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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热了，黄牧甫竟然也热起来了。 先是北京敦堂工作室的赵云兄发起了黄牧甫家乡行。厕身其间，其乐融融。拜谒了早已被毁的黄墓遗址；举行了研讨会；拜读了与会者从广州带来的黄氏早年印屏；又参观了黄氏老家黄村的“黄牧甫纪念馆”。这是黄村的村委会收购的一幢古民居，陈列了安徽省博物馆所藏黄氏书画的高仿轴，布置得既朴素又得体，好。想起三十年前初谒黄村时，好几位县领导都不知黄牧甫是何许人，却兴致勃勃地盖了一所赛金花“故居”，吸引了络绎不绝的瓜众“瞻仰缅怀”。唉，毕竟时代不同了，当今光明盛世，传统的健康文化越来越被重视。 接着，上海的黄牧甫爱好者又在快雪庐举行了黄氏书画的欣赏雅集。其晚年的篆书屏，赢得了与会者的高度赞赏。是啊，黄氏的篆书气息高古，综合大小二篆，山青水绿，笔笔交代得一清二楚。可惜，因为出版物稀少，大家都不够熟悉。 最近，北京一家拍卖公司，又推出了一批黄牧甫印作参拍，竟然还包括了清末名臣张之洞用印，精彩。据说内中有些印章的参拍，出自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位对篆刻兴致不大的人士，在日本廉价收到了一堆石质印章，破破的遍体鳞伤，一点也不起眼。那位幸运者根本不把这些破石当作宝贝，原先也不打算带回国内。当他把图片发回，征求朋友意见，才被识者发现竟有四方黄牧甫作品，内中还有田黄。我在日本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幸运，想想也真气馁。 前几天，又收到了新出版的二种黄牧甫印谱，书品、内容俱深深地吸引了我。我请大家和我一起来欣赏《瓦存室藏黄牧甫印五十三钮小谱》中的“长乐”（见图）。 这方椭圆形的朱文印，即民间所说的阳文印，生辣、挺拔又大大方方，是黄氏的典型面目。他的篆书是小篆化的金文，金文化的小篆，一洗万古凡马空。这二个字即是他的独特的黄篆。前人赞其趣在三代（夏商周）以上，确是的评。当然，这里的“以上”，并不实指在夏商周以前，乃指其撷取了三代文字之妙，达到了高古的程度。也的是如此，在晚清四大家中，比起吴让之、赵之谦、吴昌硕，黄氏所取的文字，青铜器铭文，即金文，着意更多。仅就文字而言，趣味更高雅古朴些些。 印中的“乐”，加了三滴水。黄氏在边款中说明，从了虘钟中“用乐好宾”的“乐”的写法，比一般的“乐”多了水旁。这种写法，颇为少见。著名的金文字典《金文编》中倒也收录了这个字。有趣的是，虽然多了水旁，却省去了“樂”中间的“白”。加水旁的“泺”，古已有之，是一条河流的名字。青铜器“虘钟”中借作欢乐的乐，黄牧甫也借为长乐的乐。“虘”音cuo，古义是老虎刚暴而刁诈，有“虘诈”词，现代文中则很少用到。 “长乐”是美好之词，又是椭圆形的，书法家用作引首印，极妥。书法作品的右上方，往往钤一方长方形，或圆形，或椭圆形，或自然形的诗句成语之类的闲章。既反映了作者的趣味抱负，也给读者增加了一个欣赏的切入点。不过，约定俗成，用正方形的，或用姓名印作引首的，罕见。前不久，见到吴昌硕的书法伪作，盖了一方正方形的引首印。其实，这幅作品的真迹，我是熟悉的，昌硕公钤盖的是长方形的朱文“虚素”，这才中规中矩。 黄牧甫成熟的篆刻作品，以挺拔见称。要线条挺拔，其实也不是太难。挺而浑厚，这才不易达到。黄氏的作品，不是络须大汉，乃是清癯书生。所以要钤盖好他的印章，是有一点讲究的。齐白石一类粗犷风格的印章，所用印泥，稍粗稍湿烂俱无妨。黄氏的印章，倘无细腻的好印泥，没有光洁的好连史纸，没有钤印的熟手，则如三五日外的荔枝，色香味尽去矣。 过去，黄牧甫的印章在本埠并不多见，因为他长期生活在南国。我算是很幸运的，摩挲钤拓过不下二百方佳印。有一次，还意外地邂逅了四个特大闲章。那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业余时间在市青年宫充任篆刻教头，一位工作人员蹭课听我赞美了黄牧甫，便邀我去他府上欣赏。四方巨印，美不胜收。当时，胡撰过一篇《黄牧甫四印》刊发在《书法》杂志。那位朋友说，这四个印章是他外婆，不，他姥姥留下的。其外婆，他姥姥是地主婆有钱人云。 黄牧甫是安徽黟县人。那里的西递、宏村早已成了旅游热点。八十年代初，我初到黟县，闭塞极了，没有青年男女手拉手逛街的。现在，西递的一家咖啡馆门口的广告是“除了老板，什么都卖”，走进一看，原来老板是女青年。宏村有一家民宿，门口的牌子写着“今日有房，欢迎上床”。今非昔比，令人莞尔。 按：抱歉，各位读者朋友。“樂”照规定用了“乐”，但为了说明省略“白”，不得不用了“樂”。一会“樂”，一会“乐”，令人眼花缭乱。虽然乐不可支，却苦了各位。哎，都是简体字惹的“祸”。（陈茗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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