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造了人，还是人造了神

圣经中指出，神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费尔巴哈把这个句子颠倒了过来，说人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神。他博得了很多人的喝彩。在这个神人关系的问题上，更多的中国人是相信费尔巴哈而不是相信圣经的。古代社会由于科技不发达，人们对自然现象和人生灾难的恐惧，导致他们产生了神的概念和宗教信仰，这有助于人们获得精神寄托和消除恐惧。这就是现代中国知识分子对于神和宗教的普遍的、根深蒂固的看法。

 

费尔巴哈时代的一些知识分子认为，随着科技的发展，信神的人将越来越少，大概在一百年后，宗教将消亡。然而，一百年过去了，又快一百年过去了，科技真的是越来越发达，但宗教并没有走向消亡，在很多地区是越来越繁荣了。且不说伊斯兰教蒸蒸而上，在欧洲大有威胁世俗文化的气势，基督教在亚洲的发展也非常惊人。亚洲科技相对发达的韩国、新加坡、香港和台湾地区，宗教信仰长期保持兴盛。这就不是费尔巴哈能够理解的了。

 

费尔巴哈对宗教的认识和理解，无疑是错谬的。费尔巴哈以为科学能解释一切，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大哲康德和黑格尔认识到，人存在精神领域，是超越了科学和理性的领域。但费尔巴哈没有这种智慧，这是他不如康德和黑格尔的地方。人不能做到一以贯之地保持理性，这是必须承认的事实。现代科学能解释很多自然现象，人类的理性能解释生活中成功和失败的表面原因，能解释人生幸福和痛苦的表面原因。但科学和理性，无法解释同成功和失败相关的、同幸福和痛苦相关的各种偶然性事件、各种机缘巧合。科学是关于原因的知识，偶然的事件既无原因可言，就不属于科学对象，而且无法预测。科学无法提供终极原因和终极目的，无法解释偶然事件，因为它只研究现象的规律性。我们于是不得不闯入神学的领域。科学处理不了的问题，不属于科学领域的问题，交由神学来处理。科学和神学可以互相补充和互相促进。因此可以理解，为什么科技更加发达的地区，宗教信仰和神学有可能更加繁荣（前提是神学也保持开放性）。神学是关于正确认识神的学说，也是认识人的基础。

 

到底是神创造了人，还是人创造了神? 认真地想一想，我们会发现这个问题背后隐藏了惊人的力量，因为它决定了我们该采取怎样的人生观和人生态度。事实上，这是人应该关心的最重要的问题，因为它关系到人的起源和本质的问题。当然，如果这个问题没有搞清楚，我们还是可以继续生活，就像所有的其他的动物一样，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起源和本质，但是照样在地球上摸爬滚打不亦乐乎。但这是一种糊里糊涂的生活，拥有理性的人是不当满足于此的。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来源和本质，违背自己的起源和本质所设置的规律的可能性极大。日子可以照样过，但能享多少福，要受多少苦，会碰多少壁，就谁也说不准了，交给命运之无常了。

 

在西方一千多年的历史上，上帝根据自己的形象造了人类，这种观念是常识，是不容置疑的。美国的国父们在发表独立宣言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怀疑这种观念。独立宣言宣称人是平等被造的。欧洲启蒙运动以后，理性主义和无神论的影响力不断增长，这种上帝造人的观念受到质疑，直到被费尔巴哈完全颠倒了过来。费尔巴哈写了一本书，名为《基督教的本质》。 在此书中，费尔巴哈说宗教的本质其实就是造偶像，意思是，所有宗教都是基于人类按着自己的形象、自己的喜好、自己的偏见想象出来的他们心目中的神。这偶像是人造出来的，不是真神，而宗教的本质就是“造偶像”。费尔巴哈提出，基督教也是如此“造偶像”的宗教：基督教神学家都在寻找神，而他们所找到的神，只不过是他们按着自己形象造出来的偶像，所以每位神学家所论述的上帝，都不一样。在此我们要搞清楚，费尔巴哈当时所观察到的，乃是启蒙运动后走入邪路的德国自由派神学，并不是正统的天主教神学或者改革宗神学。

 

缺乏灵性的费尔巴哈根本无法理解千年基督教神学的精义，但他的批评令人反思。巴特等神学家注意到，自由派所谓的“神学”，其实都是人在找神；然而，神如果能被人找到，他就不是那位超越的上帝。上帝是超越的独一真神，人与神有不可跨越的鸿沟，人不可能找到他。人若要找神，那么人所找到的一定是自己造出来的偶像。神学的出发点必须是神自己。神学的出发点若是人的主观意识，那么神学就不是“神”学了。所以，神的话语，即圣经的启示和耶稣道成肉身的启示，才是神学的出发点。神是客观实存的、超验的超自然的主，人不可能以自己的意识为出发点去找到神。费尔巴哈说人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神，他所说的神当然不是那真正的、超越的神，而只能是假神和偶像了。真正的神是造人的神，是主动找人沟通的神。

 

近代的一大批哲学家的顽症就在于，他们强迫神服从他们的理性，强迫主人服从仆人。他们心中有未能翻越的高山，就是无法明白以色列的神，是主动找人沟通的神。今天仍然有无数的知识分子，在这座高山面前停滞不前，似乎需要第六感官的帮助，提升他们的信心才能翻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