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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丨笔底无声 风过留痕——魏葵的中国画艺术

 石岩里人_牛歌 2019-05-19

古今中外,不论时间地域如何变换,艺术风格的演变始终遵循着某种客观规律,也就是说艺术形式和语言是时代人文精神的反映和体现。但凡有影响的艺术作品,无论是“尚古”还是“追新”都无一例外具有各自时代的烙印,具备属于当时特质、特点、特色的时代感。而今,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一体化的进程让我们面对世界各种思想、文化、艺术观点的碰撞、交融与吞噬。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中国画正处在一个危机与新生、破坏与创造的关口上,而身在这个时代的中国画家,也承担着极大的责任和压力,接受着时代的挑战,是对当代中国画家的严峻考验。魏葵先生,多年来一直在中国画的创新发展上探索与追求,在自己的笔墨世界中完成着一个当代中国画家独立的思考。

《印度佛浴节》 136cmx280cm 2015

说到创新和发展,其必然前提就是继承,否则一切都是空谈,都是假象,都是海市蜃楼般的无可依附。对于中国画这种具有典型的东方审美特点,以笔墨为主要表现手法的绘画形式来说,最要紧的当然就是笔墨,笔墨是中国画的母体语言,是从神气到骨肉的载体,更是以画载道的传统精神。也就是说,要想在中国画的创新发展上有所突破,就必须对中国画的笔墨有所继承。

《吃饭1》 125cmx245cm 2016

黄宾虹说:“自古以画传世者,代不乏人。笔法、墨法、章法三者为要;未有无笔、无墨,徒袭章法,而能克自树立,垂之久远者也。不明笔法、墨法,而章法之间力求清新、形似。虽极精能,气韵难求苍润。绳趋矩步,貌合神离,谓之无笔,无墨可也……笔墨即娴,成为章法……”由此可见,笔墨是绘画中最为根本的语言基础,身为中国画家的魏葵,对于传统笔墨技法沿袭甚久甚深,临古师今的经久磨砺,让笔法与墨法点滴积淀在了他的手上,日渐娴熟。有了对笔墨的理解和掌握,这就使魏葵在中国画的创新和发展上,具备了继承的前提。

《吃饭2》 125cmx245cm 2016 

“笔墨即娴,成为章法”,有了对笔墨的灵巧驾驭,就等于拥有了绘画的语言,如何运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愿望,创造出自己的语境和形式,进而形成章法。如何安排、组织、运用、结合……一切就都属于画家自身的修炼了。魏葵同样也希望能将自己的这些绘画语言,形成自己的章法,为自己代言。这就意味着他要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这条路行不行得通,没有人知道,但创新求变的创作欲望促使魏葵迈出了尝试性的一步。

《蒲甘集市的阳光》 136cmx315cm 2016

《莆甘集市的阳光》是魏葵第一次运用自己的笔墨语言表达全新绘画语境和形式的实验性创作。作品以缅甸娘乌市场为蓝本,这里包罗万象的生活物资、千奇百怪的建筑原材料、简朴原生态的众生相,构成极度繁复的细节堆砌。充满绘画表现的诱惑和表现的难度。市场空间与人、货物之间的复杂多变关系皆非有意安排而是自然逐渐形成,对整体性构图非常有牵制性,这就意味着要创作这幅作品其难度极大,对画家本身的艺术水平要求极高,具有极强的挑战性。经过数月与宣纸的鏖战,最终魏葵将这样一幅画卷呈现了出来。偌大的场面,纷繁的物件,前所未有的表现和铺排,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甚至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传统媒材和笔墨运化而成。点点滴滴、密密扎扎是怎样的巧手才能完成如此浩瀚的场面,我不得而知。这样热闹祥和阳光普被的一个南国小市,在他的作品中被活脱脱地展现了出来,而这样庞杂盛大的场面中每一个细节都值得我们小心去观看,用心去体察,每一个灵动鲜活的笔触,使得它成为了一幅永远都难以看透看尽的画作。事实证明,魏葵的这次尝试成功了,接下来更足的信心和勇气在怂恿着他将要完成更多的不可能。

在《蒲甘集市的阳光》中让我们看到了魏葵笔墨能力的具体展现,这在他艺术创作的进程中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而与此同时也展现了他另外的、超乎寻常的本领。这种本领不但是对庞大繁杂的密集场景的架构与支配,更为新奇的是,他能有在众多密集的物相中安排好大量的留白,点、线、面都运用得精准到位,浑然天成,这是属于魏葵独特的表达方式,进而他将自己的这项本领运用到了更多的作品类型当中。

《大慈寺冬景1》69x136cm 2016

(中国美术馆收藏)

对于画面留白的设计,魏葵在实验当中得到了章法,进而能够驾轻就熟的在其他作品中展现,《大慈寺冬景》系列画作就是最好的例证。古老街巷,门铺卷帘,砖墙密檐、枝丫枯槎,一派旧时成都冬日的景象映入眼帘。画面中对于留白的处理,到了极为精妙的境地。在完整的构成中,你又清楚的看见线条、笔意、水墨、物相被这些留白分割开来,顿时间有了生气,流动了起来,鲜活了起来。没有刻意雕琢与勾画的痕迹,却又带有极强的个人色彩和语言符号。

《大慈寺冬景2》 90x138cm 2016

翻看整个中国文化的历史,之所以我们能够成为寿命最长的文明,那就是我们在变的过程中始终坚守着一些不变的东西。枝繁叶茂可以不断生发变换,但是主杆没有变,万变不离其宗。同样对于中国画而言,也理应如此。历史上,每当中国画发展到一个新的时期,都会产生新的艺术表现与新的画风。隋唐以前,大都是线描为主,宋元之后,写意的风格得到发展。此后,历代又不同程度地反映了各自时代的人文思想与艺术特色。综合起来看,这些变化包括有技法风格的变化、题材的变化、以及媒材的变化等等,这些变化无不体现出一个时代的特色,也正是因为有这种代表时代变化的艺术特点,其作品才得以传世,并且成为代表一个时代风貌的艺术珍品。变化的点可以有很多,不便的唯有笔墨,这是中国画的“道”是根本。从魏葵的画作中至少可以证明,只要手上拥有了笔墨的功夫,有了根本,想要怎么变,才能变得出来,毕竟“得心应手”并非易事。

《大慈寺冬景3》 90x138cm 2016

当然笔墨仅是技的层面,如何由“技”到“艺”,这是画家个人的巧思与安排,也是一种能力。魏葵把这能力借由一个个场景的转述在画纸上巧妙发挥,走进画作便身临其中,艺术的层面也便活灵活现。黄公望说:“画不过意思而已”。从绘画的追求上来说,魏葵要的就是那个“意”,氤氲灵透的画面中,荡去了虚妄与分别,所表达的是一份本真,是一种“元真气象”的浑然境界。所以这个“真”并不直接等同于“实”,而是“度物象而取其真”,超越了物象,叩击根本,在似与非似之间,给人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时空世界。

《告别的年代》(局部)

如果说《莆甘集市的阳光》带你去到了那个异国集市之中,《大慈寺冬景》带你穿行在老成都的街巷,那么《告别的年代》则是带你进入到了改革开放之初成都人的市井生活中。三幅画面即可独自成立,又能整合一体,从左至右前两幅场景仿佛娓娓道来在向我们静静地述说,最后一个场景则是瞬间的烘托与惊叹,一种极强的带入感油然而生。置身于这样的一个小院当中,每一个小小的物件,都让人感到是那样的熟悉,可触、可碰、可观、可游,对于每一个经历了那个年代的人来说,这是来自时光当中一声绵软而亲切的问候,就像杯陈年的老酒,即细润悠长,又饱含力量,它不是视觉上的轰炸,不是感觉的镇压,但你又分明体味到了这温馨安和的画面所带来的强大震撼,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以柔克刚。

《告别的年代》(局部)

从头到尾,一支柔软的笔,清清楚楚、了了分明,每一个笔触在一次次的划动中,在作别那个过往的年代。可以说,魏葵这种用独特的水墨没骨技法来表现宏大复杂场景的能力是前所未有的,在创作中不断地给自己增设障碍和难度,他以这种看似“自虐”的方式为自己打通了一种新的经典性技术通路,也成为了这条路上唯一的苦行者。而这一切给观众带来的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是对所有经验感官的打破和革新,画面一出即见别样的洞天。

《告别的年代》(局部)245cmx375cm 2018

看魏葵的画,我常常有一种浑穆神秘之感,不论形式秩序均浑然无迹。迷离的笔墨,却又分明创造出了华丽的结构,在结构中还隐含着清晰的节奏和韵律。那种在形式上蕴含的生命感,源于他那自信而充满希望的孤清。在清凉浑然的画面中,任何局限于形式的技术分析,都无法接触他的妙韵。魏葵自己也说过,他在试图把握那一份孤清,这份孤清恰是源自传统文人画中所含藏的真精神。文人画家需要借由这份孤清,来表达自己性灵的高标与适意。这并不一种特立独行和桀骜不驯,相反我以为不仅是文人画家如此,大凡是艺术家皆应如此。在当代千姿百态的绘画观念中,没有也并不需要一种固定的审美模式来进行统治和规范,画家就需要责无旁贷地探求时代文化精神,画家的创作水准正是体现在他对时代审美观念的敏锐把握上。这是一种价值的导向,任何不基于“真”和“善”表达的艺术都不能称其为艺术,当然也就谈不上“美”。所以,画家需要关照时代,更需要关照时代当中一种亘古不变的人文诉求,就此而言,在创作的心理中是否饱有这份“人文情怀”对于艺术家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

《玉成街68号》 125cmx220cm 2018

人文情怀的本质是超越,是超越于个体、国家、种族……的一种思维方式。在当代,“人文”精神的根本命题是由全球化带来的,它还意味着要把人置于种族之上和国别之上的世界主义人本观念。几年前,中国举办的那场世博会,作为主场馆的中国馆,最终选取了《清明上河图》来概括整个中国的宏大历史,大家都觉得选得很好,得到了学界内外的一致认可。众所周知,这幅画中满是茶座、酒肆、贩夫、走卒……这样一些寻常百姓,这就是宋代汴京一段河道边真实场景的描绘。此事让人们认识到了,“生态”这个广大普通民众的最基本的生活方式,成为了历史的主调。而恰巧在魏葵的作品当中,所选取的场景,几乎都是那种最为普通,最为寻常的,当然出现在里面的人们自然也就是最为普通寻常的。魏葵深刻地意识到:情感的共鸣是这世间最强的联动波,人在内心无力感时所画的柔弱,却拥有着强大的水墨韵律,它是水墨精神的灵魂之色。维特根斯坦说过:艺术是人生无助的产物。这是魏葵作品与哲人思想的不期而遇。所以在《玉成街68号》当中我们能够看到,他反映甚至是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魏葵试图通过个人的情怀,来唤醒我们的集体的记忆和意识,寻找到我们共同的人格。当然,这不是他有意为之,而是他本具足的情理与感念,是源自于艺术家的灵敏与锐觉。他的情感显然是贴近生活现实和普通人民的,他再现了自己内心的真实。一份至深至善的人文情怀在催生他的作品流淌着承当、包容、悲悯、大爱的使命与责任感。只是说魏葵有的这一切,正好是这个时代所需要的。

《行走与生存——白马啸西风》 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陋巷烟沙》 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自在花开花又落》 

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刀锋偏冷》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淡漠了繁》20cmx40cm 2018

时代的车轮不会停歇,在不断地轮转中,残存着过去,碾压着现在,开拓着未来,在这条修远的道路上徐行。于是,行走就成为了这世间永恒的主题,生存便体现着行走的意义。听起来这显得像是某种高深的哲学命题,实则不然,那些所谓的高深道理往往都在最为表潜的事物中潜行。一如我们看到魏葵《行走与生存》系列画作,那些人与物,定是你熟悉的,更是你陌生的,存在只是存在者的存在,他们和你一样在自己的故事中不知他方,而你又分明能从中照见自己。魏葵用这样的方式为我们勾连起了一种至下而上思考,我们身处时代车轮的何处?我们行走在道路的何端?我们以怎样的方式生存?在他的笔墨中带着问题,带着思考,想要为我们去探寻一个答案。

《行走与生存——昨天的风》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我们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不觉已黄昏》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灯影人彷徨》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踏遍云和月》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风霜扑面干》20cmx40cm 2018

当那一个个被描摹的物象和场景,在他画作中转换后,所有的动态都被静止和凝固了下来,一切都只在时间中存在着,又述说着另一种非时间和超时间存在的可能。这样一来我们就很容易想到哲学家海德格尔,他所著的《存在与时间》和魏葵的《行走与生存》恰是并行的双轨架设在了我们前行的路上。所以当你看到魏葵的这一系作品后,你就会更加深刻的理解到海德格尔所说的“生命充满了劳绩,但还要诗意的栖居在这块土地上。”魏葵希望用一百幅这样的作品来圆满《行走与生存》系列,我以为世间百态尽赋画笔,多则过,少则不足,这数字真是安排的精妙。此事,真让人无尽期待,期待那一份照见,更期待那一份慰藉。

《行走与生存——臊子的味道》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逍遥游》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心如蝶舞》20cmx40cm 2018

《行走与生存——墨明棋妙》20cmx40cm 2018

最后,我想谈一谈魏葵画作的时代意义和价值。说小一点,也就是他创作的视角和心理认知所抵达的深度。《2018/4/13日 王府井大街8号院》是魏葵的一幅偶然之作,严格意义上说这是他的一个写生创作,在某时、某地,他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刺激他情之所起,有感而发,带着这样的心理,创作了这样的作品。其实,所谓的偶然,到了魏葵这里也就是必然了。或许,这样司空见惯的场面,从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当艺术家把它用画作呈现出来的若干年之后,我们才会在记忆的某处,完成那时、那地、那景的朝花夕拾。就像我们看到魏葵所有的作品一样,他就像是流星的捕捉者,他帮我们把这稍纵即逝、转瞬消失的景象用他独特的方式贮存了起来,或许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证明他的不同与非凡。为此,我想到了一起发生在唐代的火灾,千年前的某时、某地突发了一场大火,这场大火烧掉了长安东市曹门以西的4000多家店铺。这个事件,在我们的历史资料当中,找不到半点关于它的记述,可当时一个日本的留学僧人,在惊慌失措中把关于这场大火的情况书写在了自己的日记当中。这个日本和尚短短的记载,成为了千年后的今天一份非常重要的财经资料。在我看来,魏葵与这个僧人一样,在自己的视角和认知里完成着对时代的真实书写与记录,这般对现实的关照其意义与价值,非有感者不可知也。

《2018年4月13日.王府井大街8号》

245cmx125cm 2018

好了,就此我们可以来全观一下魏葵的中国画艺术。利用传统单纯的工具,独特的水墨没骨技法,直观的表现出极度复杂的密集性场景。这是一项极富挑战和难度的庞大工程,而要通过巨幅尺寸来转述纷乱繁杂的场景,各种物件的堆砌,需用通过众多技法来铺成,同时又要在心中安排好那些纵横交织的大量留白,进而一笔笔的小心架设,细致刻画,稍有不慎则全盘覆灭。然而魏葵用作品告诉了我们他所具备的能力、本领和功夫。从这个系列的作品来看,所要表达的对象虽说是“杂”虽说是“乱”,但在他有序的笔墨中却是一唱三叹,杂而不碎,乱而不紊,大有曲折回环的效果。这样的图式一出现,就脱离了传统图式的评判标准,但孤清、荒寒、空寂、悲凉等带有些许苦境的传统审美意味却依然存在于魏葵作品的现实性场景中。魏葵的艺术回旋在深情和超然的两极,饱含着无尽的人文情怀和对现实的关照,甚至运载着一份宗教般的肃穆,所以能够获得共鸣。他的这一份深情虽是个人体验,却又关乎每一个人的存在。似乎从岁月的荣枯变灭中他悟出了一种超越的智慧,不是对外物的留恋,而是对生命存在意义的留恋,他要在自己的笔墨世界中,在落花如雨中,与时代同优游,共流转。总得说来,从笔墨功夫到场景的刻画,从人文情怀到时代意义,魏葵开创出了属于自己全新的中国画艺术。这对他个人而言,具有对现实与未来深远的影响和意义。而今,魏葵依旧在中国画的世界当中完善着自己的思考,丰富着自己的艺术,坚守着自己的苦行之路,创造着一个艺术家应有的意义、能量和价值。马蒂斯说,“我们属于我们的时代,我们共享他的评价、他的偏爱和他的迷惑。所有的艺术家都带有时代的痕迹,而那些伟大的艺术家是时代痕迹最深的人。”我以为,这话用在魏葵身上是合适的,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魏葵

四川成都人

北京画院专职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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