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李贺匆匆而来,匆匆而回,老师的话让他豁然开朗,往日藏在心里不成形的念头,此时此刻被打了开来。 李白走的是浪漫路子,我也是浪漫的,可我再怎么写也不可能超过李白的。 这个对手太强。 正儿八经的写我到死也写不过他的,人家早早就成仙了,我还能超越仙人不成。 既超越不了,比肩总可以吧。 可怎么比肩呢,是沿着李白的路子写,还是独立开创一条新的道路呢? 刚才老师不也是说了么,想要扬名立万,想要让大唐的人记住自己,就的开辟属于自己的路,唯有这样,人家才能记得住李贺。 带着这个问题,李贺回家研究了三年。 三年来他白日骑驴觅句,暮则探囊整理,焚膏继晷,十分刻苦。 下了真功夫苦学,带来的收获的确不小,他渐渐抓到了一些思绪,只需要在捋一捋他相信可以让他的诗展现出另一面。 他开始回忆小时候的生活,他依稀记得老家昌谷,邻近洛阳到长安的大道,征调运输所必经,百姓所受重赋剥削,权贵淫奢恶行,宛如画面一般落在了他的脑子里,他的双眼开始变得明亮起来,对了,我何不以这个为突破口呢,写权贵,这个我熟啊? 定了调子,李贺明朗了许多。 而这一年,远在京城的韩愈来了书信,询问他的学业,面对老师他没有含糊,将自己所思所想一五一十的说了。 韩愈甚是高兴,以此劝说他来京城考试。 对此他早有准备,当年李白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或多或少沾了官身的光,无论是什么样的诗人,有一件官袍穿在身上总是不错了。 所以他决定参加高考。 但命运的不公却过早的展现了他无情的一面。 元和五年(810年)二十一岁的李贺参加房式主持,韩愈参与组织的河南府试,作《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并闰月》,一举获隽,年底即赴长安应进士举。 只要再进一步,就算是功成名就了。 李贺很期待。 他渴望一个美好的未来,哪里有功名有富贵,有施展才华的平台。 为此,他几天没睡好觉。 可渐渐的,周边起了风言风语,这些言语不着边际,但汇总起来就一个意思,那就是他父亲名叫李晋肃(与进士谐音)犯了“嫌名”,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事,但被心生妒忌之人无限的放大。 为此韩老师很生气,为他写下了《讳辩》,“质之于律”“稽之于典”为其辩解,但如此高调的态度,反而激化了这件事。 他最终没有走进高考的考场。 为了彻底平息这件事,朝廷给一个“奉礼郎”。从九品的官。 这样的官太不入流,在偌大的长安城,哪里都是压他一头的官,那些人明明一肚子坏水,一肚子的大粪,却可以随意的对他呼来喝去。 内心的期望让他感到很委屈,恨不得嚎啕大哭,但无人理会,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只能对着漆黑的夜空,诉说内心的苦闷。 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 楞伽堆案前,楚辞系肘后。 人生有穷拙,日暮聊饮酒。 只今道已塞,何必须白首? 凄凄陈述圣,披褐鉏俎豆。 学为尧舜文,时人责衰偶。 柴门车辙冻,日下榆影瘦。 黄昏访我来,苦节青阳皱。 太华五千仞,劈地抽森秀。 旁古无寸寻,一上戛牛斗。 公卿纵不怜,宁能锁吾口? 李生师太华,大坐看白昼。 逢霜作朴樕,得气为春柳。 礼节乃相去,憔悴如刍狗。 风雪直斋坛,墨组贯铜绶。 臣妾气态间,唯欲承箕帚。 天眼何时开,古剑庸一吼。 若说内心的苦闷也就算了,好歹也只是精神上的痛苦,再痛再苦,也只有自己知道,可生活的残忍在于是双面的,有精神的必然会伴随着肉体。 迁调无望,功名无成,哀愤孤激之思日深。加之妻又病卒,他并不健康的身体很快就跨了。 折腾了几年,他才发现,原来繁华的长安并不适合他,就好像当初长安容不下李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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