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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为何讽谑司马光“鳖厮踢”

 飓风居主人 2018-05-02

 

 

据明代谢肇淛撰《五杂俎》卷十六载:“东坡与温公论事,偶不合。坡曰:‘相公此论,故为鳖厮踢。’温公不谕其戏,曰:‘鳖安能厮踢?’曰:‘是之谓鳖厮踢。’”

 

所谓“鳖厮踢” ,其实是苏轼即兴发明的一个新词儿。鳖,俗名甲鱼、脚鱼、团鱼。“厮踢”,就是厮打踢蹬。了解鳖的习性的人都知道,它遇到情况时不会和对手厮打,只会一个劲儿地往泥里钻,同时不顾一切地用后腿胡乱踢蹬,行为十分愚蠢可笑。于是,苏轼就用“鳖厮踢”来讽谑司马光对变法派不分好歹的胡乱攻击和打压。

 

苏轼的这个比喻确实很生动贴切,很快就传开了。人们背地里都用“鳖厮踢”来笑骂司马光,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只会瞎厮踢的老甲鱼!这个词儿后来被推广沿用,成为无端批评指责的代名词。钱锺书在《管锥编》里就讲“学者观诗文,常未免于‘鳖厮踢’,好课虚坐实,推案无证之词,附会难验之事”。

 

《五杂俎》这部笔记里还说:“一日,相与共论免差役利害,偶不合,及归舍,方卸巾弛带,乃连呼曰:‘司马牛!司马牛!’”可见苏轼与司马光论事不合,是关于差役法以及王安石变法的争论。而且苏轼内心很有些气愤,当面只用“鳖厮踢” 讽谑,回家就气得不行,连呼“司马牛”。也就是说你司马光简直就是一头犟牛!看来,苏轼对司马光的批评还是很尖刻的。

 

按一般见解,凭苏轼和司马光关系,他应该是不会这样对待司马光的。司马光比苏轼大二十多岁,与苏轼的父亲苏洵同辈份,而且关系很好,苏轼母亲程夫人的墓志铭就是司马光撰写的。苏轼兄弟参加的最重要制科考试,司马光就是他们的考官,按规矩也就是苏轼的恩师。最重要的是,苏轼因为批评王安石变法而遭受党争迫害,坐牢贬谪,是司马光向皇太后进言才把苏轼召回朝廷任职的。苏轼自己也称 “从游司马光二十年”。那么,苏轼为什么会如此讽谑司马光呢?

 

这其实是因为,司马光在重新执政后,对王安石变法派的打击迫害和对新法的一概否定废止、实在是搞得太过份了。

 

就拿这回苏轼和司马光争论的“免役法”来说,“免役法”是对宋初定下的的差役法的改革,即把原来按照主户户等轮充差役的办法改为当役者交纳役钱,然后由州县政府出钱募人应役。这样一来,免役钱就逐渐成为国家财政中的一笔固定收入。苏轼认为这项改革还是比较可行的,大多数老百姓也都很赞成,继续推行完全可以富国强兵。但司马光偏偏听不进苏轼的正确意见,非要一杠子打翻,绝不通融。

 

不仅如此,司马光还实行了“两光”政策:

 

一是要把新法全部废除光。他攻击“王安石不达政体,专用私见,变乱旧章,误先帝任使”;全盘否定了新法,诬蔑新法是“舍是取非,兴害除利”,“名为爱民,其实病民,名为益国,其实伤国”。他甚至把新法比之为毒药,要立即采取措施,全部“更新”,就是将新法全部废除,旧法一一恢复。如“差役法”,司马光就限令开封知府蔡京依,必须在五天之内全部恢复。他迫不及待地废除了“保甲法”,“方田均税法”、“市易法”、“保马法”。

 

司马光如此“革新布旧”,操劳过度累病了,居然还念念不忘没有废除“免役法”、“青苗法”和“将官法”,不无感伤地说:“吾死不瞑目矣!

 

他向吕公著说:“光自病以来,悉以身付医,家事付康(司马康),国事未有所付。”切望吕公著能够完成他的宿愿。接着,守旧党们很快就废除了“免役法”、“青苗法”、 “将官法”。

 

司马光终于完成了自己废除新法的夙愿,实现了自己的守旧主张,他这样做对社会的危害,比熙宁以前还要严重。国家通过变法而积聚起来的钱财,都在保守派执政的几年当中“非理耗散殆尽”。

 

二是要把新党赶“光”。朝廷中蔡确、章惇、吕嘉问、邓绾、李定等一大批变法官员被贬,凡是新党成员都要一一清算。其中吕惠卿被贬建州,一贬就是九年,其间他连冷水都不敢喝,唯恐喝了生病,被说成是对朝廷不满。与此同时,司马光还不遗余力地打击变法派。章惇曾对司马光恢复差役法的主张进行过批驳,司马光就动员全部台谏力量,对章惇屡加击逐,直至被迫赋闲。当时凡是被列为王安石的亲党和变法派官员,全被贬黜,搞得官员们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对于司马光的如此做派,正直的苏轼当然就顾不得长辈、师生和恩公的关系了,他不能不表达自己的意见和态度。苏轼用“鳖厮踢” 讽谑司马光,确实是对其顽固保守的绝妙讽刺。

 

苏轼之所以这样批评司马光,不仅因为他为人率真正直,无论老臣官吏,包括司马光和王安石,凡有不当言行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揶揄讽谑;更重要的是,苏轼的从政精神是和那些搞党争的官员截然不同的。他不会站在党争的立场而罔顾事实、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他对朝政都是坚持实事求是、秉公而论。在王安石变法中,苏轼曾经率直地批评其过失,哪怕是因此而获罪也不屈服;但对变法的正确举措,他还是表示赞成的。当司马光执政后一概否定新法、一味打击新党的时候,他当然不会昧着良知苟且,哪怕是落得两面都得罪。本读书人曹宗国认为,苏轼对司马光的讽谑批评,是一位正直士大夫应有的表现,实在难能可贵。

 

苏轼对司马光把国是政见之争搞成党争派斗的做派作过尖锐批评,但他对司马光还是保持着应有的尊敬的。司马光去世之后,苏轼为他撰写了墓志铭,还写了长达数千言的《司马温公行状》,对司马光的品德学问有很高的评价,由此可见苏轼为人处世的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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