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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们卷一母亲22

 红香圃 2018-04-11

二零零二年三月三十一日

早起七点起床,做上饭。去街上买了二斤油条,四元,准备回去时拿回去让伯吃,伯好吃油条。吃了早饭八点时,拿了一箱鸡蛋去火车站广场东南角,坐一路车去东站,到魏公桥下了车。买了一捆纸六元,一挂炮三点五元,然后进东站坐车回去。一路上凝视着车窗外碧绿的麦地,心里想着母亲,想着母亲关爱我的种种往事,心里沉沉的,如压一块巨石。短短的三年时光,母亲生活中用过的物品已经星散了,找不到几件了。母亲住过的西间,只有一个半截柜还靠窗放着,上面也是一层厚厚的灰尘,没有母亲经常拂拭,能不落灰吗?看着厚厚的灰尘,心里悲伤哀痛,倍感凄凉。到地里看了母亲,提了鸡蛋箱子穿过村子,进了五妮的院子,拴在西边马槽木桩上的大黑狗汪的一声叫了起来,身子跳起老高,欲挣脱铁链子。进了屋,小玲出来了,我说:“鸡蛋怕有挤烂的得拾出来。”小玲边拾鸡蛋边对我说:“咱伯上咱二姐家去了,前些时咱伯不吃饭,一吃饭都咽,还疼,拉着上青台看看开点药。”我一听心里焦急,对五妮说:“车子哩推出来,我回来了嘛,去北杨庄看看咱伯。”推了车子就走,走到大门外的大路上时,小玲喊着我,站那儿说:“咱伯病的还怪重的,去青台看看,医生说是食道癌,咱伯病的不轻。对医生说上社旗检查一下,医生说不需要上社旗检查了,吃不下去饭就是食道癌。”我说:“我去看看,吃不下去饭了喝羊奶,给两小羊娃摘了奶。”

骑了自行车到北杨庄,买了五斤白糖,一斤1.6元计八元。进了院儿,见伯坐在堂屋门口,前面放了一个茶几,正吃蒸面条的。过了好一会儿伯才说:“是山回来了不是呀?”我说:“是的呀。”伯吃着饭给我说:“五妮把庄留的一块两间房子的宅基地买了,买给了路西的一家儿,那是结了几辈子的仇人,卖给谁也不能卖给他,能叫好了他。那宅基地卖着多不容易呀,是两车小米换来的,用尺子量着买的,多不容易呀。事前也不吭声,一点儿也不知道,放树的才知道。卖了三百块钱,现在三百块钱好指啥。卖给了薛国华,咋能卖给他?因为这两间宅子,和这家人生了多少气,那是仇人啊,不是便宜给他了。您妈说过,卖给谁也不能卖给他。我就是不吃饭,气的我吃不下去饭。”我说:“买了算了,你搁当生恁大气,气着你了事儿大了。五妮买两钱不是能花花。”

二姐插话说:“看地先儿看过,那个地方是个宝地,好的很啊。咱庄东半部分是虎地,庄儿南门儿是虎头,北边是虎尾,咱的宅基地那儿正在虎背上。就是咱住着不好,和姓儿不合儿,羊骑在虎背上会中?成了凶宅。”我说:“我听咱伯说过,就住那儿时发了财,去上头做生意赚了钱,买了四十亩地。四八年那时候一看地便宜,想着买了多划算。人家有钱人家得信儿早,国民党要败了,共产党来了,换天地哩,老财家害怕,地稀烂便宜卖卖跑的,买了地不长时间可解放了。有一年夏天做生意买了烟叶,烟叶把儿起夹了大烟土。掩黑儿些回来,前院儿光棍汉徐占财听说了,给土匪报了信儿,后半夜咱伯在路边睡着,土匪来了用枪指着,把一家人关在灶火,抢走了烟叶儿。后来做生意赚了钱,担回来一挑子国民党票,二十一捆,一捆一个亿,二十一亿呀。那时解放了,不兴国民党票了,不能花了。后来就引火用,糊活儿簸箩,屋里到处扔的都是的。要是还兴的话早成了老财了。”我心里想,我家也曾发过,有21亿哩。伯说:“五妮还要卖西院哩,这是坚决不能卖。”我说:“伯你放心,西院不卖呀,照我的想法,西院不分也不卖,收拾收拾,按我妈在时的样子摆好,啥东西也不能扔,俺回来了,有个落脚地方。”

重逢    2001331

早起六点半起来做上早饭,到七点十分我把早饭端下来,又骑自行车去街上买了六元的油条,准备今儿回去时拿回去叫伯吃。

吃了早饭,匆匆去东站做车到社旗,已经1010分了,在河南街红绿灯十字路口坐去唐河的车,到草庙王下车。走到草庙王学校西边时,见迎面的公路上好像是王哥走过来了。王哥和大姐325日下午两点多回来了。当时我在家里刚刮了胡子,听见王哥在楼下喊:“连山,连山。”我出去一看是王哥和大姐,惊喜的不得了。伯盼了一年多,想叫大姐回来,过了春节,小六还专门写了信,不见回信,我又写了信说叫回来。见了王哥大姐我说:“我写的信您们收到了?”王哥说:“没有啊,我们是出去旅游了,到上海,苏杭去了七八天,归程时回来了。”我问:“那过了春节小六写的信您们收到没有?”大姐说:“没有收到,”屋里坐了十来分钟,想去东站坐车回去,于是我匆匆送他们到东站坐上车回薛庄。

今儿个却在路上遇见五哥了,离有五十米,我问:“王哥上哪儿去?”王哥一怔,站那儿笑着说:“你看我还没有看出是山,你回来了。”我和王哥往回走,我说:“才回来吃的住的还习惯吧?着急不着急?你对啥书本有兴趣想看,我回来了拿回来。青台也有卖的。”王哥忙摆手说:“不用不用,不看啥书。我闲了散步,从这儿绕到草庙王东边,再从村子南边小路回去。”走着说着,两人进了院儿,小玲在水池旁洗衣服说:“山哥回来啦。”进了屋,放下篮子问小玲:“咱大姐哩?一会儿上地去。”小玲说:“吃了早饭,一说上地去,大姐眼圈儿红了,兴是在那院。”五妮说:“别着急,得把纸打打。”从楼上搬下来一捆纸,放在堂屋的小方桌上,用一百元的钱打打,小玲伸开纸,用手转着旋开,对角折着。我弯着腰在小方桌旁折着纸,王哥站在屋里看着。我对杨昂说:“去西院儿喊您大姑去。”杨昂去了,纸折完了,不见回来,我对王哥说:“兴是一个人上地去了?我到西院瞅瞅。”王哥说:“不会吧,会一个人晃着去了?”

刚走到院墙南面,见大姐双眼红红的走在前面,五妮、小玲、小雨、杨昂一群人跟在后面。进了屋,我出去上厕所,见大哥骑着自行车到路边了,我说:“哥现在回来了。”骑在车子上也没有下来,木着脸说:“啊。”径直骑着进院了,随后听见身后大哥和王哥大姐寒暄的笑声。

五妮进到西间说:“走吧,这会儿不早了,还想添添坟。”我提了两篮子纸走在前面,五妮挑了挑子,拿着铁锨,王哥大姐几个人说笑着往西地走去。到地里放下篮子,我把纸拿出来,弯腰放在火池上面,用打火机点着。五妮提着炮,在火上一点,炮噼噼啪啪地响起来。大姐跪在妈的脚头,磕了三个头,把一些糖块放在火池上方。王哥到跟前拉着大姐说:“时间长了还腰疼的起来吧。” 我从西边搀着大姐的胳膊说:“起来吧。”我庄重肃穆地走到母亲的脚头,慢慢地跪了下去,慢慢地一下一下磕了三个头。王哥站在那儿掬了三个躬。母亲对出门在外没有在身边的大姐一直都很牵挂,总是对离她远的大女儿格外操心,有更多的想念和惦记。

我拿了一叠纸在火池上点着,放在爷奶坟前的火池上。五妮吸着烟站在母亲坟前的麦地里对我说:“山哥走去挑土给咱妈的坟添添。”五妮拿了铁锨,往地南头走去,到地南头挖土处,我拿起了扁担要挑土,五妮说:“你铲土我挑。”我说:“我挑几挑累了你再挑。”先挑了两挑倒在爷奶坟的北侧,有挑了两挑倒在母亲的坟上。然后五弟挑,我铲土。

过了一会儿,王哥大姐大哥过来了,王哥说:“我们先回去了。”大姐站在旁边对我说:“刚才你哥在那儿说,他弟儿俩说啥了,你别吭声,你才别生气,你别说啥。”我说:“大姐,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为啥你们把钱寄给我了,想着我在南阳取着方便,我记了一个底儿,钱咋花的,啥时间拿回的,我都记着哩。不提算完,提了我得把这个底儿念念说清楚。你们寄回来的钱,包括我给王哥买书的钱,你们给宝宝的钱,我都拿回来了,但是,不是一次拿回来的。我不从父母那儿谋取一分钱私利,我自己过个一二十天了回来买点菜,买点药,给点钱。也没有多给过,三十五十的多多少少给些。我是这样想的,给他们钱也舍不得花,买把菜都能吃两天。我也没有本事叫父母享受荣华富贵,但是,我又一个想法,只要父母喝碗包谷糁心里得劲就行。”大姐说:“说啥呀,我寄回来的钱,就是想着叫你给咱妈咱伯买点吃的,咱伯又不舍得花。想着寄给您二姐、小六吧,给她们惹麻烦,谁知寄给你啦,给你惹真大的麻烦。”我一边铲土,一边给大姐说:“我应该给您们说清楚,只要为了咱伯咱妈我不认为是麻烦。1226日(1998年)我回来,一进院儿堂屋门关着的,进里间一看,咱妈在床上睡着的。咱妈给我说:想叫你回来一趟,说着说着难过了说:现在叫你大姐回来一趟,我眼隔就着了,就不叫她回来了。我回南阳就给你写信,问身体咋样,要是身体好了,第二封信就叫你回来。谁知道还没有写第二封信的,咱妈可不叫治了。一听说三黑了就没有睡,我想这可咋办哩,夜里犯病了,跟前连个人也没有,我到社旗叫小六回来,小六住到八号回去了,过了四五天可病了,发烧、咳嗽、夜里睡不着觉。要说咱妈也七八十了,这号劲儿病的突然,也没有受罪。心里不得劲的是没有叫治治,伺候两天。”

正说着,五妮挑着挑子过来了,装满了土后说:“算了吧,走,去看看。”三人又来到地里,我把土拍实在,五妮去挖泥块儿去了,大姐说:“我可没有说寄了多少,你别提家务事。”我说:“家务事我本来一句都不想提,提提惹您生气,跑几千里回来看咱伯的,惹你们生气我心里不得劲,不像话呀。有人要提,我也得说清楚,让大家心里明白。咱妈那事儿上,我哥喊着我杨连山的名儿同着恁多客人的面吵闹,不丢人呐。就这不照头了,清明上坟都不往家拐,不看看咱伯,径直从庄儿后门公路走了。咱伯给我提一回哭一回,我还给他圆范着说,他棒忙,你还操他的心?两三年了就这一回回来进院了,还是因为您回来了。”这时,五妮挖了泥块回来放在坟顶上,我把坟上添的土拍实在了说:“就这啦,下午五妮没有事儿,挑着桶担几挑水,把树浇浇。”

仨人一路儿回家,吃了午饭,几个人坐在堂屋那儿,大哥脸憋得通红,嘴一裂一裂的想提家务。有一会儿五妮也想提。我心里想:当着伯的面我也不给你们闹,也不给你们吵,闹了吵了伯心里不得劲,为了伯我都忍了。当着伯的面提家务惹伯生气,当着大姐王哥的面提家务惹他们生气。我不先提,有人要是提了,我口袋里装着清单,一项一项汇报。我没有花大姐王哥他们一块钱,钱都用在伯妈身上了,我问心无愧,心里踏实。他们说到哪儿我请到哪儿。伯都气喘的不得了啦,脚肿多粗,够难受了。自己铁公鸡一毛不拔,就这有人还好意思争竞别人,提啥家务的。最后啥也没有说,不说我也不提,我没有想他们汇报的责任,我要向王哥大姐说清楚。过了一会儿说烧热水给伯洗洗脚,水热了,我到灶火倒了水,端到堂屋。我和大姐圪蹴那儿给伯脱了袜子,用水撩着往脚上洗。脚脖起好好的,脚面肿着,一按一个坑,伯问:“脚肿不肿。”我说:“不肿啊,好好的。”没有给伯说实话,不想叫伯知道,知道了他心里不得劲,加重思想负担。看着伯肿多高的脚,我心里沉甸甸的难过,心疼不已。洗了脚,又用手揉揉,按摩着对大姐说:“过两天给咱伯洗洗脚,按摩按摩总好些。年纪大了,成天坐着不活动,血液不流通。”又穿上袜子,让伯坐在堂屋门口,王哥拿着相机,大姐先给伯照了二张,大姐、我、五妮坐在伯的身后照了,我站在伯的身旁照了一张,五妮和小玲也站在伯的身旁照了一张。

我坐在门口,心想:小六说二点接医生来给伯看看,三点十分了也没有到,等不及了就回去,又过了一会儿,我给大姐说:“小六不知道啥时间回来,我等不及了回去吧。”走到门口伯的面前,弯下腰说:“伯呀,我想回去的还得回南阳,早点走。”伯说:“中啊。”提了篮子就走,王哥、大姐、五妮、小玲送到院门口,我说:“搁那儿吧,我走了。”五妮说:“你骑车子带着小雨到东公路,叫她把骑车子骑回来。”我说:“不的啦,我走着去吧。”

鲁迅有一句名诗:兄弟一笑泯恩仇。这是有着兄弟失和的切身感受才写出的。这只是一种美好的一厢情愿的愿望罢了。终其一生,周氏兄弟也没有和好。那恩仇泯的了吗?心里有了那一道,咋着也消除不了啦。俗语有兄弟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一个奶头叼大的亲兄弟,也没有因为个啥儿,就是对待父母的想法不同,做法不同,能有多大深仇大恨啊就成了仇人了?

后来大姐王哥来学校,要回四川去,大姐说:“咱伯的身体好多了,那一天(三月三十一日下午小六叫医生)到五六点医生才去看看,开了五天的药,我又去开了两次药吃吃,也不喘了,脚也不肿了,饭也能吃下去了。自要做改色的,吃的可多了。”又给我说:“钱应该用在平时,能吃就买着吃,能穿就叫穿,不能等躺倒了再花钱。”我说:“您们寄回来的钱,我没有花一块钱,不都用在咱伯妈身上了,这就不对了。咱妈去世前寄回来的钱,咱伯叫分了,一分四份,咱伯一份,弟儿仨一人一份。二姐、小六、我都不叫分,寄回来的钱分着容易,想再要就难了,想着给伯存个后,叫伯花。给了二姐,伯有病看病花了一百,还有七百。”

第二天早晨,王哥大姐要坐火车回四川,我因为有早读,让小琴用自行车带了东西送到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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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睡午觉,恍恍惚惚回家了,走在草庙王往西的小公路上。到家母亲要摊煎饼,一个盆里和了面糊儿,很稀,里面还有红红的好像是番茄絮絮、葱花儿一类的东西。因为父亲不得劲,去社旗检查了,不放心回来看看,咋着好像说:每天跑跑(散步)脚崴着了,心脏不得劲。又说薛八先儿也去检查了没有事。母亲摊了一个煎饼,我烧着锅吃了,摊了一个我吃了,摊了一个我吃了,一连吃了三张。叫母亲吃,母亲自顾忙的说不吃。我说:“不吃了,剩下的几张拿回去,叫小琴和宝宝吃,或者烩成煎饼汤儿,让她们吃。” 我看着母亲摊煎饼时的动作,对母亲说:“你掌握的怪好的,面糊和的不多不少正好。”

一时醒了,挺床上怕把梦境忘了,先把梦境回忆了一遍才起来,坐在卧室的桌子前记下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是心头想。前几天小六来说:“伯的脚肿了。” 我给了一百元叫去社旗开药。梦里就有了到社旗检查看病。平时回去,母亲摊煎饼了,我烧着锅,前几张老是叫我吃了,往往是一连吃几张,让母亲吃也不吃,在头脑里记忆太深了,故梦中又再现之。我回去了,和母亲说着话儿,与母亲一起做饭。早先母亲身体铁实时,母亲做饭,我烧锅;后来回去,母亲做不动饭了,我做饭,母亲烧着锅。此情此景虽然过去了几年了,又在梦中出现。

故物依然手泽香

一、纺花车

母亲有一个纺花车,我幼小时,母亲忙完家务闲暇之时,就盘着腿坐在堂屋东界墙根儿的纺花车前纺花。母亲上穿蓝色的带大襟褂子,下穿蓝色裤子,头发梳的光光的挽个发髻。手臂一扬一扬的抽线,在一个十来岁的儿童看来,那动作,那姿势优美而且奇妙,就像伴着嗡嗡的纺花声在舞蹈。那优美而且奇妙的纺花动作,当时在我小小的心灵之中,刻下了难忘的印记。听西院瞎眼大娘说过,她一夜能纺三个大线穗子。我印象之中,母亲没有给我说过一夜纺几个线穗,母亲纺花大多是在闲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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