些较深刻的理解,这使我能够更有技巧地应对它。我还会愤怒,但智慧总能够防止嗔心失控。

 

疑与不疑

问:我们如何区分五盖中的“疑”与正常的、能帮助你厘清事物的疑惑?

答:如果疑惑是不善的,它会导致更多的困惑与焦躁;让你觉得越来越不舒服。一个好的疑惑则会让心产生好奇;从而有一种调查的欲望。从我个人来讲,我不再叫它为疑问;它更像是一种探索的精神:我不知道或我不清楚,因此我想搞明白。

 

奢摩他(止禅)与毗婆舍那(内观)

问:我心中仍然持有应该习练定力的观念。和现在的习练方法有一种冲突的感觉,因为我所听到的,都是要产生内观,心必须首先安止。这令我对现有的习练产生怀疑,因此这种感觉一直困扰我。

答:在奢摩他中要达到较高程度的定,你只能专注于一个目标。毗婆舍那的定不依赖于一个目标来建立。毗婆舍那的定来自于正见、正思维,以及持续的觉知,它们会带来心的稳定。这种三摩地称为正定(samma-samadhi)。

问:那为什么佛陀教导他的比丘弟子去森林习练禅那(jhana)?

答:他没有对所有人都这样教。他会鼓励那些已经习练奢摩他多年—因而已经建立了一种对奢摩他的个人倾向—的人继续习练并推向深入。对于那些在智慧、在觉知、在精进或在信仰方面较强的人,佛陀会给他们适于他们的方法。

当心不安时,你当然可以运用奢摩他习练直到心再次平静下来。尤其初学者会常常不得不求助于这一方法。这只是在修行路上帮助我们的一种方法。如果你善用技巧,你可以使用任何能够帮助你最终认清事物实相的方法。

 

问:我听过您谈到毗婆舍那的三摩地(定),但我还是不明白。究竟什么是毗婆舍那的定,我们如何培养它?

答:奢摩他定通过一再地专注于一个对象获得。这可以建立起一种感觉比较强大的,但也有一点沉重的、一点呆板的定力。要发展毗婆舍那定,你需要有智慧。这可以是正确的信息和/或通过你的思考和体验获得的理解。因为这种智慧,心既不希求也不排斥任何事物。因为这种智慧,心感觉安止;心不起反应。这是毗婆舍那定,只有通过这种三摩地,内观才能升起。

当我们冥想时,以正确的信息(闻慧)为心运作的背景,并运用我们自己的思考(思慧),这极端重要。我们需要运用这两种智慧来获得内观(修慧),第三种智慧。如果前两种没有充分发展,第三种不会升起。

如果我们太专注于一个对象,心就不能思考,而且觉知就很微弱。这样,心虽然不会想恶的,但也不会想善的,于是智慧变得很弱。因此,只要我们运用一种奢摩他式的定力,内观就不会升起。如果我们真想发展内观,我们就需要习练毗婆舍那定。

要发展毗婆舍那定,我们需要有正确的态度和持续的觉知。没有正确的态度,我们无法有定力,心总是觉得不安。错误的态度意味着心里有喜或憎,这会令心不稳定。定力意味着有一颗稳定的心。正精进不意味着投入大量精力,而是以耐心、恒心来习练。

毗婆舍那是一种需要投入全部余生来进行的习练。你不能停下来休息。然而,如果在习练中运用大量精力,就不可能保持持续的习练。要记住,这是一项长期的习练,要持续地进行。尽你所能习练,但要持之以恒地习练。

如果我们运用太多的精力,我们就不能保持这一习练,于是尽管我们多年来一再地前往禅修营,但可能还是一点内观也没有。只要长期地做任何一项工作,我们都能在这一领域学到很多东西,但如果我们重复地短期做一项工作,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达到较高的专业水准。

毗婆舍那是一个学习过程。要真正理解一些东西,我们需要就这一主题进行长期的探索。如果我们只是短期投入,深刻的理解永远不会产生;我们的理解将只停留于肤浅的表层。既然我们需要长期做这项习练,我们就要学习如何持续地做。正精力意味着坚持。我们知道这个习练是重要的,因此我们坚持不懈地做。正精进之所以被称为“正”就是因为这里有很多智慧。

 

 

识心

问:当我们不在觉知时,心仍然能了知。您能就识心—即使在我们没有觉知时,说点什么吗?

答:这是一个自然过程,这是心的所为。英文里识心常被称为潜意识,但就习练来说,它只是一个过程,无论我们能否觉知到它。这个过程无时不刻都在进行;我们可能意识到它,也可能意识不到。

问:但它可能较显意识更为广大。

答:是的,它是更为强大的心。

问:总是这样吗?是否我们所称的潜意识总是较显意识更强、更大?

答:就它是一个自然、自动并且自由流动的过程而言,它是更强大的。让我们举一个关于疼痛的例子。心体验到抗拒、对疼痛的不情愿。在冥想中,我们会做一种显意识的努力以感受不愉快的觉受,而这是潜意识所不愿意做的。如果潜意识非常强大,它会与显意识形成巨大的冲突。修行者会开始在坐垫上奇怪地动弹;他们会开始摇摆或者腿开始抖动等等。这是因为潜意识占了上风并移动身体以驱除疼痛。修行者只会觉知到尽力静坐、忍受疼痛的显意识心。他们常常没有觉知到他们在移动,或他们说移动自动发生。他们不明白心是如何运作的。

问:潜意识可能在显意识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创造一个记忆,并且随后在你没有觉知到的情况下将其引入显意识吗?

答:是的,这是可能的。习练有素的修行者曾报告说,他们突然能够记起他们生活中的许多往事,许多发生在他们还是幼童时。他们说,这些记忆以前从未能够被忆及。

问:我也有一些来自于自己童年的记忆。它们是不愉快的记忆,所以它们都会带来非常痛苦的记忆。但我不清楚是否这些记忆是准确的。我问自己是否这些东西真的发生过,还是我创造出来的。我不能相信自己。一方面我在想我是否需要知道,另一方面我真的想知道。您能谈这个吗?

答:你记忆的内容—故事情节—是否是真的,这并不那么重要。禅修是为了理解心运作的方式。我们可能永远也不能确信故事,但我们总是能够看到并理解心运作的原则。

在冥想中,当旧的记忆袭来时,一些人会感到十分痛苦。当我们年轻时,我们充满了愚痴,我们非常强烈地执着于我们的负面体验,因此当这些记忆来临时,它们会对我们产生一个强烈而痛苦的影响。当我们在习练中进步时,许多压抑的记忆会浮出表面,我们得学会让它们浮现出来并应对它们。

除非我们“彻底清除”它们,除非我们真正正视所有的悔恨以及心从旧有经历中带来并呈现的令人不快的东西,我们很难取得进步。我们需要从教训中学习。没有捷径。如果当它们呈现出来时,我们不从中学习,它们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临,直到我们对它们投入足够的注意力并从中学习为止。我们得挣得我们的理解;内观不是偶然发生的。

 

问:您曾经谈到作为运作心的觉知和作为了知心的识心(vinnana)。您谈了不少运作的心。您能谈一点关于识心的功能吗?

答:识蕴(vinnana)或识心是与对象同时升起的心。就习练而言,你只能觉知到它,你不能运用它因为它随心与外境的接触而自动发生。我们可以觉知到当下所发生的因为运作心—我常常称为观照心—的存在。但你同时需要记住,其它蕴也与意识同时运作;它们总是同时运作。

问:有时对识蕴进行观照是否有用?如果是,你叫它对识蕴的觉知吗?

答:是的,你可以将其做为对象而加以探索。对所有蕴的功能进行探究都是必要的。识如何运作?受如何运作?想如何运作?行如何运作?

识是相当笨的;它所做的只是意识。受也一样;只是觉受。想只是分别事物或事件。为什么我们能够记起并识别某人即使以前你只见过他一眼?

问:因为想自动地运作了。

答:正是!无论你觉知与否它都做了。

问:但好像记名字就比较困难。

答:是的,想有自己独特的个性。有时它记忆许多细节,有时几乎什么也记不住。对于它没兴趣的事物,它就不会记得很好。

 

睁眼冥想

问:你建议我睁着眼睛冥想。我觉得非常难,而且非常累,因为注意力常常为外境,尤其是运动的人所吸引。

答:当你睁着眼睛冥想时,不要看任何东西,只是了知有视在发生就好。不要去看任何东西!

我们的心习惯于专注于外境。我们对此非常在行,因为我们总是这样做。而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我们在专注。我们尽力冥想,但不真正了解什么是冥想。

我们在冥想中偏离了方向,没有去理解心如何运作,心如何去专注于外境。我们瞪视对象,以为这就是冥想。由于心是将对象提取为概念的专家,它很容易专注于外物,而我们则忘了我们本应注意的冥想对象。所以不要看任何东西。觉知你的视,觉知你的觉知。

 

进展顺利时

问:今早我有一次非常好的卧禅,所以在午餐前我又做了一次卧禅,因为我想心处于较好的状态,这样做比较好。但卧禅五分钟后,我意识到我在试图重复今天早晨的体验。我意识到我并不欢迎新的体验,因为我想要重复。

答:这很好;这是你需要知道的!你需要认识错误的态度,这也是一种理解,也是智慧!认识正确的态度也同样重要。

问:哦,太好了,我没有遗忘这一点。

答:要养成检讨心的状态的习惯,不仅在进展不顺时,也要在进展顺利时!问自己问题,比如:“发生了什么?”“心运作得如何?”“当下是什么态度?”“为什么现在会进展顺利?”你需要认识促成良性状态的原因。

在进展顺利时做这种检查,你就增加了某种智慧。如果不这样做,心就会以为好的状态是理所应当的。它会认为这只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事情就是这样。如果它认为理所应当,它就会沉浸于其间,偷偷地开始享受它,然后它就会尝试重塑同样的体验。因此,别忘了检查进展顺利的原因!

 

发展直觉

问:在此项习练中直觉重要吗?

答:重要。它是必要的。直觉是一种自然的知识经验;它运用你本有的知识。你觉得直觉从哪里来?

问:我认为直觉是自然的心,这心不是由“我”创造的。

答:事实上,在我们生活中有许多经验和事件培养了我们的直觉。那些觉知非常连续的人有非常强烈的直觉。

问:但直觉可能是错的。为什么会这样?

答:直觉取决于智慧和信息,取决于对因果的理解。只有当我们理解所有导致某一特定结果的原因时,我们的直觉才可能百分百正确。

 

涅槃是一项艰苦的工作

问:什么是涅?它如何升起?

答:佛陀曾说过,一颗没有贪、嗔、痴的心就是涅。换句话说,没有烦恼的心能看到涅。一颗没有贪、嗔、痴的心是一颗充满智慧的心,这样的心能够理解涅

问:这是否意味着当烦恼暂时离开时,我们可以体会到片刻的涅

答:是的,这是可能的。这叫做片刻的自由。我们有越多的智慧,体会这种片刻自由的时候就越多,我们的智慧就越快地增长。以这种方式强大起来的心会拥有大量的智慧,但修行者常常发现这很难用语言来表达。

当我们有了内观智,拥有看到实相的内观智,我们仍然不明白涅。知道为什么吗?

问:不知道。

答:因为所有毗婆舍那内观的对象都是身心过程(名-色),这些都是因缘法。当内观更为强大,最终将达到一种称为道智(magga?ā a)的阶段。只有拥有这一层次智慧的心才能明白涅

问:所以您认为获得智慧是一个非常渐进的过程,没有突然的顿悟?

答:是的。体会涅不是一个偶然,你不会突然掉进涅里。其它事也是一样,只有所有的因都具备,果才会产生。这是无我的原则。

问:那些在过去世中大量修行的人又如何?他们可能回忆起这些,然后突然顿悟吗?

答:哪个过去世?昨天?昨天是前一生,明天就是后一生!从概念上说有后一生,但就胜义谛而言,只有当下一念。每一念都是一生。一颗随时随刻充满觉知、专注、智慧的心就充满了波罗蜜。

我们不会白白得到涅;我们得付出努力的代价。因此,永远不要满足于你已经理解的。自我满足的那一刻,就是自我削弱的一刻。

 

万法自然

问:早晨醒来时,我感到很疲倦。我问自己是继续躺在床上,还是要起床习练。我听到其他人走动的声音,他们准备前往法堂。我觉得我应该加入他们,但无法下定决心,于是开始觉得不安。这种情况对我经常发生,它还引起对于我习练能力的怀疑。您能就如何应对类似情况给一点建议吗?

答:不要在意别人做什么或他们怎么看待你。但要非常仔细地观察你自己的情况。你需要更多睡眠吗?你真的疲乏吗?起床习练或者那怕从床上坐起来是否会好一点呢?如果你不能下定决心,那就接受它。简单地呆在这个“空间”中;体认并接受当下。感到犹豫、困惑或不安没什么不对。观察这种心境,并从中学习。无论怎样,这都是你自己的习练。

问:但我难道不需要在一些情况下做决定吗?

答:认为你应该做决定只会让事情更糟。如果你能只是呆在当下的心境中并不断观察它,心最终会安定下来并做出自己的决定。不要以强力推动事情。只是了知、接受,并持续观察直到事情自然而然地展开。

问:好的,那么对怀疑又如何呢?

答:怀疑升起,是因为对现状不满,以及心中存有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矛盾。你的最佳处理方法,仍然是只是体认它并观察它。耐心地等待,不要卷入其中而是持续地觉知当下。持续的觉知会带来心的稳定和对当下的理解。这会令心“自动”地产生出正确的决定和方案。

问:嗯,听起来好像有很多艰苦的工作要做。我需要大量的习练来真正让这个进程展开。

答:是的,要耐心。不要强迫自己。你要做的就是持续习练。当然你需要真正感兴趣,对自己找出答案感兴趣。

 

习练之益

问:习练有什么好处?

答:简单地说:你会体证和理解到以前从未体验或理解的事物。

 

真正的快乐

答:你禅修是因为你想要快乐,还是因为你想要理解?

问:问得好—但我不知道。

答:只要我们的目标是快乐,那就一定有对快乐的欲望。如果有快乐,就有不快乐;不可能只有其一。

只有具备了真正的理解,才会有真正的快乐。不是那种令人沉迷的快乐,而是一种对万境安之若素的快乐。

信(Saddha

问:关于信,您在蓝皮书(《别小看烦恼,它们会嘲笑你》)中谈得很少。您能就信的意义和重要性谈一谈吗?

答:Saddha意指信仰、信心或信任。随着我们的禅修,所有五力,包括信,都应当增长。对自己、对我们习练的能力、对习练的理解的信心都应当增长。只有我们信任某种东西并对它有信心时,我们才可能全心投入。我们必须意识到我们所具备的信心—无论是多是少。它令我们得以前进。

那些知道如何正确地思维,那些智慧较强的人,具有较强的信。但如果没有智慧来调和信心,信心就成为盲目的信心。要想知道信心是否增长,我们可以检查自己。我们真的知道和理解我们从习练中得到的益处吗?现在我们拥有多少信心,在禅修之前有多少信心?认识到我们自己的信心是很重要的。

多数人听说过五力的平衡,许多人花费大量时间来平衡精进与定。但很少有人知道或从事信与慧的平衡。那些非常聪明、想得很多的人没什么信。他们的疑问太多。但如果一个人有强烈的信心,但从不疑问,智慧就会很弱。

传统上,信是指对三宝的信心或信任。但一个刚刚开始习练的人怎么可能对三宝产生信心呢?修行人所需要的信仰、信心或信任就是对他们所做的事的信心和理解。那些正确思维并正确行动的人会发现,他们的兴趣和信心自动增长了。

问:如果智慧和信心不平衡,如果有太多疑问而没有信心,是否会引向怀疑?

答:是的!当然!五力共同运作。如果其中之一过强,做了过多的工作,它会阻碍其它四个方面。其它力量就不再有效率;就不能适当地运作。如果一个人有太强的定力,智慧就不会很强,也不会增长;因为太过专注,精进也不会很强,正念也不会敏锐。但如果这三种力量不能好好运作,定力也会受到影响;最终你就会开始对习练丧失信心。

如果慧力过强,如果太过精明、太多疑问、太多思考,那就不会有定力,心不能够安定。这又会导致其它几种力量弱化,信力当然也会受损。要运作有效,五力必须平衡。

问:似乎您用了聪明来指代智慧,对我来说这好像不是真正的智慧。

答:以前我们谈过三种不同的智慧:闻慧、思慧和修慧。我说的是我们所能够运用的智慧,也就是前面两种。如果你有修慧,一切都是平衡的。修慧永远不会太多。你不能“创造”修慧;你只能“调节”五力。其产出取决于我们的投入。

问:好的,我明白了;越多修慧,越多信力,但越多信力,不等于越多修慧。

 

身念处(kāyānupassanā)

问:三十二身分和尸随念是众所周知的两个身念处练习。为什么您不教授这些?

答:关于什么是冥想的实质,我的老师教了我很多;他没有教我这些习练。当你体认到事物的本质(法念处),身念处已在其中。如果你做心念处和法念处,就已经做了身念处和受念处。我的老师在进入毗婆舍那(内观)之前不再从奢摩他开始,他直接进入内观。身念处是《念住经》的奢摩他部分;你只注意到了概念。

问:以我的经验,对身体各部分的冥想非常有效。它可以使我在有欲望时提供有用的信息来对治。现在我已经停止做这个练习,但我发现在自己习练的某个阶段,它是非常重要的。

答:当然,它可以是有帮助并且在一定时期是必要的—所以佛陀才教授它。

如果我们真正想理解心,如果对心有持续恒定的观照,那么,逐渐地习练所有这些不同方面都会成为我们经验和理解的一个部分。我们不应忘记,最终—无论我们以何种习练开始—我们的目标都是学会如何对治烦恼。

 

觉知(Sati)与邪见(Miccha Ditthi

问:我听您提过,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觉知(sati)与邪见(maccha ditthi)有时是相联系的。它们怎么结合到一起的?

答:八正道提到的都是“正”,正见、正思维等等,有正就有“邪”。要有正念,必须要有正见和正思维。没有这些,就不是正念。如果你只是观照某物,看着它,你不能说这就是正念。只有当觉知不放逸时,觉知维系在正确的对象上时,或换句话说,只有当觉知具有智慧时,它才能被称为正念。

如果你叫那些完全对冥想没有概念的人观照自己,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从什么角度进行观照?我的身体,我的心!这是邪念,不是正念。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在开始习练前获得正确的信息是至关重要的。所以在我指导时,我会尽量指出我们观照的只是自然现象,是自然在运作。我让禅修者思考这些问题:你是唯一一个体会到这些不同感受和心境的人吗?禅修者自己需要明白,这些都是普遍现象,它们是自然的一部分,它们不属于任何一个个体。

 

三摩地(Samadhi

问:我曾受过的指导非常重视三摩地,重视禅那。您能否解释一下您对三摩地的理解?

答:我对因智慧而发展出来的三摩地有兴趣。如果有智慧,如果心能理解事物,那么心就有一种稳定性,我们称之为正定(samma-samadhi)。正定带来清晰的觉知和内观。许多禅修者认为在沉寂的状态下才能拥有三摩地。这种三摩地依赖于心中的某种紧张建立起来。在这种状态下,他们无法学习任何东西,清晰的觉知不能产生。我们所称的三摩地的心态是非常放松、冷静和平和的。它对于当下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开放和敏感的,因此也就更能了解当下。

许多修行者对如何培养三摩地有错误的见解。他们运用专注;他们投入大量的精力。这样培养出来的定力可能很宁静,但也是沉重的;一点也不轻松。在毗婆舍那练习中,我们所需的只是心足够稳定以保持持续的觉知。我们只需要心稳定到知道当下在发生什么的程度,这就够了。我们不需要禅那式的三摩地;你不能用专注来发展毗婆舍那。那些在习练毗婆舍那前已经获得禅那的修行者要先退出禅那才可以习练。

禅那暂时地控制烦恼;在禅那状态下没有粗重烦恼。禅那抑制了五盖。但禅那只是压抑了感官欲望,它不能抑制其它种类的贪。再生的欲求在每一禅那境中都存在。

三摩地(定力)只有在正念、正精进、正定三者俱全时才算完全。只要以正确的态度和正确的观念持续觉知,三摩地就会自然地发展起来。

 

问:我刚来时,觉得谈话和社交很难接受。我不相信有这种行为时可以有什么三摩地。我花了相当长时间来接受谈话冥想是一个可行的、重要的习练。在克服了我的排斥并开始这样习练后,我发现不仅是有三摩地的,而且是更柔韧的而非易碎的一种。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回事?

答:你从静止中得到的三摩地是有一点紧张的—或你所说的易碎的。它极为依赖于一种条件,这就是为什么当寂静被打破时你很容易失去它。它似乎很强大,但实际上非常脆弱。

如果你在更有挑战性的环境中练习保持觉知,在谈话和社交时保持习练,发展三摩地当然更困难。只有具备了开放的心和正确的态度才可能发展这种定力。因为在这种环境下发展三摩地需要更多技巧,这个过程会比较长。然而,这种三摩地也更有灵活性,因为它不依赖于某种固定的条件。每当你失去觉知,你会平静地重新开始习练。

在日常生活的习练中,不可能总是有觉知和定力;它会存在一段时间,然后你会在各种活动中失去自己,然后又再次找回。只要有正确的态度,每次“迷失”时都注意到,你就做得很好。然而,如果在心里认为觉知和定力只能在某种特定环境下培养,你就会变得死板,并在习练中受到某种阻滞。

 

择法觉支(dhamma-vicaya),觉支(bojjhanga),明觉(sampajanna

问:在蓝皮书中您没有提到择法觉支。不过,您好像在“智慧地觉知”一章中给出了一些对它的解释。是这样的吗?

答:是的,是这样的。

问:您能多谈一谈择法觉支的意义和重要性吗?

答:毗婆舍那禅是一项智力工作。这是择法觉支非常重要的原因。毗婆舍那的目的是智慧。如果你想获得智慧,你得从智慧开始;你得研究智慧以获得更多智慧。所以我常常问禅修者:“我们都是凡夫,而凡夫的定义是‘充满烦恼的人’—那么,你怎样才能没有烦恼地按照我的指导来禅修呢?”

既然我们充满了烦恼,在禅修时我们也无法避免它们,那么我们该哪儿开始呢?一个凡夫应当以有关智慧的信息为基础开始禅修,凡夫也是有一些智慧的。佛陀划分智慧为三种:闻慧、思慧、修慧。第一种即是信息、基础知识,第二种是运用你自己的智力、理性和推理,第三种是内观智。择法觉支属于思慧。

那么,运用择法觉支的能力从何而来?来自于信息,我们必须有大量正确的信息。一旦我们有了这种基础知识,我们就知道该如何思考。我自己曾有一位非常杰出的老师,他给了我大量的信息和建议,这些都可以运用于我的禅修实践中。我非常感激我的老师给我自学的“空间”。当我在禅修中发现一些新的经历而告诉长老时,他常常问我“为什么?”通常我都不知道答案,而他从来也不会立即给我答案。由于我迫切想知道答案,我会运用我所有的力量去寻找。要做这样的分析,仅仅保持觉知是不够的。我得用我的脑子。这是智力在分析,择法觉支。我想知道,因此这对我是一种非常有建设性的挑战—更像一个游戏—我会运用所有方法去寻找答案。通常我会找到一个答案,但并不总是正确的答案。当我的老师看到我确实技穷时,他才会解释给我听。

七觉支中,前三个觉支是因,后四个是果。因是念、择法、精进。你可以“投入”这些因素,你可以在这些方面努力。果是:喜、轻安、定、舍。我们不能创造它们,不能令其产生。谈到三种智慧时,我说择法觉支属于思慧。七觉支中的舍来自于修慧;这是由真正的理解生发出来的平等智。

智力或智慧是毗婆舍那禅的关键。择法觉支是一种智慧,因此非常重要。对于那些有智慧、知道自己该如何思考的人来说,毗婆舍那非常有效。他们比较容易理解;对于有慧根的、有较强思慧的人,修慧比较容易产生。对于那些思慧、思考能力、逻辑能力较弱的人,就要花费较长时间。思慧弱的人就需要运用大量的闻慧。他们需要收集大量的信息,也需要听从他人的建议。他们需要别人告诉他们如何做,因为他们无法自己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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