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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厂】江楚编译局:翻译为主,终因修志(下)

 真友书屋 2017-06-23

(作者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然而缪荃孙向张之洞交差的这份考察报告,其署名是缪还是柳呢?目录版本界有一个长久的争论,那就是张之洞的《书目答问》其实是出自缪荃孙之手,这种代笔说流传已久,会不会缪荃孙也让柳诒徵写文,但却写自己的名字呢?徐雁先生在《从〈四库简明目录〉到〈书目答问〉〈书目答问补正〉》一文中有如下一个段落:“柳诒徵在南京江楚编译局从事编译工作期间,在师范学堂任教期间,时获缪翁的指导。据柳曾符教授说,在日本参访期间,缪氏一行听了许多日本专家的报告,加以记录后编印了《日游汇编》一书。‘此书虽由缪先生具名,但缪先生不掠先祖著作之美’,特命其祖父在扉页上题写书名‘日游汇编’四字,下署‘柳诒徵’。由此细节可知,缪翁意在昭示自己仅是基于‘职务行为’而挂名为‘编者’,这体现了对该书‘实际编撰人’柳诒徵的承认和尊重。此时,距缪荃孙当年受命于张之洞编撰《书目答问》已有27年。”


到社区服务中心去了解情况


徐雁的这段论述只是想说明缪荃孙的人品,虽然缪给张之洞提交了考察报告,但他却特意让柳诒徵署上柳自己的大名。由此也可知,当年江楚编译局翻译书籍的确下了很大的工夫,故而该局翻译出了许多重要的著作,熊月之在《晚清西学东渐过程中的价值取向》一文中说到:“晚清官办编译局有金陵官书局、浙江官书局与江楚编译局,时间起于1864年,迄于1909年。这些编译局业务主要受地方督抚管辖,译员由地方督抚聘任,所出西书数量不算很多,其内容多属西学普通知识。其中,金陵官书局印行的西学书籍有《几何原本》《重学》《圆曲线说》《则古昔斋算学》等,浙江官书局印行的西书有《日本学校章程》《武备新书》《日本武学兵队各校纪略》《蚕桑萃编》《理财节略》等。江楚编译局印行的西书在各省官书局中最多,涉及面也较广。”由此可知,江楚编译局所印的西学著作是各省官书局中的翘楚。


宽阔的白下路


对于该局所出之书,《官书局书目汇编》中有着详细记载,我节选其中一段如下:


《万国史略》 四册 石印 售洋一元五角

《日本历史》 二册 石印 售洋五角

《日本史纲》 一册 石印 售洋四角

《埃及近事考》 一册 石印 售洋三角

《外国列女传》 三册 石印 售洋一角

《英国警察》 一册 石印 售洋五角

《日本军事教育编》 二册 官堆纸 售洋四角五分

《高等古文教科书》 六册 官堆纸


看来,当时江楚编译局不少各国的历史教科书,而这些书的售价均较低廉。除此之外,此局也编纂了一些自然科学类的教科书:


《地理教科书》 四册 官堆纸 售洋七两

《地理学参考》 一册 石印 售洋三角

《小学万国地理教科书》 一册 官堆纸 售洋五分

《地文学教科书》 一册 售洋九分

《地质学教科书》 一册 售洋一角

《矿物学教科书》 二册 售洋一角八分

《植物学实验初步》 一册 售洋一角四分

《小学农业教科》  二册 石印 售洋四角


这份目录中既列出了书名,也讲到了册数,同时还提及了该书所用的纸张,这正是其难得之处。而书目还讲到了每本书所采用的不同印刷方式,比如有石印、排印,而未曾提及者则应该是木刻版。从相关的记载来看,江楚编译局仍然是以传统的雕版印刷为主,柳诒徵在《国学书局本末》中称:“江楚之书,自国学书局存售者外,其储图书馆者,二万一千余册;淮南之版,自朝天宫所存者外,其储图书馆者,四千五百余片;江南局版,同治中刊者,载在《上江两县志》,光绪中续刊者,亦可按目而稽,均存朝天宫尊经阁。惟三局书版,年久失修,蠹损不可胜计;手民潦草,烟黑模糊,新印之与旧印,相去天壤。”看来,江楚编译局的书版都汇到了国学书局,而其版片也堆放在了一起。


江苏海院伯利兹科学园


为什么江南官书局、江楚编译局的版片汇到了国学书局呢?柳诒徵在《本末》一文中又说到:“宣统元年,江苏谘议局议决裁撤是局,而江督张人骏奏就局款,改为江苏通志局,欲志局并入江南图书馆。时庆年兼主图书馆,为书辨之甚力,遂别设志局。宣统三年,志局与图书馆同隶一总办,以节糜费。”


门牌号


原来,在宣统元年时,江楚编译局改为了江苏通志局,而后通志局又隶属于江南图书馆,故而相应的版片也就汇在了一起:“鼎革,而志局中辍,编译局之书版,及所管淮南书局之书版,卒归图书馆管理,而由江南官书局发售。民国以来,江南官书局归江苏省长公署及教育厅管辖,其出入款目,列载省议会预算册。十七年冬,改名中央大学区国学书局,而淮南、江楚售书余利归图书馆,迄今十八年,未之或替。”


不像是大学校园


柳诒徵的这段话可由前面引用的宣统元年张人骏和陆钟琦所上奏折为证:“善本难得,成书寥寥,糜费鲜功,为时诟病。臣等现与司道商酌,拟将江楚编译局裁撤,改为江苏通志局,专修志书。延聘在籍四品卿衔翰林院编修缪荃孙为总纂。”


张人骏的理由是:江楚编译局因为得到的好底本太少,所以他们没有编修出太多的有用之书。这仅仅是浪费了大量的公帑,为此该局受到了时人的指责,所以他跟一些有识之士进行了商议,决定撤销江楚编译局,将其改为江苏通志局,同时继续聘请缪荃孙为通志局总纂。而对于新局的费用,该奏折中也提到:“所需经费,先就编译局原有之款供支,不敷另行筹备。”


看来,当年的江楚编译局还有不少的盈余,故而张人骏建议直接将这些资金划拨给通志局。由此也可证,当年编译局的经营情况颇为良好。


在校园内寻找


关于江楚编译局所在的地点,柳诒徵在《自传与回忆·我的自述》中明确地称:“那时译书局在南京中正街(今白下路)祁门会馆,与义宁陈伯严先生(三立)对门,时常亲炙,粗闻其诗古文绪论。陈戚通州范肯堂先生(当世)常游金陵,寓居陈家,我也常请教他。”


看来,祁门会馆乃是江楚编译局的开办地。而该会馆恰好跟陈三立所居之房对门,那时柳诒徵在有空之时就到陈三立家中去讨论古文,因此能够找到祁门会馆就等于找到了江楚编译局的开办地。


瑞兽


薛冰先生是南京通,我首先向他请教祁门会馆所在,他告诉我说该会馆早已被拆除,于是我继续向他请教陈三立在南京的故居,他说这一带也同样被拆得没有了痕迹。无奈,我只好向他请教这两个地点为今日南京之何处。薛冰说,此两地都处在白下路东口的棉鞋营。


前往南京之前,我先跟南京大学图书馆的史梅馆长进行联系,在她的查找下,果真棉鞋营一带已经没有了古建筑,但她答应带我到原地探看。而当我到达南京之时,史梅却在加拿大开会,于是他安排馆内工作人员李轶伦博士带我前去探看。


找到了老楼


竟然叫这个名称


当天的南京,断断续续在下着雨,李轶伦带我打车前往此处。出租车停在了一条小巷的路口,我下车拍照时,看到该街的名称叫“马路街”,这三个字组合到一起,确实不像街名。按照中国大多数城市的规划,南北叫“路”,东西叫“街”,此处却将此合二为一,可是我所寻找者乃是棉鞋巷。李轶伦纠正我说,这一带叫棉鞋营。但即便如此,这棉鞋也跟马路不搭界。李先生说,他家就住在这附近,他从小就在这一带玩耍,但却从未看到有什么古建筑。


文保牌


很厚的墙体


我估计李先生的年龄应该不超过30岁,如此推论起来,祁门会馆以及陈三立故居的拆迁是早在30年前的事情。我向李先生请教:这马路街跟棉鞋营有什么关系?他说只是穿行而已。可是走到马路街中段时,我就看到了棉鞋营的街牌。再前行十余米,又有“白下路”的门牌。一条不足百米的小街上竟然有三个名称,我搞不懂这之间的关系。而李轶伦却指着白下路的门牌说:“你看,后面还有‘后门’二字。”这两个字显然是后添加上去的,即此可证,跟我有同样疑问者不在少数。


当年的磨砂玻璃


护栏完好


穿过马路街,与之相交者就是棉鞋营,这条小街也不宽,站在中段向两侧张望,估计其长度在二、三百米之间。细看两边的房屋,果真已经没有了老房子,但祁门会馆处在哪里,打听了多人却无人能说明白。李轶伦很有耐性地陪着我在这条小街上走了一个来回,我们甚至穿入了几条窄窄的小弄堂,但仍未能打听到祁门会馆陈三立故居的旧址。在路上看到了棉鞋营社区服务中心,这应当就是由街道办改称而来者,于是我建议到里面去问个究竟。


虽然说街道也算是最基层的政府部门,但其服务精神比以往有了很大的提高,这里的工作人员耐心地分析了我的行程单,他们均摇头称不知这两处旧址所在。而其中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我二人,在前方的学院内有一处旧居,不知是否是我们的寻找目标。


围着楼转了一圈


谢过工作人员,李轶伦带我前往来到了宽阔的白下路。在一个华丽的大门口,我看到了“江苏海院伯利兹科学园”的招牌,李轶伦说这是一所大学。然而入口处却未曾看到保安,我试探地向内走,在里面遇到了工作人员,于是我先发制人地向此人请教:这里是否有一座古楼?此人热情地告诉我们如何拐来拐去地找到那座楼,这等态度让李轶伦担心不能进入的忧虑得以释解。


走进校园之内,我反而感到像进入了一片新式的街区,这跟一般大学内的情形差异较大。在一座现代化办公楼的门前,看到了一尊六朝古狮子。校园内怎么会有这个物件?走近细看,原来是复制品。而在这尊惟妙惟肖地山寨狮对面,我看到了一座老建筑。


隔壁就是棉鞋营


走到此老建筑前,看到了旁边的金属介绍牌,原来这座楼名叫“小姐楼”。这样的称呼放到今日,已经有了更丰富的内涵,而小姐楼处在校园之内,总还是觉得有些怪异。该铭牌上称:“小姐楼,清代建筑,传为李鸿章女儿闺房,故名。”而接下来则讲到了这座楼几经转手的过程,但唯独没有提到陈三立,当然,也同样没有提及与江楚编译局有关的刘世珩、缪荃孙、柳诒徵等人。


再往前走则看到了花坛中的文保牌,然其文保牌上却写明为“张佩纶宅”,显然这也跟江楚编译局的那些大佬们没啥关系。我二人围着这座楼转了一整圈也没找到突破口,不知里面是何情形。但就距离来说,这座小姐楼其实就处在棉鞋营的隔壁,以当年文人之间的密切交往,说不定编译局里的那些人也曾光临此处,可惜我找不到相应的史料来佐证我的这个胡乱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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