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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本人垂涎电影《百鸟朝凤》多时了。影片的票房从一开始的不景气，到后来由制片人方励的黄金一跪而排档加密，票房飙升，电影的口碑越来越好，各种影评也如春笋啪啪啪地冒出地面。前几天经窦桂梅老师在赣州的传统文化教育论坛上力荐，她说“《百鸟朝凤》必须看，真的好看”，我终于打定主意，趁它还没下线，前往影院饕餮了一顿。 在我的印象中，《百鸟朝凤》是一首模仿各种鸟叫、节奏无比欢快的的民间乐曲，流传于山东、安徽、河南、河北等地，用唢呐演奏，可模仿出逼真的鸟叫，与笛子的重奏，可展现出百鸟争鸣的情景。有时如公鸡啼鸣、母鸡下蛋，有时如燕雀呢喃、布谷叫春，有时叽叽喳喳、嘈嘈切切，欢快明亮，富有情趣。 没承想，大导演吴天明的遗作《百鸟朝凤》，完全颠覆了我的印象。陕西一带的“百鸟朝凤”，涵义恰恰相反，它用唢呐、二胡、笛子、锣鼓、铜钹等土乐器，合奏的是一首令人扼腕断肠、含泪泣血、悲鸣不已的丧葬送终曲。 电影《百鸟朝凤》，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在陕北无双镇，有一个声望很高的唢呐王——焦三（陶泽如饰），掌管着“焦家班”，终年为四乡八里的乡亲们婚丧嫁娶表演着。他们很有讲究：在办丧事时演奏乐曲，是对远行故去者的一种人生评价——平庸者只吹两台，中等的吹四台，上等者吹八台，德高望重者才有资格享用'百鸟朝凤'。'百鸟朝凤'这支高难度的曲子，也只有领军的唢呐高手才能胜任。 时光来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焦三老了，又没有儿女，急需培养接班人。农家子弟游天鸣（郑伟、李岷城饰）、蓝玉（胡先煦、墨阳饰）先后被父亲带进了焦家，拜焦三为师。天鸣略显憨厚，蓝玉有吹奏天赋。焦三成天让天鸣苦练基本功——吸水，可谓苦心孤诣。从演奏技艺看，蓝玉显然更高一筹。但焦三最终选定了天鸣继承他的事业，将传承了几百年的金唢呐亲手授予了天鸣。因为天鸣本性善良，品格端正，且对唢呐艺术专一不二：他从骨子里真正做到了'唢呐离口不离手'。自此，焦三让贤退幕，“焦家班”变成了“游家班”。 但上世纪末中国大地上的改革浪潮冲击着一切，自然也包括无双镇的世道人心。中国数千年传统文化的一大载体——乡村民乐受到了严峻的挑战：生存，还是毁灭？从前受人尊敬的乡村艺人，如今遭受的是尊重，漠视，还是戏弄？ 在一次葬礼上，游家班就遇到了西洋乐队的挑战，年轻人更喜欢时尚刺激的现代音乐，冲突终于发生，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唢呐被踩得四零八碎。 伴奏的师兄弟为了挣钱，要去外面打工捞生活，游家班终于面临解散。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村长去世了，焦三决定为他演奏“百鸟朝凤”。碍于师傅的面子，几个人最后勉强凑齐，进行了一场盛大的绝唱式表演。焦三终于吐血病倒。 最后，在焦三的墓前，天鸣一个人演奏“百鸟朝凤”，哀婉断肠的音调，使得天空低垂，山林失色，百鸟喑哑，也使得我坠入了心灵的黑洞，那种凄美、那种悲伤，也许只有焦三、天鸣这一对师徒才能体味，才能共鸣。 《百鸟朝凤》，画面唯美，个中款曲，引人深思。从表层看，写的是一代唢呐王的终将离去，新一代唢呐王的后继难续，但从深层看，它促人思考一个重大主题：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命运堪忧！ 吴天明导演始终坚守一条路，从《人生》《老井》《秦俑》《红高粱》《变脸》一路走来，直至人生落幕大戏《百鸟朝凤》，他用满腹才情、满腔乡恋演绎着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他是中国导演群里少有的具备文化自觉和文化定力的艺术家。 我要为他烧香，叩拜！ 我的家乡在江南，虽说一方水土一方人，南方吃辣北吃咸，但乡民们对文化艺术的痴恋却是没有二样的。我老家每遇红白喜事，从前也是必请赣剧戏班子唱戏的，规模大的请不了，就请七八个人的串台班子，如此热闹一番，也是喜者自喜，丧者自丧，分享欢乐，抚慰孤灵，总算各得其所。我从小耳濡目染，喜欢聆听那九曲回环的各式唱腔：高亢激越，或低沉伤悲；缠绵婉转，或畅快诙谐；破空而起，或悠然而落……对那些走乡串寨的乡村艺人、科班演员，我也是发自内心充满了好感，和敬仰。 但是，现在的老家，如篾匠、裁缝、磨剪子的、爆米花的等等，都渐渐消失了身影；戏班子也请得少了，除非遇上了修谱、搭台这样的宗族大事。很多的人和事，如水流逝；很多的痴迷和爱，也如烟飘远。 正如电影《百鸟朝凤》里表达的，许多流传了千百年的优秀传统文化，正面临何去何从的终极选择。你不能责怪年轻人的冷淡与轻薄，他们的童年是由可口可乐、动画片、作业试卷陪伴的，他们的心田里没有百鸟朝凤。 那该怎么办呢？谁能给出一个答案？ 唐朝诗人崔珏在好友李商隐去世后，作诗《哭李商隐》，内有这样几句：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良马足因无主踠，旧交心为绝弦哀。《百鸟朝凤》，不是喜乐，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而是哀鸣，而是旧交心为绝弦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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