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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 芬 春天多雨水，它像个贪婪的小婴儿，吮吸着上帝送来的乳汁，蹭蹭地由一个个小不点儿的绿芽长成一小棵一小棵精致的马兰头。 马兰头是极其普通的一株小植物，属于路边的小野花。在乡间，只要有泥土的地方都有它的存在，普通而平凡。田边、小路边、沟渠边、小河边，还有自家院子白粉墙角边，都有它小小的影子。它小小的，绿绿的，精精神神的，不寄居，不依靠，顽强地自由生长。 在童年，我就喜欢走田野里的小路。路实在是小，只够一个人走。走在上面，平衡性一定要好，若风大一点，都能把小小的我吹到田里去了。路小归小，可它很热闹，荠菜、马兰头、马唐草、莎草、观世音草等各种野草，郁郁葱葱，勃勃生长，谁也不去招惹谁。 可我只关心马兰头。 春风吹开门扉，雨水滋润万物。马兰头从温软的土壤里一点点顶出来，冒出嫩嫩的绿色小芽。它似没声又似最有声的植物。它生长在野草堆里，有别于野草。野草的绿淡淡的，马兰头的绿脆生生的，都能挤得出水来。马兰头的叶子是椭圆形，一瓣一瓣，围绕着茎；它的长度不很高，属于矮小形，见土就长的那一种。马兰头长势极快，也就几场春雨，和着野草就把苍茫茫的田野刷成碧绿。在这些野草里，可爱的马兰头独自在春的摇篮里清欢着。 三四月份，马兰头还很嫩。放学后，我会提上篮子，拿着剪刀去摘马兰头。靠近茎底部将它剪下来，这会儿很嫩的马兰头，等再过些时日，就只能取其嫩头了。马兰头是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最美味的食物。它可以凉拌也可以热炒。但我更喜欢凉拌。少许盐，加上麻油，拌一下，一道美味的凉拌菜就做成了，既好吃又简单。 马兰头幼嫩时，只会摘来做成餐桌上的美食。等它们老了，不能吃了，就把它们一概当成小野草处理掉，许是碍着田间地头的庄稼了吧，拎起镰刀或锄头铲得干干净净。 但是，到了七八月份，被忽略掉的马兰头，就开始开它的花了。马兰头实在太多，即使被农妇们摘掉、铲除掉，还是遍地都是马兰头以及它这会儿的花。我们女孩子，看到小花儿总是被吸引住。绿色的野草叶裹着几朵小花，随风摇曳，那可是乡间的好景致。马兰头花像雏菊、像小太阳一样可爱，淡淡的紫，由十多个针尖似的小叶瓣组成。花蕊是鹅黄色的，花朵不大，最大朵也就大人的大拇指头那么大，很精致，很好看。它们开在野草堆里，平静而自然，迎着阳光，迎着风。走在小路上，女孩子忍不住就会随手去摘。若是插在自己的两条麻花辫上，也是很好看的。 现在，我家周边的村子都已经拆迁，搬到西塘桥镇上了。我住的村子刘庄村，以“美丽乡村”的头衔暂时被“安全”地保全下来。内心很是感恩，我还能住在这里，还能与我的童年的土壤握手默语，可是田地都已被承包户承包走，再也没有田边飘来野香的味道了。我母亲一生种惯了菜，她把家门口一小片土地开垦出来，今年，除了种植蔬菜，还在花坛边种了一小片马兰头。人为种植的马兰头，与散乱生长在田间地头的马兰头到底有区别，它怎么看就少了一点野味，有点接近于旁边的白菜、韭菜、芹菜，蔬菜的属性多了一点。母亲摘了几次马兰头后，就随它自由生长了，也不去铲除它。母亲说，明年它还能长出来。因为这个原因，八九月份，我有幸看见了马兰头花。这是成片成片绽开的花，淡淡的紫色，一小朵一小朵，浮在青绿的马兰头叶茎上，好看极了，时有几只小蜜蜂飞来，刺刺这朵，刺刺那朵，稍作停留，又心满意足地拍拍翅膀飞走；也有七彩蝴蝶飞来，那真是给整片马兰头花增辉了。 马兰头的花期很长，一直要开到十月下旬。它像一朵小雏菊，在秋季萧条中绽放自己清雅的美丽。马兰头花是没有什么味道的，若非要说出一点味道来，那是有一点甘草的涩味。它没有玫瑰、百合的高贵，它有它自己独特的美丽。我从原先的口感的好感上转移到对它审美的欣赏上，这是今年才有的感觉。阳光落下来，在它的叶子上，花瓣上，它显得更淡定。 现在，我哪也不去，有时候一个人就走近它，看它。心里顿时也变得宁静了。它的美是寻常的，寻常得如一颗尘埃。每个人关注它开花的样子，也没人在意它开了没有。年岁增长，愈加在寻常里寻找极为普通的小事物。无论它多么平凡，它始终做着自己。 马兰头花，即使它是一朵小野花，开在小路边，我也想摘一束插到花瓶里。素雅是它最真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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