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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野菜

 369蓝田书院 2018-04-25

       我工作单位附近有很大一片原野,差不多万亩左右吧,名叫夹山子滩。夹山子滩是个很神奇的地方,神奇之处就在于,在这里汇集了几乎所有我听过和吃过的野菜—蒲公英、曲曲菜、车前草、灰灰菜、茵陈……。从春天到秋天,几乎每天都能在滩上发现挖野菜的人。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是一个狂热的养生主义者,多半年时间完全可以不用买菜,这要省下多大一笔钱,想来买烟是够了。

       

图片发自简书App

       近几年养生之风大兴其道,朋友圈很少有人晒狂吃海喝了,大家都晒花草美景、晒徒步、晒杂粮野菜。许多野菜往往也是药材,比如蒲公英清热去毒、曲曲菜开胃清热,甚至能治白血病、灰灰菜更据说能够抗癌……药食同补,难怪野菜这么受养生党的青睐。我女儿每年春天腮腺总要发炎,吃药的同时,煮点蒲公英茶喝上,过几天就好了,我一直没弄明白起作用的是药还是茶。

      对于养生,我没什么研究。只是人届中年,心境渐渐恬淡了些,对呼朋引伴欢饮达旦的豪迈生活有了怯意,闲暇时田野里走走,偶尔挑些野菜,一来二去,居然有些喜欢上这个活动了。

       挑野菜实在是一项很有趣味的活动,在我看来,同钓鱼差相仿佛,一动一静,各有意味。据钓鱼的朋友说,鱼上钩的那一霎那,堪比XX(此处应有马赛克)时的舒爽,我不钓鱼,无法比对。不喜欢钓鱼,是不愿见到上钩的鱼挣扎求生的惨烈,而野菜就在那里,不言不动,一铲子下去,它没法表达反对意见,心里会好受很多。

       挑野菜最好一个人,戴顶草帽,拎把小铲子,就这么走进苍茫的天地之间,颇有些“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洒脱——有个很奇怪的现象,一群人组团去挑野菜,往往都会走着走着就散了,相互渐行渐远,最后还是一个人——踏着遍地青草和野花,发现了,心中不免惊喜,蹲身挖出来,没发现也无所谓,继续前行。没什么重大和长远的规划,眼光只在身前一步之内,可以放空自己的脑袋,也可以不着边际的想些有的没的。累了,起身伸腰擦汗,看看花草,看看雪山,望向天地交汇的界线,有时候真会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茫然,虽不至于怆然泣下,一瞬间的失神还是有的。

       有人考证过,《诗经》三百零五篇,提到野菜的四十三篇二十五种,挑野菜也算是一种源远流长的活动了吧—应该比钓鱼早。“采采苤苡,薄言采之”,苤苡就是车前草。“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诗经》中经常用采野菜比兴男女爱慕的情怀,想来那时候求爱是抱一大把野菜送给心仪的对象?就象现在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土豪气十足。

       “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放到现在是野趣,在某些特定的年代,就是苦难了。

       最早关于挑野菜的记忆,贯穿了我从记事到小学阶段。每年春夏之交,已经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白水面条或苞谷面糊糊了,某一天,父亲回来时会很惊喜的说,我挑了点黄花子(蒲公英)。于是桌上会在晚饭时多了一盘绿意盎然的野菜,有时是苜蓿,有时是曲曲菜。这盘野菜好象一种很神圣的仪式,代表着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寡淡口味的结束。野菜滋味如何全然记不得了,只有那道盈盈的绿意,是回忆起来总是黑白电影般的童年里难得的亮色。

图片发自简书App


       顺便记起来的的还有榆钱,在没有零食的年代里,榆钱是孩子们难得的美味。四、五月份总能看到孩子们提着芨芨筐找榆树,摘榆钱。揪下几片来,吹一吹就放进嘴里,边摘边吃。摘下的榆钱拿回家,拌上面蒸熟,很多时候是当主食吃的。条件好的拿油炒一下,加点葱花或韭菜,那滋味,真能让人口舌生津。还有榆树叶,也摘下来带回家喂猪,所以从四月到六月,杨树柳树枝繁叶茂,只有榆树寒酸萧索,光溜溜地站在田间地头,想来榆树的心里也是崩溃的吧。听父辈们说,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人也吃榆树叶,甚至榆树皮,这让我更加无法揣测榆树的感受了,只能庆幸自己可以不用吃树皮。

       果腹也好,养生也罢,野菜一年年绿了又黄,你吃与不吃,它就在那里,不悲不喜,无心表征和隐喻什么,改变的只是我们对它的要求。对我来说,挑野菜不为果腹和养生,也许是为了感怀下过往的那段灰色的岁月;也许只是为了远离人群走进自然的疏离感和回归感,从纷繁喧嚣的尘世中切割出一段寂静独立的时间与空间,整理一下自己,个中一些情怀,自己也难以分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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