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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用性阅读与交流”是《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列出的18个学习任务群之一，“旨在引导学生学习当代社会生活中的实用性语文，包括实用性文本的独立阅读与理解，日常社会生活需要的口头与书面的表达交流。……丰富学生的生活经历和情感体验，提高阅读与表达交流的水平，增强适应社会、服务社会的能力。”［1］具体到学习内容，分为社会交往类、新闻传媒类和知识性读物类。下面以新闻传媒类内容的教学为例说说“实用性阅读与交流”的教学内容与实施。 确定教学内容要兼顾新闻传媒类文本的特点和学生阅读与交流过程中存在的实际问题。前者无须赘言，针对后者，我在高二年级选择了15位语文学业水平处于低、中、高三个层次的学生，请他们阅读一则消息并回应以下三个问题：
问题1，15位学生的回应差异比较大，10位学生认为阅读的关注点应该有所不同，其中7位能够明确自己的关注点为“基本事实”；5位学生认为“都差不多”。 问题2，15位学生都认为这则消息可靠，判断标准完全相同：公开发表的一定可靠。 问题3，12位学生几乎在阅读完的瞬间就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有代表性的回答如下：让人气愤，这是严重的社会问题，国民素质太差，这种情况很常见，我不同意记者的观点。另外3位学生用了3—5分钟时间重读消息，思考后给出回答，内容跟以上12位学生相似。怎样得出来的?15位学生用不同的方式表示了相同的路径——想出来的，但没有人能够描述“想的过程”。 面对当代社会丰富多元的信息，选择可信度高的信息，通过全面的观察，经过完整的思考过程作出合理的判断，得出符合逻辑的结论，给出理性的表达，这是未来社会合格公民应具有的基本素养与思维品质。15位学生的回应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对阅读关注重点的确认说明他们能够意识到实用性阅读跟文学性、思辨性阅读的不同，判断信息与得出结论的方式说明他们的“直觉思维”更为“强势”，思维品质有比较大的提升空间。根据“实用性阅读与交流”的目标定位与学生的实际情况，我将教学目标初步确定为借助不同的思维工具探索思考路径，在阅读新闻媒体类内容时能够从直觉判断走向全面的观察与理性的表达。 指向上述目标，我选择了关注同一问题、反应同一事实的两篇不同类型的新闻稿，一篇消息、一篇评论。如此，可以为学生搭建对比的平台，让学生熟悉多种新闻样式，在此过程中使用思维工具，经由完整的思考过程走向有理有据的表达交流，最终走向对高阶思维的自觉追求。在内容主题上，我选择了高中生感兴趣的“大学改名”现象，希望在真实的社会生活情境中开展阅读与交流活动。 两篇新闻稿为消息《13个省份38所高校加入改名大军》和新闻评论《高校改名潮别把自己埋没了》。 基于上面的访谈与观察，我们不难发现高中生思维品质的“生长点”——思考过程的完整，思考角度的全面。针对这两个方面，我选择了ORID和OPVL两种思维工具，旨在为学生思维品质的提升提供真实的帮助。 （一）借助ORID，体验思考的“全过程” ORID 是“焦点讨论法”的缩写，焦点讨论法强调思维过程的完整性，即按照思维运行的过程完成思考，得出合理的有价值的观点。ORID 可以帮助学生跳出直觉思维的惯性，用新的思维路径构建新的思维方式。ORID 的思考内容与过程如下表［2］所示。 ORID既是思考的内容，也是思考的顺序，按照这样的方式思考，可以避免思考阶段的“跳跃性”而产生的主观判断，帮助学生借助完整的思考过程形成理性的观点。每个层面的思考都需要根据不同的讨论内容设计问题，用具体的问题展开讨论，最终，学生掌握了ORID的基本内容与顺序，构建起自己的思考路径。 组织学生讨论《13个省份38所高校加入改名大军》，可以借助ORID用四个问题依次引领学生推进思考过程：
对于高中生而言，既可以先提供思维工具再展开讨论，也可以先沿着问题展开讨论再说明使用的思维工具。在四个层次的讨论中，第一个和第四个层次的问题需要讨论得更充分，第一个问题需要在讨论过程中帮助学生全面、清晰地了解事实，这是后续讨论的重要基础；第四个问题需要给学生充分的时间，让他们想深入、说明白。 （二）借助OPVL，体验分析的“全视角” OPVL是引领学生辩证思考的有效工具，OPVL分别是observer、purpose、value、limit四个词语的首字母，O是观察者，P是目的，V是价值，L是局限。也就是说，当我们看到一则新闻的时候，要追问这是谁写的，他为什么要写这篇新闻稿，这篇稿子的社会价值在哪里，有哪些局限性。有过这样的追问，学生就对这则新闻的可信度有了更加合理的判断，对这则新闻的价值有了更为独立的思考，有助于减少思考的随意性，降低结论的主观色彩。使用OPVL阅读新闻评论《高校改名潮别把自己埋没了》，可以请学生直接绘制思维导图，完整呈现思考的各个维度，在整理过程中生成自己的观点。教师可以选择一份有代表性的思维导图在全班展示交流，请学生补充不同的观点与思考。例如： 以这份思维导图为基础，学生互相启发、补充，在充分交流的基础上，可以形成更为完整、深刻的观点。 两种思维工具的引入，为学生思考的完整、全面提供了真实的帮助，学生运用思维工具思考交流，在此过程中掌握了思维工具提供的基本路径，为思维品质的提升奠定了基础。 学生经历了完整、全面的思考过程，还要有理有据地表达思考的结果。每个讨论阶段，都需要设置相应的活动，帮助学生呈现阶段成果，积累言语表达的样式。 讨论《13个省份38所高校加入改名大军》，第四个层次的问题，学生的发言如下：
在这个阶段，学生的思考已经比最初看到这则消息时全面、深入了，但仍然是“单点式”的表达，在表达上还有提升的空间。我们可以设计一个言语实践活动，将学生的阶段成果转化为教学资源，帮助学生走向逻辑清晰、结构完整的表达。如：请你在同学们发表的观点中选择1—2个观点，和你的观点整合起来，写一段话表达你交流后的思考。学生作品如下：
阶段成果的表达、交流、提升是学生积累言语样式、丰富言语经验的重要环节，因为实用性文本的特殊性，这一环节在“实用性阅读与交流”中具有更为突出的教学价值。 “实用性阅读与交流”中涉及的文本类型比较丰富，从大类上说包括社会交往、新闻媒体、知识读物三种。阅读这些文本，需要关注不同文本的格式与表达方式，需要关注与当代社会生活密切相关的名词术语，借此提高学生阅读与表达交流的水平。这里所说的“关注”，并不是记诵概念，而是在丰富的言语实践活动中帮助学生掌握上述内容，形成自觉追求高阶思维的意识。 在分别讨论以上两个文本之后，我们需要学生关注到两个文本中共同使用的概念——“内涵发展”，需要学生关注两个文本在表达方式上的差异。可以再设计两个延展性的言语实践活动：
完成第一个活动，学生需要在两则新闻里圈画出描述内涵发展特征的关键词，用下定义的方式将关键词连缀起来。然后搜索相关词条，对比自己的定义和专家学者定义的区别，通过积极的言语实践活动丰富言语实践经验。 完成第二个活动，学生需要对比消息《13个省份38所高校加入改名大军》和新闻评论《高校改名潮别把自己埋没了》在内容选择和表达方式上的不同，弄清楚消息“零度写作”的态度和评论“一针见血”的风貌，进而联系以往的阅读经验，梳理三种新闻样式的异同，选择合理的形式呈现。 “新闻媒体类”只是“实用性阅读与交流”的内容之一，通过上面的教学实践，我希望表达三个观点：其一，“实用性阅读与交流”具有提升学生思维品质的重要价值，在教学中要充分发挥；其二，“实用性阅读与交流”提供了多样化的文本类型，是学生积累言语实践经验的良好载体，在教学中要予以关注；其三，“实用性阅读与交流”是学生参与当代文化生活、思考社会问题的平台，需要选择学生关注、关心的话题作为教学资源。“实用性阅读与交流”的 “教学以社会情境中的学生探究性学习活动为主，合理安排阅读、调查、讨论、写作、口语交际等活动”［3］，唯其如此，才能更好地实现这一学习任务群的教学价值——丰富学生的生活经历和情感体验，提高阅读与表达交流的水平，增强适应社会、服务社会的能力。 注释： ［1］［3］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S］.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8：20. ［2］［美］乔·尼尔森.关键在问——焦点讨论法在学校中的应用［M］.屠彬，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6：51. 我想说说吴欣歆教授的这一堂课。她选择的文本是一则关于学校更名的新闻报道。新闻报道是一种应用性文体。但就课程本身达到的效果和类型来分，是一堂通过实用性文本的阅读引导学生进行逻辑思维的课。新闻表达的是事实，这个事实并不复杂，很容易懂，如果仅仅就事论事，这堂课就没有什么讲头儿。但欣歆老师没有就事论事，而是让学生来想一个更深入的问题。她引导学生进入这个思考的是一个对他们来说非常有关系的问题，那就是将来他们高考的时候怎么选择大学——是名字重要还是实际重要？因为有了这种校名升级，大学名和实的关系并不一定相符。选材非常好，由于这个问题和学生生活的关系，学生有话说。把学生带入了一个真实的情境。她先抓住事实，通过让学生找各类词语先回到新闻事实上，再从新闻事实上跨越到本质：缘由——为什么有这个事儿。后果——最后呈现的是什么东西；后果隐藏在新闻报道内里，它没有体现在新闻报道的明面上，但是它体现在新闻报道的动机上。最后，社会价值，对社会来讲，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在哪里，它为什么要报导？在这个很简单的新闻里面，蕴藏着一个值得分析的问题——改校名对不对？好不好？为什么都去改？说明了什么？分析了问题，阅读实用性文章却产生论辩性思考的效果。这个课表明，学习任务群是综合的，不是分离的、单一的。所以这是一个设计非常好的课。 这个课为什么能够走到核心素养上去呢？因为它告诉学生，一件看起来没什么的事情，只要仔细想一想，就能够看出其内在还有不少可以讨论的问题。这就提高了思维品质，就是遇事要动脑筋，会想事。不要浮浅潦草，一看就过去，不要匆忙地看一看就完了。原来一件事实真正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可以这样去想事儿，这就提高了思想的深刻性。现在的事越来越复杂，人们的头脑却越来越简单。遇事与己无关，潦潦草草溜一眼就走。看见什么事儿都不去想，不会想或者不敢想就不知道如何下笔写。想了，才能从阅读中产生表达的愿望和表达的方法。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怎么读，怎么想，怎么写，从文章的结构，产生了思维结构，才有了自己表达语言的结构。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的思维会越来越复杂，思维的复杂不等于思维的混乱。我们这个时代有两种毛病是要克服的。一种叫浅阅读，浅思考，大事儿他能够想小，随便放过去；一种叫胡思乱想，把简单的问题想复杂、说复杂。吴老师这节课非常好的地方是：她引导学生沉下心来去想事儿，用什么方法去想，应该注意什么，简短的一页纸，很小的一篇文章，问题说得很透彻。但毕竟是一篇小文章，语文功能有多少就说多少，恰如其分。 这堂课还做到了关注社会文化现实，对现代发生的事情有一种敏锐性，但是，关注当代文化是在语文课上，要带领学生做的是阅读与鉴赏、表达与交流、梳理与探究的语文活动，而不是去研究社会学。她怎么来组织这些活动？如果先写出一个思维公式来，再让学生往里套，就不是学生的自主学习了。她让学生去讲，从学生的话里选出词语，把词语进行分类。她用板书来整理这些词语，最后画了几个箭头，把它们关连起来。这种关联就是一种梳理，这里体现了一种语文方法，就是通过主题词，探讨话语里的逻辑和结构。她最后归纳到文题，她不讲一个评论和事实应该怎么来分析，什么叫消息，结论就在这些对语言的梳理中自然而然得出来了。 欣歆老师善于用语言来调理思维。学生说得不准确的地方，她只换了一个词就准确了。看起来是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复述了学生说的，又提高了学生说的。她非常懂得不在学生的水平上去做简单的重复和描述，而是把学生提升起来，这是一个老师非常重要的教学品质。老师的水平要比学生高，看学生的东西，要去发掘他有效的东西，又不停留在他有效的东西上，最后出来的东西才可能是提高了的东西。听了这堂课，我想说的是，实用性阅读这个任务群不是从文体的角度提出来的，而是从文章功能作用的角度提出来的。她用的是一篇应用性的文体，却完成了论辩式的教学任务和效果。的确别具风格。 我对欣歆老师的这节课有一个小小的建议。有一点学生已经提出来了，但她没有注意到。我们分析一个现象要全面，比如更名，更名是不是都不好呢？有一位学生说，更名也许就是因为它本身发展到那儿了，需要更名，如果符合事实，那是应该的。还有一位学生说，如果更名后，你可以做得与你的名字相符，不是一种推动吗？这说明，学生的思维是一种发散性思维，他们看问题不是非黑即白，而是从不同的角度辩证地分析。这两位学生的发言应当特别引起欣歆老师的重视，应该提示全班，并表扬这两位学生，看问题不要绝对化。其实，欣歆老师后来在讲到评论的时候，也已经说了更名本身也有积极的一面。但这是她的话，不是学生的话，在课堂教学中，注意学生的话更有价值。做到这一点还不够，还要再加深一些：看一种社会现象应当从两面去看，辩证地去看，这是对的。但是我们的评论还要看到倾向，什么是主要的。更名变成潮流，更名变成一种不去关注内涵式发展而是去关注它的标签，这种倾向是应当批评的，所以我们的评论要抓住倾向，分清主次。如果欣歆老师能在这两个地方再注意学生的思维和表达，她对学生的启发就更加深入了。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王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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