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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国学讲义之八——音韵学(三之一)

 zcm1944 2019-03-23
(2013-04-20 12:24:37)

  三、上古音系的研究与应用

上古音研究即“古音学”,主要是研究汉代以前的语音系统。前人多缺乏“历史音变”意识,以致从六朝的徐邈、沈重到宋代的朱熹都不知《诗经》今读不合韵是古今音变,而临时改读以“叶韵”,受到严厉的批评。不过,汉代人已有了“古音”意识,如《诗·豳风·东山》“烝在栗薪”郑玄笺“古者声栗、裂同也”。北朝颜之推《颜氏家训·音辞》中有“古今言语,时俗不同,著述之人,楚夏各异”的话,已意识到语言的时代和地域差异。陆法言《切韵序》要“论南北是非,古今通塞”,看到了实际存在着的方音差异和古今音变。宋叶梦得《石林诗话》说“声音语言,本随世转”,略有所悟。明陈第《读诗拙言》说“一郡之内,声有不同,系乎地者也;百年之中,语有递转,系乎时者也”,又在《毛诗古音考序》中宣称“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亦势所必至”,对语音的历时变化和地域差异有了自觉而清醒的认识。

清代的音韵学家对古今音变的认识更为自觉、深刻和系统,顾炎武、潘耒、江永、戴震都有很精到的论述。段玉裁《六书音均表》以大量的例子说明“古音声不同今”,说“今音不同唐音,即唐音不同古音之征也”,又为古音进行时代分类:“音韵之不同,必论其世,约而言之,唐、虞、夏、商、周、秦、汉初为一时,汉武帝后洎汉末为一时,魏、晋、宋、齐、梁、陈、隋为一时,古人之文具在,凡音转、音变、四声,其迁移之时代皆可寻究。”上古音研究没有韵书和韵图可资参考,困难要比研究中古音大得多,但经过明、清和现代许多音韵学家的不断努力,古音学研究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成绩。尤其是清代学者的“古音学”研究,无论是材料、方法、理论还是研究成果,都是极有贡献的。

1、研究上古音的材料和方法

上古无韵书、韵图,反切极少见,研究上古音就只能从文字记录的原始语言材料中去整理归纳。清许翰《攀古小庐文·求古韵八例》列求古音的八种材料:谐声、重文、异文、音读(读如、读若等)、音训(声训)、叠韵、方言、韵语。其中最主要的是上古的韵文和古谐声字系统,其余经传注笺、音义书和字书中的异文、重文、声训、读若、联绵字、古直音和古反切等,可用来考证上古读音,但没有古韵文和古谐声字那样数量多且具有系统性。

古音学上的“韵文、韵语”通指押韵的诗歌和散文。上古诗文多直接反映当时口语,把一定时期和地域一定数量的韵文集中起来,对其韵脚字进行定量的穷尽性系联研究,得出的结果就相当于中古的一部韵书,可借以研究上古的语音系统。《诗经》305篇经过孔子整理,能反映当时通用语“雅言”的语音实际,于是考察《诗经》用韵情况就成为归纳和研究上古韵分部的最主要手段,《楚辞》虽产于南方,但与《诗经》韵读系统有很强的统一性。

系联上古韵文的韵脚字来区分韵类,用的是“丝联绳引法”:按统一的条例来确定每一篇诗文的押韵格式,再按定下的“韵例”找出所有的韵脚字,然后对这些韵脚字进行系联分类,把相押韵的字归为一类就是一个上古韵部。如《诗·邶风·泉水》一章:“毖彼泉水,亦流于。有怀于卫,靡日不。娈彼诸,聊与之”;《王风·君子于役》一章:“君子于役,不知其,曷至?鸡栖于,日之夕矣,牛羊下,君子于役,如之何勿”;《卫风·氓》一章:“氓之蚩,抱布贸。匪来贸,来即我。送子涉,至于顿。匪我愆,子无良。将子无怒,秋以为”。三者“淇、思、姬、谋”、“期、哉、埘、来、思”、“蚩、丝、丝、谋、淇、丘、期、媒、期”各相押韵,通过“淇、思、谋、期”又可把这三章的韵脚字都系联起来,如此类推,再系联《诗经》其它的同类韵脚字,就形成一个古韵部“之部”。按这种方式辗转递联,就可以归纳出《诗经》的所有韵部。《楚辞》、《周易》、《左传》、《荀子》等其它上古韵文的韵部系联也大致如此。

古汉字由谐声偏旁形成谐声音读系统,谐声时代(商至周前期)早于《诗经》用韵(东周),运用汉字谐声材料来推究上古语音系统的方法就是“谐声推演法”。“谐声字”指同声符的形声字,“六书”讲形声字分“形符”和“声符”两部分,造字之初形符表义类声符表读音,声符相同的字读音必然是相同或相近的。段玉裁经在《六书音均表》中提出“同谐声者必同部”的理论,将上古的谐声字汇聚起来编成《古十七部谐声表》,谓“一声可谐万字,万字而必同部,同声必同部”,知道某个声符在上古归属某韵部,就可类推同声符的一系列字都属于该韵部。对不同系列的谐声字作分类研究,就构成了谐声系统。如上引《诗》中“谋、媒”都从“某”得声,“淇、期”都从“其”得声,“某、其”上古属之部,可推知凡“从某、从其”的字古韵都属之部。把韵脚字系联与谐声字系联结合起来考察,就《诗经》的“之”部而言,上引韵字所含“丘、某、其、之”等声符(主谐字)又各有其谐声字组,包括直接谐声字和间接谐声字,有的字既是上一级声符所生成的谐声字(被谐字),又兼作声符生成下一级谐声字,如:“之時→塒”:邱、蚯、坵等谋、媒、煤、腜、禖、;其淇、期、欺、旗、萁、祺、鲯、骐、蜞等;芝、志、、寺、诗、持、侍、待、时、埘、榯、鰣等。把《诗经》之部韵字系联起来观察,就形成一个之韵部的主谐字群,有“之、丝、兹、甾、才、采、台、𦣞、㠯、巸、里、思、宰、而、𠩺、市、事、史、司、辞、疑、止、已”等。段玉裁搜罗考辨上古韵文与字书,依其古韵十七部分1521声首(主谐字)为17类,列古“之部”为第一部118个主谐字。经明清古音学家的研究,证明谐声系统与《诗经》韵读系统基本吻合。可以推想,把每个主谐字的谐声字组收集起来,再按主谐字群分类,就成为严密的谐声系统。得来的谐声系统与韵字系联的结果互为印证,就基本上可解决上古韵部划分的问题。上古留存的韵文不多,入韵字总是有限的,谐声系统的研究扩大了古音研究的视野和材料范围,韵文联不起来的字,可依谐声偏旁来确定它的韵部归属,可见谐声系统分析是一种以简驭繁的科学的古韵部分析方法。“同谐声者必同部”是段玉裁归纳出来的理论,但“谐声推演法”并不自段玉裁始。宋徐蕆、明赵宦光、清初柴绍炳、顾炎武、潘咸等都实践过,乾隆初年万光泰的《古音表考正》分古韵十九部,每部之下先详列谐声偏旁字,再以经籍韵文来证明,前承顾炎武,后接段玉裁,成就突出。

韵脚字系联、谐声系统分析,是研究上古音最常用的重要方法。经传异文、重文的读音比较,读若、读为和声训材料的利用,古注音切的利用等,也是必不可少的辅助性方法。尤其是研究上古声母系统,韵脚字就用不上了,谐声字系统就显得更为重要,如中古读重唇音的“旁、榜、膀”与读轻唇音的“方、芳、放”上古都由“方”得声,说明上古重唇、轻唇同属一类,即“古无轻唇”。异文、重文、声训等在上古声类研究中的地位也相当重要。

2、上古音的声、韵、调系统

1)上古韵部的考求:上古音的研究是从韵部研究开始的,系统研究上古韵部的人首推南宋的吴棫,著有《毛诗补音》、《韵补》等。《韵补》提出古韵通转之说,分为古韵九部,有开创之功。但他缺乏历史音变观,取《诗经》至宋苏轼等人的作品五十余种,庞杂而缺乏时代性和准确性,又缺乏音理分析,其上古韵部只是中古韵的简单合并或通转,错误很多,如“四真”部合《广韵》收三种阳声韵尾的15个韵,违反语音体系本身规律。吴棫之后,有程迥《音式》和郑庠《古音辨》,均亡佚。戴震《声韵考》说“郑庠作《古音辨》,分阳、支、先、虞、尤、覃六部”,虽比吴还宽,但入声韵的编配较严,六部实际上按[i][u][m][n][ŋ]和无韵尾六种类型来分,体系性较强,顾炎武正是在这六部基础上再细分的。不过郑庠也缺乏古今音变观念,只是中古韵的简单合并,未能反映上古音的实际情况。明陈第《毛诗古音考》虽无系统性的韵部总结,但其详博引证和严谨考据为后来者提供了方法上的范例,他全面清算“叶音”说的谬误,有正确的历史语音观,开辟了正确的道路。

有清一代是上古音研究的全盛期,古韵分部成就尤为突出,考据之精、审音之细都是前所未见的。清代古韵学的奠基人顾炎武,用三十年功夫写成古音学巨著《音学五书》,对古音诸方面的问题作了较全面的论述,以陈第的理论为依据,提倡“古本音”,批驳“叶音”说,扎实的分析、考证上古韵文等材料,在郑庠的基础上划分古韵为十部。其最重要的贡献有二:一是“离析《唐韵》”,他发现由于语音变化,上古音中不同韵部的字在中古韵书中合流为一韵了,于是把《唐韵》(《广韵》)中同一韵的字,按上古押韵和谐声系统的实际离析开来,划归不同的上古韵部,如中古“支”韵字分归上古“支、歌”二部等。这种离析与重组完全合乎“相同的读音可以有不同的历史来源,不同的读音可以有相同的演变结果”的历史音变原理。二是“入声韵配阴声韵”,中古韵书、韵图中入声韵是只配阳声韵,顾氏从古韵文入声与阴声相押韵的实际出发,除[m]韵尾的9个阳声韵配有入声韵外,其它入声韵都配阴声韵。这种创举为后来的阴、阳、入三分以及“阴阳对转”理论的形成开拓了新的思路。顾炎武古韵分部取材丰富,考证严密,方法科学,为清代古音学研究打下扎实的基础。不足处是分部还较粗略,过于偏重考据等,江永评他“考古之功多,审音之功浅”。

清代前期,继顾炎武之后有成就的古音学家较多,如邵长衡、李因笃、李光地、潘咸等,成就最大为康乾隆之交的万光泰。万光泰,浙江秀水人,著音韵学著作多种而多未刊布。早期著作《古韵原本》在顾炎武十部基础上分十三部,其中从“支部”分出“之部”是了不起的创举。后来《古音表考正》将十三部修订为十九部(类),且用《广韵》韵目命名,其中“谆类”即今“文部”,“废类”即王念孙、江有诰的“祭部”,“未类”即章太炎的“队部”,其“群经谐声”中古韵十九部编排完全以《说文》谐声偏旁字的系统分类为依据。万氏贡献突出:支、脂、之三部划分比段玉裁早半个世纪;鱼、侯、幽、宵的分出和真、文、元三分与段玉裁一致;至、废的独立走在王念孙、江有诰之前;未部分立解决了与物部阴入相承的问题;入声韵与各自的阴声韵相配很吻合,与后来王念孙、江有诰所配基本一致。

江永字慎修,著有《音学辨微》、《四声切韵表》和《古韵标准》。江永既精通古韵学又精通等韵学,还重视方音材料的利用,这就使他的古韵研究更为深入、精细且合乎音理,成为“审音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古韵标准》从审音角度对顾氏古韵十部加以修正,所分十三部(入声分八部相配)比顾氏十部精密得多,如“真、元”分立就考虑了韵母“侈弇”的因素,以等韵学审辩音理的方法分析韵母的侈音“口侈而声大”,弇音“口敛而声细”,实际上就是指韵母中开口度大的低元音与开口度小的高元音之别。江永入声的分配比顾氏更有条理,提出“数韵共一入”之说,认为阴声韵、阳声韵可配同一入声韵,推进了阴、阳、入三声韵配合关系的研究,为戴震等人的“阴阳对转”理论的成熟作了关键性的铺垫。

段玉裁字若膺,师从戴震,是《说文》研究大家,他的古音学力作《六书音均表》附在《说文解字注》之后。他在《六书音均表》中提出很多音韵学、文字学的精辟见解,在古音学上的贡献是多方面的:如强调“因文字音声以求训诂”;提出“古本韵”与“古合韵”的概念,使韵字归部有了更正确而便于操作的理论依据;承江永而提出“异平同入”的入声划配新思路;《古十七部谐声表》把谐声系统与古韵文紧密结合起来进行古韵分部研究,使谐声推演法在古韵部划分中占有更为重要的地位并取得良好的效果。段氏分古韵为六大类十七部,注意按相邻韵部的内在关系疏密来排列次序。段氏古韵分部的主要贡献1真、谆分立;2)尤、侯分立;3)支、脂、之分立等。王力《清代古音学》评述道:“清代古韵之学到段玉裁已经登峰造极,后人只在韵部分合之间有所不同(主要是入声独立),而于韵类的畛域则未能超出段玉裁的范围。所以段玉裁在古韵学上功居第一。”

戴震字东原,师承江永,虽为段玉裁的老师,但其古音学研究成果比段玉裁发布迟,有《声韵考》、《声类表》、《转语二十章》等。《声类表》分古韵为九类二十五部,每类按阳、阴、入声韵的顺序排列。主要贡献有:舒声十六部在江永十三部基础上,采用段玉裁支、脂、之三分,再把祭、泰、夬、废四韵从江氏去声第二部和段氏十五部中独立出来为霭部;入声韵独立为专门的九部与阴声七部、阳声九部相配,即把“数韵共一入”、“异平同入”之说发展为阴阳入三分相配,产生了质的飞跃。他选二十五个影纽字(近于零声母)作古韵部的代表字,进行了最早的展示音值的尝试,是明音理的突出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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