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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漫过的街区(三) 寂寞车站路

 Oldcowboy909 2017-08-05



在现金源世界中心的斜对面,有一条静谧的小街,名为车站路,既然路名中有“车站”一词,必定与车相关,的确如此,因为它的尽头就是老武汉人熟知的大智门火车站。


 

说到大智门火车站,首先得谈铁路中国的第一条铁路由英国人修建于1865年,地点在北京的永宁门外,但是这条铁路很快就夭折于当时国人的无知上——这铁龙是个麽玩意?居然在两根铁轨上冒着白气跑得呼呼神,比骏马还要快得多,京城里洋人搞这麽个“大龙”来,岂不是要断我龙脉?于是乎,皇帝一则谕旨,将其拆毁。待到中法战争后,张之洞列举种种益处,提出立即修建一条从卢沟桥到汉口的铁路,这回皇上同意了,但是又把修路的钱挪到了关东铁路上,几经波折,直到1895年,在张之洞的再次呼吁下,又经过了两年,清政府才指定盛宣怀为中方大清铁路总公司的代表与比利时国银公司在武昌签订了借款1.2亿法郎的条约,在牺牲了部分路权为代价下,开始修建这条贯穿中国腹地、连接南北的重要通道。


 

卢汉铁路尚在修建,改革实践派张之洞便于1902年邀约直隶总督王文韶,一起向清廷呈交了一份设立朝廷《铁路总公司》的折子,其内包括在汉口的大智门建一座火车站的方案,获得照准,公开竞标后,最终被某广帮建筑商胜出中标,车站站房的设计者是法国人,工程由法国工程师萨杜和蒲多曼负责。


 

如此,一边是卢汉铁路在修,一边是汉口大智门车站在建,修路和建站两不耽误。

 


1905年,这条彼时名为“卢汉铁路”的线路通车验收人是清廷指定的张之洞袁世凯,1906年4月1日,卢汉铁路正式通车,加上北京至卢沟桥一段,总共全长1311.4公里。卢汉铁路后被更名为京汉铁路,名字沿用至今。


 

1903年,带有法兰西四堡式风格的大智门火车站建成。大智门车站,不仅是中国第一条长距离标轨铁路——京汉铁路的终点站,也是当时中国规模最大的火车站,亦是当时亚洲最壮观的火车站。

 


俗话说:“火车响,钱流淌。”《夏口县志》记载,“后湖筑堤,芦汉通轨,形势一年一变,环镇寸土寸金”。随着京汉铁路的通车,以及大智门火车站的使用,临近火车站的这条路也随之变得繁华,在当时出版的《汉口小志》中,对车站路如此记述:“繁盛极矣,南北要道,水陆通衢,每届火车停开时候,百货骈臻,万商云集。下等劳动家藉挑抬营生者,咸麇集于此。”由此可以看出大智门火车站附近的繁盛情景。

 

特别是1918年之后,诸如北洋军阀寇英杰程汉卿湖北省长何佩瑢买办刘子敬头面人物,他们开始在车站路附近填土建屋、置办产业,这愈加让车站路声名远播,整条街充满了奢华与气派。

 

大智门火车站的建成,让武汉九省通衢有了更高档次的意蕴,它标志着——汉口,这个华夏名镇,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追赶西方工业革命的浪潮。

 

当时,这条垂直于火车站直达长江的马路,大部分在法租界管辖范围内,整条路分为三段,其名各不相同,待到抗战结束,法租界收回后,中国政府合并了三段道路,将这条东南到沿江大道,西北到大智门火车站,中间与洞庭街、鄱阳街、胜利街(原名德托美领事街)、中山大道(原西贡街)交汇,两侧分别与黄兴路(原名巴黎街)和蔡锷路平行,全长750米的街道称为车站路,路名沿用至今。

 


笔者因为出生于汉口,成长于汉口,小时候家就住在惠济路,又由于父亲工作的武汉市建筑设计院在四唯路,距离车站路不远,所以会经常到这里来逛,印象中,这条路很热闹,尤其是车站路百货商场,它在上世纪90年代初,可是和中心百货大楼、六渡桥百货商场、武汉商场齐名的大商场,这里还有“九千年”和“叶开泰”药房,以及卓娅副食店,再往前走,还有“长生堂”理发店,往左边拐弯,武汉电影院和解放电影院相邻,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在这条路上应有尽有。

 

彼时,大智门火车站仍在使用,只不过它改名为汉口火车站了。

 

其实,我与这条街的缘分不仅如此。


首先,1987年的暑假,我被母亲带着去桂林旅游,就是在大智门火车站上的火车,还记得当时车站里旅客甚多,红漆漆成的木质地板已经被踩得泛白,唯有靠近墙角的一些边边角角处尚可看到原本漂亮的朱红色,候车室里空间高极了,几个大吊扇卯足了力气扇着风,奈何空间太高,旅客又多,几乎发挥不了什麽作用,微弱的风拂过头顶,带来水果与汗馊的混合味道,让人感觉窒息。这是在夏天。后来,在80年代末的一个冬季,还是我和母亲,在这里踏上去福州的列车,当时铁路交通远不如现今,列车一律穿着“绿色外套”,且没空调,车次也少,再者,即使是特快车也快不到哪里去,直达车更是少得可怜,比如说去福州,就得转几次车,整个时长需要接近三天方可到达。

 

时间进入90年代,在它搬迁新址之前,我还在这里送行初恋男友回东北,当时春节刚过,整个街道上年味尚未散去,红色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晃着,我的泪不停地流淌,他用手背为我拭泪,低声地哄着:“干啥啊,我又不是不再过来了,你这麽个哭可咋整?瞅瞅,眼睛哭得跟商店门上的红灯笼一样了,可心疼死我了!”见我仍然掉泪,他又来了一句:“那啥,你眼睛是坏了的水龙头呐?不能哭了啊,咱得节约用水,知道不?”闻言,我忍不住扑哧一笑,随之冒出了个大大的鼻涕泡,这下,两人都乐了。距离上车还有一点时间,我执意拉着他到“车商”(车站路百货商场)买了条围巾,又过街到卓娅副食店挑选了些湖北特产让他带上,“卓娅?这个副食店为啥叫这个名?我读过《卓娅与舒拉的故事》,还记得卓娅牺牲前,面对德国鬼子喊出的那句‘乡亲们,斯大林会回来的’,它们之间有关联不?”他认真地问,“我听父亲说,副食店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纪念女英雄卓娅。”我用普通话一字一句地慢慢回答,努力将每个音发得标准,结果该卷舌的还是没有卷,该平音的却又卷了舌,一句“卓娅副食店”愣是被我说成了“昨娅副饲店”,他哈哈大笑:“还好,还好,在我的教学下,你终于不再将六渡桥说成绿豆桥了!”

 

大智门火车站,又抑或是改名后的汉口火车站,不知道见证过多少个相见欢,又多少承载过几多的离别泪。

 


前不久,笔者再度探访车站路,在那幢已逾一个多世纪的老火车站建筑上,“汉口火车站”几个大字重新被更换成伊始的“京汉火车站”,如今,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它,被重新修缮,满载着这座城市的记忆与荣光,静静地伫立在原址上,看着曾经列车繁忙进出的京汉铁路变成今天车水马龙的京汉大道,高架桥上,每隔几分钟,就会驰过一辆轻轨列车,感叹时代地飞速发展,老站房房顶上的那只鹰,则望向车站路,看“车商”、“卓娅副食店”.......一个个店铺的消失,见到法国工部局及巡捕房老建筑被推倒变成“金源世界中心”、“长清里、德兴里和宝华里”三个里分被拆除,原址上竖起“长青广场”高楼群,它和老站房一起,走过旧日的熙熙攘攘,走进现在的空寂静谧,怀揣时光漫过的故事,诠释着老建筑遗存的文化意义,像一坛老酒,愈久愈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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